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言不合就吻上了,其她人都有点猝不及防。
至幸和凛霜同时一扭头,没想到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刚刚好撞在一起。
“……”
有一种两个妈复婚了,两个孩子自己还不死不休的无力感。
商眠只一鞭就挡住了缚神网。
这一瞬间,仿佛九天十地都安静得可怕,数千名僧人完全忘记了继续念诵,只是呆立在原地,望着这冲击他们所有认知的一幕。
商眠右手捻起,向下一压,骨鞭便听从主人意志,空中绞了一圈后再迅速斩断,整缚神网网便四分五裂,落在地上。
“还有吗?”
她掀起眼帘看向佛堂的方向,笑得风情优雅。
答案当然是没有。
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回应她。
“都到这个时候了,”洛瑶执着商眠的手,淡淡问道,“尊上,你还不肯下来吗?”
话音落下。
她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青鸾,这是要怎样啊。”
洛瑶心下陡然一惊,猛然一剑向后刺出,不出所料地扑了个空。
她感到自己与商眠之间的触碰瞬间消失,心中警铃大作,刚想回头看去,那个人却轻柔从后面托住了她的下颌:“不要动喔。”
还是那种带着无奈叹息的笑意。
也是洛瑶最大的噩梦。
“——都别过来!!”她抬高音量,抢在所有人动手前对她们警告道。
所有人的动作立刻止住。商眠神色危险地摆弄着骨鞭,至幸和谭昙同时拔剑,易安眸光冷郁,君玄手里攥着一束尖锐呜咽的狂风,连凛霜也微微眯起眸子,漫不经心擦着灭神镰。
她们忌惮,但并不害怕。
她们都在等一个机会,一旦洛瑶离开人质的位置,无数道攻击就可以瞬间到达,就像她们之前处理过的所有突发事件一样。
可是洛瑶知道,这些都没用。
她身后的这个人“慈悲”了太久太久,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她是六界之中的至高意识体。
“青鸾真是长大了,”
亦女亦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那个人亲昵地抚摸着她的后颈,指尖带着清雅的莲花香气,“这么多追随者,都想把你从我这里夺走。”
“……”
洛瑶被她触碰中带着的无尽威慑压得根本喘不上气,心理仿佛也连带着被影响,原本已经决绝的锋利,倏然升起一阵无力感,“我……不是……”
“可是,她们好像都忘了一件事情。”佛在她耳边笑着叹道:“——小朋友玩太危险的玩具,可不太好。”
一瞬间。
除了洛瑶,所有人的武器、法力,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你怎么、怎么可能……”君玄望着自己再也抓不起风的双手,失神地抬头,不住喃喃道。
佛仍然笑着,仿佛大家长看向自己一个不省心的孩子:“风伯也很可爱,就是太任性了点……不如就从风伯开始?”
咚。
君玄丧失意识,跌落在地。
洛瑶瞳孔猛地一缩。
“……这些全都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不关她们的事!”她强行压下陡升的怒火,用出全身力气试图把头转回去,“你想动手就对我来!”
“嘘。”那人动作轻缓地扶正她的下颔,将她整个人圈进怀抱里,字句暧昧清晰,“不要着急,我的小神鸟。”
“好好看着,她们可都是为你而死的。”
话音一落,至幸倒向地面。
这时,洛瑶感到身后一阵风袭来,一道少女的声音噙着杀意:“……操,真是给你脸了。”
洛瑶现在全身被禁锢,完全无法给凛霜示警。但就她刚才观察至幸倒地的瞬间来看,应该只是普通的昏迷,佛并没有现在取走她的生命。
原因也很简单。
佛很清楚,一旦至幸和凛霜出事,洛瑶会发疯。
这个人应该还是忌惮她的,因为当凛霜徒手砍过来时,她并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让凛霜昏迷,而是颇有耐心地带着洛瑶,同她绕了一圈。
“这么关心幼妹,”佛好似很有闲心地闪避着凛霜的进攻,“难怪你的母亲如此为你骄傲。”
“你别她爹的跟我提她!!”
凛霜全身上下爆发出煞神似的杀气,带着毁天灭地的恨。那一瞬间,洛瑶仿佛在长女身上看到了商眠过去的影子。
伪佛的动作游刃有余,一面毫不费力地与凛霜打太极,一面又将洛瑶箍在她们两人之间,迫使凛霜不敢用太猛烈的招式。
凛霜的近身格斗,完全是野路子,是在魔界擂台上一场一场积累下来的经验。
换言之,她只会杀人,不会护人。
如果只是她和佛,那她毫无顾忌。但偏偏中间夹了一个洛瑶。
又是一掌击出,佛轻轻笑了一声,带着洛瑶轻巧转了半圈,凛霜即将落到洛瑶胸口的拳风骤然一滞——就在这不到半秒的犹豫里,身后的女人指尖拈起一瓣曼陀罗,向少女头顶一压。
那朵脆弱花瓣仿佛瞬间变得千钧之重,连凛霜都无法再将头抬起分毫。
“玄鸟成长得很快,”洛瑶听到耳边噩梦般的声音在继续轻笑:“她对自己狠得下心……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你到底想要什么。”洛瑶已经不再挣扎着回头,平静问道。
“四万八千法门,你已经领会得差不多了。今天,我想教你这最后一门——”
女人终于离开她的身体,神情悲悯,一字一句:
“众叛亲离。”
洛瑶的呼吸窒住。
应她的话,刚才已经倒下的君玄突然睁开双眼,迅速而敏捷地爬起身,眸子深处一片宁静的空白。他完全面无表情地抬起双手,对着洛瑶的方向。
下一秒,狂风骤起!
洛瑶不曾设防,脸侧瞬间被风刃割出了一道血口,在极致冷白的肤色上显得格外刺目。
这并没有结束。
纯金色的葳蕤莲花一朵朵在她身后升起,至幸面上无波无澜,极为平静地对洛瑶双手合十。
“……丹雀的火焰,风伯的风刃,”
洛瑶立于一片狂风火海之中,黑风衣簌簌舞动,她微微侧过眸,用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死死钉住长发三尺的女人,缓缓勾了一下唇。
——仿佛从始至终的平静下出现的第一道裂缝。
“我猜下一个,会是商眠?”洛瑶询问得彬彬有礼。
她知道佛上来第一个控制住的就是商眠。
佛忌惮魔尊,两千年前是这样,现在更是如此。如果不先压制她,很难说商眠大开杀戒后会怎样。
出乎意料,女人下一个并没有控制商眠,只是笑着摇摇头:“喔,猜错了。”说完控制着谭昙面无表情走向洛瑶。
“爱人彼此相杀,这么符合你「众叛亲离」的主题,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
洛瑶挑了挑眉,随后倏地弯起眼睛:“还是说……你控制不了她?”
佛但笑不语。
“那就是了。”洛瑶平静拔剑,挑开至幸的攻击,又是横出一剑,将君玄的狂风劈成两半。做完这些,她静静等着谭昙到她面前来。
“我以为你这么喜欢花神,”她一面劈砍着源源不断从地面冒出来的藤蔓,一面在间隙慢慢地说,“不会让他做她的傀儡呢。”
“花神是个意外。”女人似乎对她十分纵容,居然不紧不慢地认真回答道,“原本由我压制,那位本不该醒来,可是花仙的呼声太高,我一不注意就让衪醒了。”
“若以我说,比起昙花,太多花仙可以做花神。比如牡丹,至少听话。”
洛瑶一面应付着这三人的围攻,一面心念微动。
现在是由她压制佛的本体,而本体长期属于沉眠状态,有醒来的机会。那么这会好办很多,毕竟在她以前的猜想中,本体已经被她杀了。
如此一想,毕竟是真佛,岂有被杀的道理。
没想到这一分神,她就感到左臂迅速被有力的藤蔓绞入,心下猛地一沉,知道自己不小心陷入了谭昙的看家招式。
韦陀就是栽在这一招上的。
这时候除非自断左臂,否则绝无逃脱的可能。洛瑶对自己举起剑,谁知道对面反应得比她更快,指尖微动,就挑开了她的剑,同时另一手收力,将她整个人捆到了身前。
洛瑶没有抵抗,只是静静垂眸看着谭昙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眸。
谭昙指尖灵流化作利刃,抵在了洛瑶心口。
“……洛瑶你到底在干什么?!”被花瓣死死压制的凛霜目眦欲裂,几次三番想抬起头都以失败告终,“杀了她!像你当初对我那样!操,你到底在等什么?!”
洛瑶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成了一尊雕像。
一秒,两秒。
锋利的刀面切入皮肉,猩红的血汩汩涌出。
佛堂前回荡着两个人痛苦至极的喘息,一个是凛霜,另一个是商眠。
唯独没有洛瑶。
她神情平静得可怕,就好像这一切都早有预料,而那个她等的转折点已经到来。
只有她知道,谭昙在看到她胸口涌出的鲜血瞬间,手就停了下来。
谭昙眸中映着那抹猩红色,划过一瞬的怔忡。
这是她被控制以后,脸上出现的第一个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仿佛被迷雾蒙住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一团黑雾般的怨灵快速游弋到了她身边,朝着她心口位置猛扎了进去。
尖锐刺痛穿过她的四肢百骸。
带着死亡般的宣判。
可就在这个时候,离她很近的地方,一个女人淡淡垂下眼,毫不犹豫地在剑锋上划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落在谭昙心口处。
女人单手托住她,气质和神情都从容不迫,令人心安。
“你能受得了纯净的神息,却不一定受得了我的血吧?”
女人冷淡抬眼,对着怨灵的方向。
她话音未落,谭昙就感到她的血逼着怨灵从自己身体逃窜出来,就像是实在受不了了,只能落荒而逃。
她闷哼一声,吐了口鲜血出来。
“没事的,阿昙,”女人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声道,“你已经很棒了。”
“……”
谭昙靠在她怀里,嗅着那丝带着寒意的花香,呼吸微弱而紊乱。
女人冷冷抬眸看了怨灵一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谭昙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当时的这个眼神,是杀意。
此时此刻,记忆中的那滴鲜血与眼前的猩红逐渐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她是什么人?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脏会这么痛?
她好像忘记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可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她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恰好与这个女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平静,从容,运筹帷幄。
一如当年。
脑海中仿佛砰地一声惊雷炸响。
于是她想起来了,这个在花魂阵前为她跪了三天、在怨灵手中抢她性命、现在被她所伤的女人——
名叫洛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