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能找到兰多,更不知道他去向哪里。悲痛的乌利亚不愿留在塞洛斯汀小镇这个伤心地,阿奇只得将他送走。
杰森告诉他不必担心他的用餐问题,那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恐慌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兰多的消失困扰着他,兰多接下来的行动更让他焦虑不安。
多数时间他都坐在门廊下的台阶,望着海面,看似发呆,心中却一刻未停地盘算着可能会找到兰多的方法。
迈出黑烟之门的阿奇坐在了他身边,一脸平静的沮丧。
“你认为撒旦会愿意帮助我们吗?”杰森问。
阿奇果断摇头道:“记得我带着瑟尔格兹之剑回来那天吗?我告诉你,他说他不能在人间的夜晚久留,如今想来,可能是因为他不想见到自己的旧情人。”
“莉莉丝?可是为什么?”
阿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必定发生过什么。”他说,“别再琢磨这件事了,如果他在外作恶,我会得到消息,我向你保证。”
杰森十分勉强地点头答应了他,紧接着,阿奇从外衣口袋中掏出一颗红苹果递给了他。
“你从哪里找来的?”杰森边说边接过苹果闻了闻,清甜香气充溢在他的鼻子中十分提神。
“我们第一天见面,我曾给过你一颗苹果,你有吃掉吗?”阿奇假作严肃地问,杰森瞪大眼睛点了点头,“当然了,非常甜。”他笑着回道。
阿奇轻哼了声将脸别向另一侧,他知道杰森在撒谎,因为那苹果酸得要命,他总是喜欢酸酸的果子。
“好吧,其实我没吃,我把苹果喂马了。”杰森急忙交代,阿奇惊愕地转过头来,一脸难以置信。“喂马?你知道红苹果代表了什么吗?”阿奇摆出颇为受伤的神情。
杰森茫然地撇了撇嘴,阿奇轻拍胸脯说:“心脏,你把我的‘心’喂给马吃,这真叫人难过。”
杰森才不信这鬼话,“是吗?哪有才认识就把‘心’送给别人的?何况那时你都不肯跟我说话。”他埋怨道。
“但你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我无法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无论你做什么,去哪里。这很奇怪,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为什么?因为我是个男孩吗?”杰森仰起下巴问,阿奇将他额前的头发轻轻拢到头顶,湛蓝眼眸满是柔情,“因为你让我紧张,我原本从不紧张。”他声音极低。
听到阿奇的回答,杰森甜甜一笑倚在他的肩头,将苹果举在阳光下看了一圈,随后便咔哧咔哧吃了起来。
“我会去一趟你家叫鲁迪太太做些你爱吃的带回来。”阿奇按着他的脑袋从自己肩上轻轻推开,听到阿奇的法子他本该开心,可愁苦仍盘踞在他的眉眼间。
“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们需要认真考虑一下我的主意,就算那把剑刺死了我,祂会把我救活……”
“我不是跟你说了别再提起。”听到他的话阿奇蓦地脸色灰暗,“你就先待在这里,不要老是惦记着那极端做法。”
“可如果那是唯一的方法呢?”
“即便那是唯一的方法……”阿奇顿了一会儿,大抵在脑中构想了瑟尔格兹之剑刺在杰森身上的景象,他使劲摇头说:“我也绝不会让它发生,不会拿你的性命打赌。谁知道祂是否会变卦,自我了结这招用多了可能会惹怒祂,万一祂突然决定对你弃之不顾,或者更糟……祂把你带走,我该去哪里找你?”
见阿奇情绪逐渐激动,杰森赶紧将他拽向自己紧贴上了他的嘴唇,甜美的苹果汁通过舌尖传递到阿奇口中,同时也安抚了他的焦躁。
“咳咳!”低沉的警示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他们立刻松嘴回头,杵着镰刀拐杖,一身合体黑衣的死神大人正站在门廊下。
“给我留些**可以吗?你怎么找到我的?”阿奇不悦地起身质问。
杰森跟着站起,通过那柄镰刀拐杖,他意识到这位不速访客是阿奇的另一个主人。
“你好,很……荣幸见到你,死……该怎么称呼你才合适?”杰森紧张得舌头打结,死神对他慈爱地微笑并颔首致意。
“你得去趟罗斯伍德。”死神看向阿奇,听到这熟悉的地名他们立刻警觉。
“我知道那儿,发生了什么?”阿奇说。
“很好。罗斯伍德起了场无端瘟疫,整个镇的人全数死光。”死神语调平缓地说。
“是他,他回去了。”杰森惶然抓紧了阿奇的手臂。
“他?”死神挑起眉峰问,杰森便将对兰多的所知所晓全告诉给了他。
“这倒省下不少时间,我本打算叫他去查,看来祸源已然明了。”死神说罢用镰刀拐杖敲敲地板说:“那告辞了。”
“等等!”杰森喊住了正欲离开的死神,“就这样吗?我以为你会去抓他。”
“我?”死神颇为诧异,“那不是我的责任,也不是他的。”他冷淡地说。
“可是死了很多人,如果他不准备停止……”
“他没有停止,瘟疫正向东蔓延。”死神截过话茬,“这不是什么大事,疾病、灾难、战乱,人间时有发生,他们埋下种子便会获取果实,有些果实恰好致命,这都是正常的。”
“这怎么能是正常的?无辜的人正在死去。”杰森才说两句便意识到死神并不关心,他只好噤声。
死神却没离开,他缓步走向杰森,阿奇警觉地挡在他们之间,但在死神大人的冷目注视下,阿奇默然退到一旁。
杰森初见撒旦时都没有现在这般恐慌,撒旦的外形是那样骇人,简直是个既惊悚又诡异的怪物,可面对死神这样的友善老者,他竟背脊发凉,手心冒汗。
死神俯视着杰森,深深凝睇着他的眼睛,似是能穿过那对异瞳直达他的灵魂深处。突然,死神的双眼化为完全的纯黑,杰森倒吸一口冷气,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步,仿佛他的脚被钉在了台阶上一般。
“你在对他做什么?”阿奇正要出手干预,死神的眼睛便恢复正常,阿奇及时收手,扶住了退下台阶的杰森。“刚才那是什么?”阿奇追问。
“冷静,紧张不是你的风格。”死神嘲讽道。“我和他谈了几句,你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令我钦佩。”
“什么意思?”阿奇问。
“他告诉我:他宁愿再被泯灭之火烧上几百年,也不愿待在你的体内,这意味着你的身体是最好的囚笼。”死神一脸兴味地说。
“这不会持续太久。”阿奇驳斥道。
死神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若从中作梗,的确得些年月。”
“我是不想让他拿性命冒险……不对,这也是他告诉你的吗?”阿奇才反应过来,死神竟连杰森的以命搏命计划都一清二楚。
死神悠然点头看向杰森,“这想法让他很是害怕,而你又时常琢磨,我不得不说,真是绝妙的折磨。”使坏的笑容让死神看起来更加亲切,杰森也跟着笑了。
他平复狂乱的心跳迈上台阶来到死神面前,“这不只是个想法,那把剑终有一天会刺进我的心脏,他会永远消失,或许我也会,但这样做是值得的。”他神色坚毅地说。
“值得才怪。”阿奇的否定并不让他们意外,“如果你总是惦记这件事,我应该毁掉那把剑。”阿奇的威胁对杰森非常管用,他知道这是阿奇能做出的事来,但死神却笑出了声,阿奇从未见过他笑成这样。
“你是谁?我那杀伐果断的惩罚骑士被你藏起来了吗?你这胆小鬼。”死神奚落起阿奇,阿奇不忿地紧抿着嘴低下头去。
他承认,凡是与杰森.温伯尼有关的事都会令他变得不像他,无惧无畏和视死如归的冲劲能在瞬间荡然无存。他太怕会失去他,只是想想都能让他发疯。
“你会没事的,你总是会,勇敢些。”死神用拐杖手柄挑起杰森的手并拍了拍他的手背,“毕竟,你在囚禁着他,他也囚禁着你。”
杰森无比认同,即便阿奇给他找到最华丽的庄园或最祥和的小镇,他仍感觉自己身处牢笼。
死神离开后,杰森便提出要与阿奇一同寻找兰多。
“你听到他说的,兰多正往东走,我们得去阻止他。”
“他已经不是你该负责的了,他杀掉桃瑞西然后离开,这已表明他不在乎你怎么看待他,散播瘟疫有他自己的原因,绝不会是因为你。”阿奇试图为他理清兰多的作恶动机,好让他不必心怀愧疚或认为自己身负义务。
“在他走前,他问过我……如果你消失了,我会不会像爱你一样爱他,还有,如果所有我爱着的人都死掉……”杰森没有说完,但他知道阿奇能够明白,他的反应已说明一切。
阿奇躁怒到掐紧眉心在门廊下来回踱步,“这种得不到你我就毁灭全世界的白痴行径是会传染吗?谁创造了这些见鬼的偏执疯子?莉莉丝?对莉莉丝!”他甚至开始自问自答。“我从未见过她,但我非常确定,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婆子!她的后代全是邪恶毒妇和变态渣滓!”
只有一个办法能让阿奇冷静下来,让他停止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黑色煞气跟随在他身后,呛得杰森嗓子发痒。
趁阿奇长吁短叹望天之际,杰森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也许我能阻止他,至少让我试试,那么多条人命,他们为何而死?你难道也和死神一样漠不关心吗?如果谁都不管,瘟疫或许会蔓延到我们的家人身边。”杰森语重心长地说,最后一句话使阿奇动摇了。
阿奇转过身来,已然平静,他一手环住身前的小家伙,一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我们可以去找他,但我有个条件。”阿奇瞪大眼睛,不等他说,杰森便猛力点头。
“我不会再提瑟尔格兹之剑。”杰森识趣地笑道。
阿奇浅淡一笑将他紧紧抱住,虽然得到了他的保证,阿奇仍隐隐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