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地牢的问讯室内,一片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就灭了两盏。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牢中的侍卫拿来几盏新的煤油灯,一下给黝黑的环境增添了刺眼的光明,身处黑暗多时的囚犯见光不由遮住了眼,看守的向皇上低头哈腰,引一众人进了问讯室。
“顺公公,小的与您共事多年,念在往日情分上,咱家提醒您一句,这皇上面前,还是如实招来的好。”喜公公扶着皇上坐了下来,正要退下时,朝旁边铐着镣铐的小顺子道。
“小的冤枉啊,皇上一定要明察啊……”只听小顺子“扑通”跪了下来,一副战战兢兢仿佛下一秒就危在旦夕一样,“画舫,还有造船的,……都是,都是孙娘娘让小的做的啊……”
坐在旁边的孙贵妃闻言眉头一皱,美目圆睁地道:“你这太监何出此言,本宫是让你做的没错,但是本宫一心为了让皇上中秋过得开心,照你的意思,还是本宫欲陷害皇上不成!”
一直沉默的江炤听到后也为母亲辩解道:“母妃一向替父皇找想,且日日侍奉不离左右,绝没有此意,顺公公,行刺之人,一定早就知晓画舫构造才能行云流水地逃走,要想说与您毫无关系,实在难以服众,您最好老老实实承认指使者好。”
“这……这让小的怎么说啊,小的确实是按贵妃娘娘旨意找人设计的画舫,行刺之人,跟小的没关系啊……”小顺子露出一副焦急如焚的模样,“这……构造图,孙家人都知道啊……这次宴会打杂的仆人,都是孙家的人啊……”
这番言辞倒是精巧,也就是在提醒,为祸的不是孙贵妃,也可能是孙氏一族,阿南默默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小顺子心道,注意到他脸上虽是一副焦急的神情,手却平静地搁在膝上,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种状态,要么是笃定自己不会死,要么是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越镇定的囚犯越可怕,他们视死如归,说不准会突然暴起,做出同归于尽的事来。
“你……我孙家对皇上忠心耿耿,岂容你在此造次!”孙贵妃说罢掩面而泣,尽显悲痛,哭得梨花带雨,而后站起身跪了下来,“皇上,孙家绝无此心,您莫要听这下贱奴才的一面之词啊……”
江堰皱了皱眉,心中虽然有些猜忌,但一想日后江炤称帝,孙家作为母家,待遇不差,况且此时孙贵妃得宠,也不会如此心急,于是道:“小顺子,你一再歪曲事实,就别怪王法了……”
小顺子脸上的表情骤然褪去,下一刻突然暴起,脸上爬满密密麻麻的紫色痕迹,脖子上的肉皱了起来,朝太子方向扑了过去!
江炤反应迅速,提剑就是一刺,却被小顺子不知何来的巨大力气给遏住握剑的手腕,他立刻将剑丢向另一只手,向小顺子砍去,小顺子肩上遭了一砍,立刻放开手躲开了第二次攻击。
站在一旁的侍卫被吓得僵了片刻,而后反应过来,刀剑出销,大喊了一声:“护驾!”
小顺子溅出的血显黑紫色,一看就是被下了什么蛊毒,阿南连忙躲开,防止血毒伤人。
江炤仍在搏斗,小顺子不知为何竟然像感觉不到痛一般,拼命想要制住江炤,手直直抓住锋利的剑刃不放,任凭黑紫色的血汩汩流出,对着江炤的胸口就是一击,江炤死死握住剑柄,虎口发麻,但仍然不松手,另一只拳朝小顺子脸击去。
门外传来刀剑声响,是护驾到了,小顺子见势头不好,抓住时机,朝江炤猛地扑去,将他摁在地上,江炤挥拳朝他脸上砸去,小顺子狠狠压住了他持剑的手,还了几拳,想趁机夺剑,江炤口中冒血,死命抓住剑。
一旁孙贵妃吓得魂飞魄散,生怕江炤出什么闪失,记得潸然泪下,嘴里叫着“阿炤”,发了疯般地想要冲过去,阿南只好违心地拦住她。
此时护驾冲进问讯室,对准小顺子心口便是一剑,小顺子发黑的瞳孔一缩,然后手就软了下去,大量黑血从口中涌出,身子歪曲了两下,瘫在了地上。
这位辽国的英雄最终没能完成阿芙娜的任务,满身污血,伤痕累累地死在了异国他乡。
魔都悲壮的挽歌无声地为他哀鸣,他阖上眼,心中默念着故土。
孙贵妃连连甩开阿南的手,朝江炤冲了过去,满脸泪光,连声喃喃道:“阿炤,有没有伤到哪儿……可把我吓坏了……”
阿南朝小顺子的尸体看去,吩咐赶来的侍卫将他衣服拔开,果然背后有一个明显的辽国魔记,跟唐迁身上发现的魔记有些相似,又不完全相仿,便暗自记了下来,准备回去问问慕北雪。
受不了潮湿和血的味道,阿南离开问讯室,转身去了凤霞殿,准备看看皇后。
婢女小柒开了门,脸色古怪,然后悄声道:“皇后娘娘正休息。”
此时还未至午时,为何此刻就休息?
阿南有些生疑,又想起昨夜皇后的神情,好像真的病了,但听绿霓说就是风寒总不见好,大夫也瞧不出异样来。
“那我先进去候着?”阿南道。
小柒开了门,就见皇后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极显病态,容颜憔悴了不少,不似以前那般风韵犹存了。
“母妃?”阿南上前问道,忽然觉得这房里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仔细闻了闻,发觉有一丝异味。
皇后睁开眼看了阿南一眼,道:“你来了。”
“阿南来看看母妃的病好得怎样了。”阿南扶她坐起来。
“本宫这病生得好生奇怪,风寒日日不退,身子骨也不行了……”皇后说完还掩面咳了几声。
阿南忙道:“确实奇怪,母妃,这屋子里的檀香是谁送的,闻着很陌生啊……”
“你说檀香?可能是你这些天不在宫里,这檀香是宫中新购的,烧得久些。”皇后道,又吩咐站在一旁的婢女,“对了,去拿张交椅来,别让公主站着。”
小柒一会儿后提着一张交椅来,阿南眉头一皱,宫中的交椅镶着玉石翡翠,比寻常的木头椅子重很多,而此时小柒右手提着交椅,左手只是虚扶着,也就是说单手便可以提起交椅,这决不像普通宫女该有的力气。
左手……
阿南心头一紧,又想起小柒的姐姐小玖,也在皇后的凤霞殿里,两姐妹长得十分相似,连有时都分不清,更重要的是也懒得分,毕竟她们也不是绿霓那样的贴身侍女。
那就对了,怪不得画舫上搜不到人,兴许是被偷梁换柱了……
阿南表面上微笑着谢过了,心里一凉,如此危险的人物,竟然还日日夜夜在皇后左右,现下阿南还不好打草惊蛇,只能等以后商议,于是与皇后又聊了几句,临走时叮嘱道:“娘娘提防提防身边人,那个小柒,以后便不要在殿内侍奉了。”
回到仙炼台已经傍晚,菡萏的蓬头在晚风中摇曳,天边染成了朱红,推开门,里面有一人等着她。
不知道以前在雁门,慕北雪是否也这样等过她很多遍,桌上还摆着茶盏和点心,慕北雪在庭院里侧着身子,西风吹起如墨的长发,她漠然不动。
“姐姐……”阿南看了一眼慕北雪道,慕北雪此时正好转身看见她,也没表露出什么神情,默默将茶盏倒掉重新换了一杯热水。
果然一直在等她。
阿南心里有些温热,欢快地落了座,拿起一块米糕吃了起来,兴许是有些倦了,她吃得有些迫不及待,嘴角都沾满糕屑,慕北雪微微皱了皱眉,替她把嘴角擦干净。
到了申时,按作息应该睡觉了,阿南突然感觉头有些发涨,紧接着又有些昏沉,慕北雪以为有是昨天的症状,坐在阿南旁边,可闭了眼的阿南突然睁开眼,眼角有些微红。
“你怎……”话还没说完,阿南突然咬住了慕北雪的手指,直到那纤细修长的指头咬开血来。
慕北雪都没有半分闪躲,任她珍贵的极寒血从手指间汩汩流出,被阿南吮吸着。
只是微微皱起眉,看着眼眶红着的阿南,想起了往事。
下章回忆杀走起!
感谢阅读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问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