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宿景从案发现场勘察回来时,就遇到容文静汇报医院伤者的最新情况。
“宿队,医院那边还是在昏迷的状态,并且就目前他们的身体状况来看无法预料清醒的具体时间”
“家属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宿景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这几个人的档案。
容文静想起寻找家属时的情况顿了一下,宿景抬头看着她有些疑惑:“家属那有问题?”
“目前就只有那位学生的家属在医院守着,其余几人的家属都不愿意过来,局里负责走访的几个人也说这些家属对他们的上门都怀有强烈的排斥,不愿意多说,有的甚至都不愿意开门”
宿景手上的动作停住,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飞快的闪过,看着眼前眉头紧皱的容文静问一句:“怀有强烈排斥?”
“是,还是在他们街坊邻居口中得知一些情况”
“只知道这些人曾因为深陷赌场的缘故,其家人不愿意再为其填补越来越大的窟窿。”
“他们之前就认识在一起吗”
“奥,这倒没有,他们因为赌博相识,后来在一次棋盘室中与人打斗之人重伤被判刑”
“这样啊”
“嗯,由于目前从这些家属暂时得不到线索,局里的人就把重点放在那位学生家属身上,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知些有关他那位叔叔的关键消息”
“好,其他家属也不能放弃走访”
“我知道”
宿景之前就预想过直接从家属身上获知重要线索的可能性很小,游民的性质就决定了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些不听劝告的人,经历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和家里人说。
现在整件的逻辑看似通顺,实在处处都是疑问。
看着旁边看着自己的容文静,宿景回过神来道:“你继续盯着案件的最新进展,有什么线索马上汇报”
“好”
宿景慢慢梳理着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为什么这几个有过案底的无业游民一同出车祸重伤?为什么明明他们都为自己犯下的事服刑、家属们还是这样排斥?在没有工作收入、家人又不管的情况下,他们又是靠什么生活?肇事司机这带有报复意味的行为又有几分可信?
常年与黑暗和罪恶打交道的宿景,遇到如今这种情景时条件反射的绷起了心中的那根敏锐的弦,看似合理的背后怎么看都有些杀人灭口的意味。
可这几个普通的人身上发生过什么,又知道什么才会让其他人起了杀心?
宿景盯着墙上的钟表不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这出事故究竟是不是意味的证据,如此才好进行接下来的侦破。
夜幕降临,路边的灯火逐渐亮起,小巧的霓虹彩灯闪烁着,白日里因气温不愿出门的人们也都出来了。
于天悦小区而言,夜晚才是它最完美的时刻,浓重的黑暗已为罪恶做好准备,在这自然的掩盖下没人知道会有什么发生,老城区里不会有监控,交错的胡同就是最善于追捕的警察来了都束手无策。
兀立在那儿的一扇扇斑驳破旧的房门仿佛一双双在黑暗中监视的双眼,外人不会知道门后有什么在伺机而待,凶险与生路只在一门之间。
外间的声音逐渐消失,躲在屋里的章军还在小心等待着,又过了半个小时,外间还是没有声音,他这才小心的拉开房门出去。
一路上他躲过路灯,顺着墙根从内侧走,尽量避着别人。
谨慎地走了许久,即使没人跟着他也绕了好些圈子,等到棋盘室后面的杂货间时,门已经被打开了,他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后才闪身进去。
里面尽是些棋盘室破烂的桌椅板凳,每半年清一次,现在已经堆积不少了,与这些坏家具上的灰尘相比,地上倒是干净不少。
章军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面靠左边的一堆杂物面前,拎着卡在中间的一只凳子腿、将其慢慢放下,又把杂物下面的凳子移开,这些动作完成后,上面堆起的凳子竟没有倒下。
他将上半身探进刚刚移出的空隙间,左手扶着桌面,右手小心的拉开桌子的第二个抽屉,里面同样放着一个被黑色塑料袋缠住的包裹,只是这个包裹明显比他带来的大得多,形状也更为规则。
看到东西后,章军面露喜色,连忙急不可待地捞上来,摁了摁发现勉强只收缩一点更是喜不胜收,把自己带来的黑色包裹放在抽屉里里并且关上。
将凳子重新放回原处,一切都处理好之后,探出身子观察外面没人时这才锁上门匆匆离去。黑暗处响起一阵皮鞋与地面摩擦声,那声音不急不缓、从容平稳,又几步后、皮鞋止于月光与阴影的交汇之处,高挑的身姿在暗处若隐若现,月色中只能看清那双做工精致的男士皮鞋。
来人眼神锐利,望着章军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后,徐徐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杂物间,皎洁明亮的月光似是轻纱,缓缓笼罩在男人那裸露出的冷白指骨上。男人侧身进去,不肖多时出来后又再次锁上门离去。
侧面二楼的一间昏暗的房间里,有双年轻的眼睛目睹了刚刚在杂物间门口所发生的一切。
“王力家属,王力家属听到后请立刻到三楼主治医生办公室。”
人来人往的休息区域里响起了护士的广播声,留在医院的两名警员不敢耽搁立即去往三楼。
“两位警察同志,现在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下午本来已经表现出的稳定症状现在开始反复,需要进行手术,请尽快联系其家属做出决定。”
办公室里沉稳的青年医生拿出最新拍得片子,为留守的两位警察指出该病人病情恶化的最新状况。
“医生,这个人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他是整个案件的重要当事人之一,还请院方尽力救治他”
两名警员也是着急的不行,六个人已经死去两个,剩余的都在昏迷,对案件的侦破来说,自然是越多当事人越好。
“既然这样,我马上和院长沟通,医院这边应该能用应急方案”
“好”
院方就这次的特殊情况以最快的速度拿出应对方案,这边两名警员也将医院发生的事情汇报给局里,局长亲自下发批示务必要救治伤者。
双方经过几分钟的商讨,最终免责条款的落款处写平原市公安总局。
急救室外的红灯亮起,刺鼻的消毒水萦绕在其身边,隔着那道写有‘急救重地,闲人免进’字样的玻璃门,两人的心情异常沉重,安静的空间里也只留下彼此的呼吸声。
等容文静再次询问伤者病情的进展时,便得知王力已经于昨晚的抢救中死亡,目前处在昏迷的伤者情况扔令人担忧。
放下手机后,容文静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继续问其他警员们关于案情的最新情况,得到的答案依旧目前尚在努力追查,暂时还没有结果。
正在她思考着案件的突破点时,陈誉峰穿过回廊走了进来。
“文静,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容文静叹了口气道:“还是没有进展,昨天晚上王力在医院由于抢救无效死亡,其他昏迷的人情况也并不乐观。”
“你那边怎么样”
“仔细查了肇事司机王垚城以往的经历,目前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现在正在往前推移他的过往”
陈誉峰也说出自己这两天的收获,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也确实找到很多信息,但它们像是一个个散乱的珠子,客观存在却互相缺少连贯性。
“继续追踪,王垚城可是案件的关键,对他的情况绝对不能忽视”
“目前也只能这样”
闪烁的霓虹灯照在打扮清凉时髦的男男女女身上,几个人站在外面抽烟,齐寒幽幽地吐出一口烟气,有些懒散地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道:“宇哥该不会放咱们鸽子了?”
“嘿,这哪能啊,宇哥不是休假了吗,既没工作有又没有女人怎么可能不来。”
听到这话刘文涛直接笑出声,也不和旁边的儿呢说话了,转过身子和齐寒念叨起来。
“宇哥也真是,日子过得跟苦行僧一样,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没一点乐趣,人也是个闷葫芦。”
齐寒说着想起以前跟程宇一起工作时他身上那种古板严肃的无趣。
旁边几个人都跟着笑起来,刘文涛更是揶揄着起哄:“齐哥,这话你得在宇哥面前说啊,得让正主听到,不然跟咱们这群人发牢骚有什么意思啊”
“是啊是啊,齐哥,这得让宇哥知道,知道了才能改”
“去你们的,也就在这奚落老子,没瞧见过你们敢在他面前放一个屁”,齐寒嘴里叼着烟听这群混蛋在这瞎起哄。
锐利的面容上染上几分邪性,侧过脸对着怂恿地最起劲的人挑眉:“涛子,我看你就不错,胆大心细,脑子转的又快,这话没有人比你去说更合适的了”
“涛子,我看你行,去吧去吧”
“谁说不是,就你脑子最好使”
起哄的几个兄弟才不管起谁的哄,他们想要的是看热闹和笑话,都是一起做事的,没有什么关系比这更为合适。
“齐哥,错了,我错了,不该起您老人家的哄,可饶了我吧,我可不敢在宇哥面前这么放肆”
“涛子认错还是这么快啊”
几人说话间,就看到街角过来一辆熟悉的车子,天儿也不聊了,直接去到马路牙子上等着人下来。
程宇刚把车停好,几个人就凑过来‘宇哥’‘宇哥’的叫,亲近的不得了。
齐寒一把拍在程宇的肩头道:“宇哥,这么久没联系还以为把我们都给忘了呢”
“真要是忘了我还来这干什么”程宇瞥了眼没个正行的齐寒,拂开肩上的热源。
“好不容易放假,怎么着晚上也得好好喝上几杯”
话语间,已经揽着程宇走到酒吧门口,两边的侍者出声向几个人打招呼。
走在由硕大彩色玻璃铺陈的回廊上便已经能听到里面喧嚣闹人的音乐声,还未走到内室就看到从廊道尽头溢出的镭射灯光。
Dj亢奋的声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尖叫和欢呼的声,漫天红纸伴随着白雾在交错的灯光下飞舞,层层叠叠的掩映下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到黑暗中彼此挥舞的双手,站着的人好似已经疯狂,不再注意精致的妆容、不再留心得宜的举止,年轻美丽的面孔在肆意笑着、叫着,扭动着妖娆的身姿,沉醉地闭目享受此刻的放纵,在你来我往的刺激中耳鬓厮磨,于香水、尼古丁的缠绵里拥抱亲吻,昏暗的角落里散乱着一对对暧昧的情人。
酒精催化**,放纵不计后果,这里是情与欲的天堂。
程宇冷漠地看着舞池里醉生梦死的客人们,年轻俊美的男人遇到同样年轻美丽的女人,只一眼便知对方是自己想要找的人,于是水到渠成,富有活力的躯体彼此安慰着。
齐寒说了句什么,但震耳欲聋的劲爆舞曲盖着了他的声音,他只能无奈的靠近程宇大声喊出来:“我是说宇哥是看上什么人了吗”
这回程宇是听清了,丢给他个嫌弃的眼神就往楼梯走去,齐寒在后面笑着跟过来。
转过楼梯,声音霎时消失,只能看到一楼众人的沉醉。
“宇哥,可别在说什么有工作之类的话,今儿个不醉不归,晚上就住这了,哥几个可是一直没动你的休息室”
“涛子可是一直都让人定期打扫”旁边一个面容憨厚的平头青年笑着开口。
“行”
“嘿,能跟宇哥有个不醉不归的机会可真是不容易啊,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确实难啊”
几个人推门走进去时,屋里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好多酒水菜点,形状不一的瓶身囊括了中外名酒,齐寒引着程宇坐在沙发上,拿起一瓶红酒神神秘秘地开口道:“这酒可是从大哥那弄来的,大哥那儿的酒什么样不用我说了吧”
程宇接过慢慢转动瓶身,瞧见上面的暗红色标签后、随即提着瓶颈的右手上扬,底部那个微凸的数字编号彻底落实了齐寒的话,一时间不禁有些诧异地看着笑得得意的齐寒:“你怎么弄来的”
“秘密”
齐寒扬起下巴睨了眼程宇,做出一幅此间种种皆吾妙计的神秘模样。
“哥们够意思不,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一口,就等你回来一起喝”
“还不错”,程宇自得的打开瓶塞,倒了两杯,尝过后赞叹不已。
“切,还用你说”
与程宇这边和曾经峥嵘岁月的兄弟们聚在一起把酒言欢相比,章军这边也算不差,拿到钱的当晚随即就找了一家旅馆交了半个月的费用住下,要不是担心大酒店会被人找到他的踪迹,他才不会委屈自己住在一家小小的旅店。
可就算是住在旅店里,他也不能做到大摇大摆的进进出出,只能挑选在人少的时候才出去。
不算大的房间里算得上干净整洁,厚重的窗帘被人严丝合缝地拉住,寂静黑暗的房间里隐约看到一个人坐在床上。
这种全然昏暗的环境让章军有一种安全感,在这个氛围下他能好好思考下一步该干什么才能让自己摆脱目前这种情况,现在的确是不愁钱花,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也会不愁钱花,但这种看似安稳的情形维持不了多久。
那些人不会放松搜查,他要想个办法把自己摘出去,或者找个相当可靠的中间人让这个中间人作保,请求那些人不再追究自己的。章军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旦消息走漏,等待自己的后果……
就是普通年轻人提到死都是惶恐无助的,更不要提一个胆小甚微、贪生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