阿南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慕北雪握在手里,她第一次觉得慕北雪的手那么暖和。
城墙上冰冷刺骨的寒风仍旧凛冽,吹打着发丝,阿南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下意识开口叫了声:“姐姐。”
慕北雪在风中半眯着眸子,眼神望着远处的烽火,似是淡淡地应了一句。隔了几日不见,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润了不少,雪白中带着些璞玉色,肩上的裘毛一衬,显得更美了几分。
于是阿南便心安理得地将手放进慕北雪的掌心中,心头温热安定,她低下头,用手指触了触慕北雪分明的指节。
慕北雪低头看了一眼,阿南才住了手,移开目光,向城楼上看着道:“咳……他们叫你。”
慕北雪转过头,正巧看见城墙上滚滚的雄烟,几乎将整个城楼吞没于黑海之中,在塔台上还隐隐约约蜷缩着几个人,正是萧方奎和耶律木狄等人。
“咳咳咳……”耶律木狄艰难地咳出几口浓烟,拼命挤出力气道:“国师大人……鬼兵爬上来了!”
说罢便有鬼兵上前抓住了他的臂膀,将他腰间的佩刀也一并抓了下来,那沉甸甸的佩刀“晃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二人撕扯纠缠开来。
那鬼兵气力惊人,纵使耶律木狄人高马大,也被他一下子推得踉跄了几下,后背结实地撞在了城墙上,破损的碎石和细灰洒落,坚硬的介胄直击后背,震得肺腑发麻。
慕北雪指尖一点,空气中划开了破碎的冰碴,结出一道符文,落向了城楼上那几个鬼兵,然后自己也飞升上了城墙。
被贴上符文的鬼兵顷刻间被冰冻住,四肢被冻得僵硬,显眼的青筋暴起,目光霎时停止。
耶律木狄累得半跪在地上大声喘气,还没缓过劲来,城门下又有千百个鬼兵来袭。
慕北雪蹙了蹙眉,这么大数量的鬼兵,光靠符文冻住,怕是不行。城门下黑压压的鬼兵虽像蝼蚁一般密集,却都很难处理,这势必是场大的浩劫了。
“什么鬼玩意儿!”萧方奎本就年迈,这时已经精疲力竭,他双手死死扒住炮台,用尽全力从地上撑着坐起来,嘴上骂了一句,而后头脑昏沉沉地向后仰去,耶律木狄赶忙扶住他。
“带人都下去吧。”慕北雪看了他们一眼道,如若施展法力,恐怕会伤及辽国的士兵。
“麻烦国师大人了。”耶律木狄颔首应了一声,一边好声好气地将萧方奎拖下了城楼,此时萧方奎意识不清,嘴里不停念叨着胡话。
城墙外沿着攀城绳从四面八方来了新的一批鬼兵,这次的鬼兵比先前的死士更难对付,他们有备而来,穿戴着厚重的钢甲,手上还握着锐利的兵器,在空中闪着金属的光亮,刀锋如白昼。
他们从四处而来,目标却很明确,那便是只身在城楼上的慕北雪。
慕北雪的手还在披在身上的狐裘里,猎猎的风只是轻轻拂过雪白的狐毛,未曾出招,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高台上的鬼兵,而后向高台走去。
只是看着她迎面而来,高台上的鬼兵突感一阵寒风,与辽地急促狂野的北风不同,这阵风徐徐地铺面而来,却带着千万倍的寒冷,让人血液霎时凝缩,皮肤一阵刺痛,犹如细针一般。
慕北雪抬起手,纤细的手指间隙凝结出霜雾来,隐隐约约可以窥见手腕上泛着银光的灵脉,那便是涌动着的极寒血,所经之处,皆是极寒。
内力涌出,周遭的一切都被冻结,连城楼的夯石土瓦都笼上了霜。
那些鬼兵停住了步伐,脸上,手上,刀刃上,都满是霜,伫立在那里,如同一片顽石。
任他再尖锐的戈矛刀剑,都结结实实地冻成了一块无用的石头。
城门寂静。
尽管烽火和喧闹在城楼下蔓延,城楼上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动静。
慕北雪淡淡地抬起眼,毫不珍惜地运作着内力,将眼前几个碍眼的鬼兵退推下了城楼,他们从高处坠落,倒是成了武器,将向上攀爬的士兵砸落回了地上。
厚重的铁甲落在地上,沉闷的声响连带着扬起了一股尘灰,铁甲中的人在剧烈的振荡中,肺腑俱裂,吐出一口污血。
大隗的阵脚这下才慌乱起来。
毕竟带兵的是大隗的将领金飞虎,副将统帅都是一介凡人,他们本就不应该属于这场纷争之中。
金飞虎带着兵立在城楼下,险些被坠亡的鬼兵砸到,还是身旁的副将将他拉向了一边,才逃过了一劫。
这位本来借着鬼兵洋洋得意的年轻将帅一下慌乱起来,本以为有了鬼兵便能所向披靡,却没料到辽国居然还有厉害人物。
眼见着些正在攀援而上的鬼兵一个接一个地从城墙上滚落,仰翻而下,攻城之势不再,本来破旧的断壁残垣一下子变成铜墙铁壁,慕北雪一个人便筑起了一座高墙。
“快,去通知丞相!”金飞虎用手扇开周围扬起的灰尘,额角冒汗,喘着气向身旁的士兵道。
就在不远处,印着盘龙青蛇的宝马雕车之中,帷幕下静坐着一个人,双目阖上,好似正在休憩,丝毫不为外界的炮火喧嚣所动。
一时间,伴着大漠黄沙的北风振振而起,如同野兽一般嘶吼着破开那墨绿色的帷幕,车中人霎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带着诡异的深黑和尖锐,生来似乎就让人畏惧几分。
“丞相……辽国国师守着城墙,久攻不下……”来报的士兵大口喘着粗气,伏在地上道。
清时嘴角起了些意味不明的笑,而后淡然地道:“知道了,我正想会会传闻中的……”
“九重天掌门。”
他掀开幕帘,从车里下来,抬眼望了望不远处的城楼。
慕北雪只身伫立在塔台上,正好也在打量着他,北风掀起如墨的长发,带着雪白的寒霜,浑身透着一股寒意。
“久仰大名,国师大人。”清时倚着车前横木,披着御赐的绣着金蟒的紫衫,乌纱帽下的头发随意披散着,邪笑着看着慕北雪道。
“久仰大名,洛神之子。”慕北雪勾了勾嘴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