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此时空无一人,厨子们都被锦衣卫们带上大厅搜查了,昏暗的烛光摇摇曳曳,仿佛下一秒就被扑灭,整个后厨此时笼罩着一丝神秘的阴森来。
“这种氛围,怎么跟湖童子的湖底有些像,难不成有魔气?”阿南四下打量了一番道。
“不像,但有一种可能,”慕北雪顿了顿,“携带魔气,是辽国人。”
“辽国人?”阿南先是讶异,而后思忖道,“倒也是,不像是大隗人干的,现在觊觎皇位的人只有太子和吕家,这两方都没有此时作案的动机,倒是辽国……最近好些事都与之有关。”
后厨的案上盛放着今日宴会上的佳肴,尽管烛光微弱,仍显玲珑雅致,阿南一眼掠过长长的流觞曲水,在摆放着几碗莲花银耳羹处停步,用手捻起桌上零落的白色粉末,道:“就是它了。”
阿南说罢拿起银针,在每碗莲子羹里验了验,试到一处,银白雪亮的针尖立刻蒙上一层炭黑色。
“这碗……是给皇后的。”慕北雪轻轻掀开了碗底的木牌,道。
给皇后的?
“所以凶手已经完成作案,不过一时兴起,转移目标了?”阿南眉头微蹙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慕北雪缓缓道,而后负手走到后厨的窗户旁,“从后厨出去,必然经过偏房的窗户,不排除凶手见到时机正好,趁机行刺。”
如果对方身份是辽国人,那就不难理解了,欲夺江氏江山,先除世家,再灭皇室,辽国显然已经开始行动了:唐迁之死,欲杀皇后,皆是除去世家这个皇室的唇齿之交;但是如果可以一步除掉皇室也非不可,正好皇上和太子还恰好都在偏房……
“宫里有辽国的奸细……”阿南兀自道,“真是精彩。”
锦衣卫和皇宫禁卫皆出力搜查,仍是无果,只得封闭画舫,将中秋宴的设计人小顺子和参与画舫打造的民间工匠统统下狱待审。
宴会没开成,阿南此时饥肠辘辘,又加上靠近过瑶莲台的缘故,头也阵阵发昏,看着稳步如飞的慕北雪,阿南故意扶住脑袋,大声叫嚷:“哎呦……”
慕北雪转过头来,就见阿南可怜兮兮地把头埋在慕北雪的颈侧,脸滚烫,身子也沉重地倚了过去,像一只生了病的小猫蜷缩在主人怀里。
“怎么了?”慕北雪微微侧过头来,寒冷的身体不太适应怀中突如其来的温热,故耳侧渐渐发烫,如雪的肌肤上透出淡红色,阿南悄悄眯了一只眼打量着慕北雪,便看见慕北雪对人如此近肢体接触十分敏感,皮肤开始发烫。
阿南觉得慕北雪的反应很好玩,并不想停止,于是继续装着不舒服:“头疼……”
慕北雪想到上次阿南接近瑶莲台后也是这个症状,便没多想,由于实在不适应近距离的肢体接触,于是轻咳一声,道:“你先起来,我背你。”
阿南无力地点了点头,想要站起身,又假装实在没力气而又倒了回去,这次贴得更近了,亲上了慕北雪的耳旁垂下的墨发,呼吸都在她耳边。
“……”
仙君的耐心是有限的,慕北雪开始怀疑怀里这只猫是不是故意的了,于是有些粗鲁地将她整个人从怀里弄出来,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阿南这时候也有些困了,加上慕北雪怀里舒服,于是环住慕北雪的脖子便睡了起来……
不久便意识不清,嘴里喃喃道了声:“师姐……”
铭刻在记忆里的师姐,一直藏在心里的这声师姐,终于入了那个人的耳。
慕北雪没有立刻回应,只觉得两世的岁月,不过眼前咫尺。
“睡吧。”她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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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夜子时,地牢里只能听到生锈的镣铐静静碰撞的声音,看守的禁卫也开始瞌睡了,深林里飞过的鸟都有了重影。
忽听得“嘭”地一声,一个身影轻轻落地,就像鸟惊动梢头枝桠一般。
来者戴着鎏金做的鹰勾面具,鹰的爪牙锋利尖锐,面具之后是冷如凉月的眼神,黑色的披风上有串串复杂的符文,交织相连,俨然是辽国人的打扮。
那人踏着健步,飞快地闪到禁卫视线之外的一堵墙侧,然后往幽深的重牢里去。
夜晚的重牢伸手不见五指,羸弱的烛光点亮着最深处的刑室,那人转过几个走道,来到里面一间。
小顺子蓬头散发,嘴角挂着血渍,看清来人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道:“怎么办呐,大人,你要救救小的啊……”
“你要知道,我们都是大人忠心的凯泽勒,我们的命属于魔尊,牺牲是我们的归属。”说话的是个冷冷的女声,“你必须死,不过你放心,你的家眷会受到荣耀,安度一生。”
小顺子的眼神从慌张失措到沉寂,片刻后道:“我还能为阿芙娜做些什么?”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面具下的人道,拿出一小瓶铜制的瓶子,“明日审讯,见机行事。”
小顺子平静地接过铜瓶,在手上摩挲了一会儿,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伪装成太监时的圆滑世故的模样,此刻,他是辽国的英雄。
面具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记辽国的俯首礼,像来时一样从天窗翻走了。
翌日清晨,阿南睁开眼,只见慕北雪端坐在床榻旁,闭目凝神,好看的眉睫藏在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几缕阳光扫过她的侧脸,照在她剔透雪白的皮肤上。
生的可真好看……阿南暗自道,于是一股冲动让她抬起手,抚过慕北雪的额角,沿着鼻梁向下……倏地,慕北雪睁开了眼。
阿南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在熹微柔和的阳光下对上了注视好多次的眼眸,慕北雪刚睡醒的眸子不似平日凌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衬得那双桃花眼竟然有些温柔,其实慕北雪平日如果不板着脸,应该更好看的。
不过阿南还是自觉地收回了目光,看了眼自己躺的地方,是慕北雪的床,慕北雪整了整衣衫,站起身,然后问:“感觉好些没?”
阿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乖乖起来。
“昨天晚上谢谢仙炼君哈……”阿南讨好般地笑笑道,“我不是故意轻薄姐姐的……”
听到“轻薄”二字的仙炼君神情有些变了,咳了一声,然后正色道:“别胡说。”
阿南放肆地笑了笑,慕北雪转头捏住她的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再胡说,别怪姐姐教训你。”
日头渐暖,皇后派人请阿南去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