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观内是一条长长的走道,两边盛放着长明灯,幽长的火焰不断摇曳,照着墙上的壁龛,壁龛冒着暗光,尤为显眼的,是壁龛上血红色的花瓣。
“这是门口的花。”阿南仔细看过后下定结论。
慕北雪颔首默许,而后道:“兴许是暗示着观里妖的身份。”
“姐姐可曾见过这种花?生得好奇特。”阿南又问道。
慕北雪似乎细细思索了片刻,道:“是并蒂莲,就是人们常说的双生花,此花只能双生,不可独活,一株凋零,另一株也不会开太久。”
穿过长长的走道,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原因是这座类似山洞的观顶部有个罅隙,阳光可以射入,使得观里亮堂起来,这也是为何姻缘树能生长于此的原因。
有光的地方万物生。这里的石头缝里长出几丛草来,还开着些野花,给这阴森的观倒是添了些活力,不至于死气沉沉。
姻缘树萦绕着些许灵光,像是萤火点点,落成分毫璀璨。
难怪人们觉得它是仙树呢。
这本是一颗柳树,年事已高,柳条却是繁盛,一根根柳条系着一串串姻缘符,每一块上都是一对伴侣向往着的夫妻恩爱,鸾凤和鸣。这些红线挂满了柳条,柳枝上开出了盛大的红雨,满树芬芳。
阿南震撼于眼前所见,然后抬起眼,心中一动:“姐姐,那里有姻缘符!”
本来看守这棵树的老人因为这里闹了鬼,不敢再来,姻缘符却是没人带走,还存在那楠木做的箱子里。
阿南拿起一块,却意识到没有笔。
慕北雪看着她轻笑一声,然后抬起手接过了那个姻缘符。
“说吧,想写什么?”慕北雪道。
写没写成,还被嘲笑,阿南心中莫名有些气恼,道:“没有,我只是拿来玩玩。”
“是么,那我来写。”慕北雪看了她一眼道。
“哦,那你写吧。”阿南心头一动,没好气地道。
慕北雪不再多言,然后作法使出了些许冰棱,晶莹透亮的冰棱在姻缘符上缓缓篆刻出两个名字。
“慕北雪,江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纵然世间长风万里,风花雪月,也不及身伴君侧,朝朝暮暮,白首不分离。
碎开的冰棱如同水晶一般,阳光下泛着熹光,姻缘符上篆刻的字却深刻无比。
慕北雪雕刻完,将阿南的手揪过来,姻缘符上的红线缠绕在指尖。
“满意了么?阿南妹妹。”慕北雪道。
“妹妹”这声从不苟言笑的仙炼君嘴里讲出来真怪,阿南心头一热,往昔今朝都涌上心间,仿佛不管过了多少年岁,身边的人都还在。
心里的人也一直在。
尽管她们曾经有过多少误会,身份沉浮了十余年,从雁门九重天到大隗皇都,换过了时空,换过了年华,换过了她们的容貌和身份。
幸好,君心未换。
念想无声,否则震耳欲聋。
“那便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不许再分开了。”阿南看着手上的姻缘符道。
“好。”慕北雪垂下眼帘,轻声道。
“姐姐,我好想你。”阿南看着她道。
“想我?”慕北雪微微挑眉。
阿南撇开脸,道:“就是你什么也不告诉我,我自己想起来一点的时候。想一个人真难受……”
“以后不用想了。”慕北雪勾起嘴角,掐了一下阿南的脸。
姻缘符被挂了上去,柳条已然是沉甸甸的了。
“姐姐,你说求姻缘的情侣来了之后都被掳走了,会不会跟姻缘符有关?”阿南看着满树的姻缘符道。
慕北雪不可置否地颔首。
“我就看着这柳树好生奇怪,总觉得……”
话还没说完,挂满红线的柳树旁,灵光涌向了树后,聚集着所有的萤火,树后灿烂盛放出一株娇艳欲滴的并蒂莲,火红似血。
“又是这种花……”阿南嘀咕道。
花开始慢慢探出头,以超出寻常花百倍的速度生长着,红色的花瓣如同人血一样,扭曲而疯狂地拉扯着自己往上拽,很快便长成了半个人高。
不光如此,来时长廊上的壁龛里,也钻出了并蒂莲,花如同带着血的人手一般,钻破了壁龛,往上生长。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珠联璧合,天赐良缘;心心相印,三生有缘;比翼双飞,永结福缘;白头偕老……”身后有一女声响起,阿南和慕北雪连忙转过头去。
竟是刚刚消失的那个女子,此时已经换上了红妆,雨中狼狈不堪的样子已然消散不见,额头点着花钿,不是寻常女子出嫁时的桃花样,而是那朵妖艳可怕的并蒂莲形状,红衣如火,连地三尺,钗头凤鸾鲜艳,只是人还是那般形销骨立。
“哈哈哈哈哈哈哈……恭喜二位……”那女子突然就笑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壶酒,红瓶装的,像极了合卺酒,还配着两个茶盏。
“既然你们相爱如此,便喝了这酒,收下祝愿吧……”那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南和慕北雪。
“我们为何要喝?”阿南忍不住道。
那女子先是没反应过来,毕竟是傀,反应较常人慢,然后眼睛骨碌一转,回过神来道:“喝了这酒,永生永世,恩爱白头,就算来世,也能再做夫妻。”
原来……慕北雪冷笑一声,他们是抓住了新婚夫妻这点……
可是轮回无果,世事无常,谁能改变得了?
新婚时山盟海誓,之后谁能得知?
“姐姐……那怎么办。”阿南小声道。
“喝。”慕北雪目光一沉,镇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