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霜进入一重天，简直就像一条突然闯入鱼群的鲨鱼。
灭神镰每挥动一次，就会带着一串喷上十几米高的鲜血。
“瞧瞧人家这效率。”司音在一旁啧啧道。
“杀戮艺术。”谭昙罕见地表示赞同。
“？”至幸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似乎觉得这些人都不可理喻：“你们是等着她把天界的人杀完吗？母亲，还不快拦——”
她转过头，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洛瑶甚至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她与另一个女人，隔着十几米铺满鲜血的战场，无言对视着。
“……姐姐。”
商眠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唤道。
洛瑶弯了弯唇，却并不开口，只用眼神指了一下自己眼前的地面。
“姐姐……这么多人呢。”商眠那向来杀伐果断的眸子里，忽然闪出一丝类似无辜的情绪。
一秒，两秒。
“好吧。”
商眠认命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魔界的主人一步步走向洛瑶，并在她刚才示意的地方，躬身单膝跪了下去。
洛瑶这边的人倒是见怪不怪，但给那些躲避凛霜追杀的天兵带来了一些小小的震撼。
“……卧槽，那是魔尊吗？！”
“我买的盗版话本上说魔尊是六界第一舔狗，当时我还不信来着……”
“她真身真的不是狐妖吗，怎么会那么……”
这些话顺着风传进洛瑶耳朵里，她却只是一笑置之，抬起手来，顺着商眠的脸颊一路抚摸下去，最终用食指轻轻点起了她的下巴。
“晚了多久，自己说。”
商眠在她触上自己时，眸色便暗了暗，尤其是这个处于下位的被迫扬颈，尤其是洛瑶这居高临下的姿态。
都让她感到亢奋。
“晚了一小时三十二分零四秒。”她轻轻握住洛瑶点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指，抬到鼻尖深深嗅了一下，眸光突然一寒，“谁让殿下脏了手？”
洛瑶笑得有点无奈：“杀都杀了，你还想怎么办？”
“踢出六道，扔进地狱，挫骨扬灰……”商眠勾唇道，“殿下，折磨人的方法是数不完的。”
谁知听了这话，洛瑶突然微俯下身，唇吻几乎贴在女人的耳边，笑道：“那对于一个救驾来迟的妻子来说，该怎么折磨呢？”
两秒静默。
“锁床上，往死里折磨。”商眠微微侧眸看着她，眼神中某种露骨的**几乎要呼之欲出。
“我会考虑。”
洛瑶莞尔一笑，忽然站直身体与她拉开距离，半垂的眸子里含着一分挑衅，目光流转间写下后半句：
只要你服务得让我满意。
“两位，咳咳，那个。”
君玄每秒八百个假动作，眼神到处乱飞，“不经意”地打断了她们俩，“咱们一切结束了再**哈……现在，那个，咱们好像还在打仗呢。”
“君玄说得对。”洛瑶抚了一下商眠的长发，示意她先站起来，“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再麻烦一点。我不知道那位用了什么方式，把全营天兵基本上都策反了。”
“一群无名小卒，姐姐不用在意。”商眠道，“麻烦的是那群中立的神官。”
“是曾经中立吧。”洛瑶笑着纠正她。
“姐，你有兵力能对付他们吗？”君玄蹙眉问道。
“有。但用他们身上，浪费了。”
洛瑶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商眠已经带了足够多的兵力，但花在这些她看不上眼的神官身上，她觉得浪费。
“魔界大军会直接从琉璃台攻入九重天，”商眠回过身对洛瑶说，“那里有更麻烦的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
“殿下知道伪佛能篡改韦陀的记忆，那么对她来说，正神应该也是一个道理。”
商眠轻轻笑了一声：
“值得一提的是，九重天上，可全都是正神。”
*
“不夜统领。”
九重天上，一支如同鬼魅的魔族精锐已经从琉璃台潜入了九重天。一个魔族正在向为首的女人低声汇报：“我们已经扫平小股抵挡势力，去往须弥山的道路通畅，等待指示。”
“就地隐藏，等主上指令。”不夜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
等魔族领命而去，她身边一个冷峻的男子蹙眉问道：“主上给了你自主权，为什么不直接进攻？”
假如洛瑶等人在这里，就会认出他是在一百多年前交过手的沈念。
此刻他一袭魔军副统领的服饰，腰上挂着一个小鬼球，正是只有厉鬼境的沈宁蓉。
“沈念。”不夜冷冷睨他一眼，“需要我提醒你，我才是正统领吗？”
“你下一句话估计是「要不是锋镝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哪里轮得到你来做副统领」吧。”沈念哑然失笑。
“……”不夜没有理会他，但还是淡淡解释了一句，“九重天上警戒太松了，备战时期哪有这么好进的？以我的观察，十成八的可能有陷阱。”
“陷阱在哪？”
“陷阱在这儿～”
不夜和沈念猛然同时向身后放出杀招！
然而这两击都被后面那人轻轻巧巧地躲开，他就像是敏捷的猎豹，穿梭在魔族的队伍中，仅仅瞬息之间，就将至少五个魔族抹喉！
不夜目光冰冷如剑，手中瞬间举出一把纯黑色的流线型长弓，弯弓搭箭瞄准射出，所有动作全部在半秒之内完成。
“嗖——！”
箭矢破空而去，然而那人似有所感地回了一下头，抬手当空一夹——
箭矢就被他轻松夹在了手指间。
不夜的脸色瞬间黑得像锅铲，连沈念都瞪大眼睛——这世上除了魔尊，他从来没见过第二个能徒手夹住不夜的箭的人。
今天见到了，还是个神族。
“速度很好，魔息很足，有天赋。”那男人转头对她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但你没有想到，我也是射箭的。”
“所有人！隐匿！你们不是他对手！”不夜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极大的威胁，对所有人下了死命令，随后对他连放三箭，同时向后暴退数十步。
男人只是微微侧了一下头就全部躲开，步履平稳，却隐隐蕴含惊人的爆发力，就像一头矫健的猛兽。
沈念手中聚成长剑，试图从背后偷袭，谁知男人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对他一指，他就感到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厉鬼境，嗯？”男人随意摘下他腰间的小鬼球，放在手里掂了两下，笑看他一眼，“是很重要的人吧，不然不会随身带着。”
“你别动我姐姐！！”沈念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哈哈哈哈，放心，我不动她。”
男人非常爽朗地笑了起来，把小鬼球重新在他腰间挂好，还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这位……上神，”不夜知道遇上了一个硬茬，斟酌着开口，“敢问您的名讳什么？”
她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因为在一些邪门歪道里，知道对方的名讳就能做出一定诅咒。
但男人像是丝毫不避讳，笑道：“北方镇守神，玄武。让各位见笑了。”
不夜闻言猝然抬眸。
“玄武上神？”她连忙向对方摆明自己的立场，“我们是奉魔尊之命，前来协助青鸾上神的！我知道您与神首交好，此番我们是盟友！”
玄武似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等他笑够了，才说出一句令不夜和沈念都惊愕至极的话——
“青鸾？你们是指那个罪神吗？”玄武似觉有趣地歪了歪头，“那可不巧了，我此番领命要杀的人，就是你们口中的青鸾啊。”
“盟友什么的，怕是认错人了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琉璃台周围不知何时起，从四面八方走出了数十人。
她们有女有男，造型姿态各异，唯独完全统一的，是她们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属于正神的威压。
魔族处在包围圈中央，缓缓被逼成一个小圈。
*
“值得一提的是，九重天上，可全都是正神。”
商眠的话音一落，周围的几人纷纷交换眼神。
“还有一个上神。”易安仿佛唯恐天下不乱，在旁边淡淡补充道。
正神与普通的神不一样，她们的数量在神中间寥寥无几，通常有一个主掌的领域。
而上神又是正神中的佼佼者，每个人都是通过了正式的册封典礼，地位超然。当世上神中，除了洛瑶、谭昙、至幸是由佛直接册封，其她人都曾对天界做出过极其卓越的贡献。
“你是说玄武？”洛瑶看了商眠一眼，“他如果被策反，魔界的军队不是对手。”
商眠无奈颔首：“所以我没带大部队来。”
“嘁。”
司音面露不屑，“玄武那挂的，我一拳打十个好吧！到时候你们都别挡着啊，总算逮到机会教训教训这傻猴子了，嘿嘿。”说着竟还有点摩拳擦掌。
就在这时，一阵夹杂着冰凌的风吹来，全身浴血的少女款步走来，红唇微勾：“主母。”
“杀完了？”商眠挑眉。
“怎会呢，谨遵主母命令，精锐部队每人卸了一条腿，命给他们留下了。”
凛霜目光轻飘飘地掠过洛瑶，仿佛在强调自己可没这么好心，“主母是怕天界这一战后元气大伤，某些人会怪罪呢。”
洛瑶平静地无视了长女的挑衅，对商眠点了点头：“时间紧急，先去九重天。”
“遵命。”
商眠笑得轻柔妩媚，轻轻一抬手，让一阵黑雾包裹住所有人，自己则揽住洛瑶的腰身，身后展开雪白无瑕的巨大双翅，盘旋向上。
她像是人间的小说里，穿上天使双翼的恶魔。
又像是堕落为恶魔的天使。
但无论如何，善与恶的界限，都在名为爱的沼泽里沦陷得没有痕迹，彼此一体。
在商眠轻轻松开她的时候，洛瑶心里想道。
九重天依旧是繁花漫天，宫阙绵延。
——一切都温暖静谧得与往日一样，除了在通往须弥山的必经之路上，隐约传来兵器碰撞的交战声。
“这边。”洛瑶想要拉着商眠赶过去，这一拽却未果，商眠却停在原地没有动。
“殿下，”她语气平静，“看头顶。”
下一秒，洛瑶听到了金刚沉重的脚步声，以及来自头顶的、熟悉至极的道道惊雷。
九重天禁止魔族踏足。
时隔三千年，天谴再一次重临她们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