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坐在并蒂莲的花坛上，抚摸着落枫的脸庞的手缠上了什么东西，于是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红纱幔若隐若现，一派旖旎，并蒂莲的中央点亮着萤火，在光明中，一片乌黑的煞气显得突兀起来。
“阿南。”慕北雪皱了下眉，把人拉到自己这边。
阿南对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愣了半晌，对视片刻，缓缓开口道：“怎么了？”
慕北雪微微松开了一点手，用剑柄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有阴气。”
阿南晃过神来，抬起头仔细看了看，果然，扶桑手里的阴气越缠越多，像是摆脱不开的黑色丝线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这……算是报应么……”阿南心里小声嘀咕道，而后扬首偷偷瞟了一眼慕北雪，恰好也对上她的目光，于是开口道：“所以，姐姐，现在怎么办啊？”
慕北雪低下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荧光下映得脸的轮廓更加明晰，她唇角微翘，道：“你不是想学仙术么，姐姐现在教你如何？”
阿南一脸疑惑地看着慕北雪，心道绝对不怀好意，便见慕北雪动了动指尖，寒气骤然运了上来，凝结在指尖，变出了一个小方盒。
四角玲珑，还流转着慕北雪的极寒灵流，盒子周围划开霜雾，盒面上也蜿蜒着几条冰裂纹。
阿南看了慕北雪一眼，而后小心翼翼地接过方盒。
“哦哦哦……好冷啊！！！”阿南差点惊叫出声来，手也差点下意识扔掉那盒子，只觉一阵刺骨的寒意使得手上发麻，像是被刺痛一般。
慕北雪唇边笑意更深，然后伸手捂住阿南的双手，肌肤相触，在慕北雪的灵流运作下，手心倒是起了一层暖意，笼住了阿南的手。
那双手指节分明，指尖由于运作的灵力泛红发烫。
“怎么……怎么用啊……”阿南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放，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仰头看着慕北雪道。
国师大人一向清冷的脸上带着笑意，而后将手托住阿南的手，戴在手腕的那个银月般的手链倒是有些微凉，搁在阿南的手背上。
这样的动作，像是把人从身后环抱住似的。
“闭眼。”慕北雪俯下身，在阿南耳边道。
“闭眼？”阿南一脸你是不是在逗我玩的表情看着慕北雪。
下一秒国师大人就将手伸过来蒙上了阿南的眼睛，温凉如玉，阖上了阿南的眼睛。
“不是你教我嘛……”阿南小声嘀咕道。
“那就听话。”慕北雪声音小声而低沉道。
阿南：“……”
慕北雪顿了顿，侧过脸道：“那你，还记不记得黄花地的契语？”
“嗯……”阿南努力回想了一下，在破碎的记忆里来回翻寻。
黄花地是雁门的禁地，按理说只有掌门才知道契语，不过她当时与师姐关系非同一般，用鸿雁的话，就是雁门的“女主人”，这种东西慕北雪自然是会和她共享的。
记忆里有些模糊，又有些生疏，但空洞中又带着些清明，恍惚间倒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清晰起来……
“燕云天，黄花地，西风紧……”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方盒蜿蜒的裂纹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灵流注入了一般，开始微弱地震动起来，震得阿南手心手背一阵丝丝发麻，手心也沁出些湿热，麻意顺着手臂，扩散于周身。
慕北雪放开遮住阿南眼睛的手，那个方盒刹那间打开，晶莹的内壁结着冰霜，闪动着绚烂的极光一般。
方盒自然有它的作用，打开后，扶桑周围的煞气被吸入了盒子，那些缠绕在她身上的黑线般的煞气也一点点被抽入盒子中。
慕北雪本欲抬起身，看着阿南正盯着方盒看，于是轻轻侧过头，吻了一下阿南的耳侧，本就发热的耳畔滚烫起来，延散到了脸颊上。
“嗯？”阿南眯着眼转过头，对上了慕北雪深紫色的眸子，以及蒙上雾气的睫翼。
萤火的光照里，气氛缱绻了起来。
“学费。”慕北雪淡淡道。
阿南：“……好小气。”
眼前的煞气退散开来，但又有无数新的煞气涌了过来，仿佛流泻的洪水，怎么也消散不尽。
好在眼前的景色清晰了一点，勉强可以透过浓密的煞气看见扶桑。
“怎么回事？”扶桑看着周围缠绕的煞气，一脸茫然地道。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阿南有些想笑地问道。
扶桑摇了摇头，皱了皱眉头，抬手想要摆脱开这些狰狞的煞气，却无济于事。
不断涌来的阴气又开始包围起并蒂莲，更糟糕的是，落枫的躯体也被缠绕起来，虚弱地虚影开始模糊起来，仿佛下一刻光影便消失不见。
扶桑很明显慌了神，心如火灼，想使劲摆脱开那些煞气，却摆脱不开，连忙道：“怎么办……”
阿南本想靠近，被慕北雪拉住了，
“别过去。”慕北雪沉声道。
阿南皱了皱眉，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你不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扶桑内心焦急，又挣脱不开魔气，双眼瞪紧，表情骤然有些疯狂地看着落枫，丝毫不顾仪态一般。
这与煞气相映衬，倒是并不突兀。
阿南恍然明白过来，扶桑现在的状态，似乎像是有人故意应激她的反应。
为了救落枫，她自然可以不顾一切，她所作所为，不论是吸取虏来的情人们的精元，还是吸收附近草木的灵力，都像是一个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绝望之人。扶桑内心所有的依托，唯有护住落枫。
像是失去意识，几近疯魔。
当一个人所作所为全凭心中念想，便失去了作为人的控制力。
所以，她这是堕魔了。
这与阿南当年堕入魔道的样子有相似点，茫然而不知所措，被心中的执念占据了意识，怪不得煞气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却消散不开。
扶桑呼吸紧促起来，平息不住内心的焦急，看着落枫的身体像碎沙般消散开来，逐渐捏紧了拳，扯住自己的袖子，然后疯了一般向落枫输送灵流。
“不……”她咬紧牙关，咬碎字句道。
“不能……”
“我不能……没有你……”
声音颤抖，似是抑制不住眼泪掉落，扶桑死死攒住落枫的手，却怎么也握不住，对方的影子下一秒就要消失一般，像一个注定要消失的梦一样。
煞气越来越多地围过来，扶桑与落枫包裹在魔气缠绕里。
一阵阴风肃肃而起，魔鬼般地撕扯着眼前之景，裹挟着一切骤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