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降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房屋和街道落满厚重积雪,洁白的教堂犹如镀了银霜,白茫茫的雪地上伫立着一个孤单的黑色身影。
做完弥撒,听完告解,送走最后一个信众的怀亚特神父整理好一切正打算离去,咣得一声,冷风裹着雪花吹入教堂,兰多推门而入。
“我能帮助你吗?”怀亚特神父淡淡地笑着问:“孩子,是不是找不到你的父母亲了?告诉我你的姓氏,我能送你回家。”
兰多继续缓步走向他,留下两行混合雪与泥的脚印。“维斯劳德。”他回道。
“维斯劳德?”怀亚特神父左思右想后说:“我不认为镇上有这个姓,你是外地人么?来探亲的吗?”
“你认识所有人吗?”
怀亚特神父点头笑道:“罗斯伍德并不是个很大的镇子,所以是的,我认识每个人。”
兰多停在怀亚特神父不远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背后的巨大纵长十字架,在神父的眼中,他简直就是最虔诚的教徒,心无旁骛地注视着自己的信仰。
“我不忍心打扰你,孩子,但是我还有其他事务需要处理。”怀亚特神父礼貌地明示他们都该离开教堂。
兰多将视线挪到了他身上,“神父,你是上帝的代言人,这意味着祂会对你说话,此时此刻,你能听见祂么?”他严肃地问。
怀亚特神父错愕一阵后抿嘴笑了,“你是个求知欲很强的小男孩,这是好事。我得告诉你,只要对我们的父心存感恩与信念,不止是我,人人都能聆听到祂的声音。”
“我不是小男孩,”兰多偏头说:“我也不想听见祂的声音。”
怀亚特神父脸色一沉,兰多的回答于他来说已是对上帝的不敬,“你应该离开了,孩子。”神父严正地说。
“听啊,”兰多指向头顶,脸上带着诡谲的阴笑,“用心倾听,你的神有没有告诉你,你今天会死。”
怀亚特神父惊愕得挺直胸脯,他对兰多呵斥驱赶,见兰多只是咯咯坏笑不肯离开,他抓住了兰多的手臂要将他拖出教堂。
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竟无法撼动比他矮了两头的瘦弱少年,怀亚特神父惊觉不妙。
“你是谁?”神父惶恐地问。
兰多抬眼撇嘴一笑,“人类的末日。”
白色教堂里响起绝望的惨叫声,但信众早已走远,唯有孤冷的落雪听见,时至傍晚,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没人知道怀亚特神父正遭受何等苦难。
静谧的雪夜,兰多行走在街道一侧,踩着凸起的砖墙,越过花哨的矮篱。他边走边斜眼看向亮着火光的窗口,那些家庭都好幸福,手牵着手做饭前祈祷,享受热气腾腾的美味晚餐和家人的陪伴。
这些所见都令兰多无比愤怒,他本可以拥有双亲,直到地老天荒他们都不会离他而去。但在他的记忆中,他只记得父亲母亲血淋淋的脑袋扎在木棍上,瞪着失去神采的灰涩瞳孔,所有牙齿都被拔光。
为了避免血族复活,人类甚至用烧融的滚烫银浆把他们的身体与头颅分开浇铸,并埋在不同的地方。
兰多停在一户人家外,他们的房子刷了清新的淡蓝色涂料,白色的屋顶和木篱笆整洁亮眼,房门到大路这段距离还铺着一条笔直的鹅卵石小径。
兰多轻轻叩门,开门的是女主人,因为兰多带着明朗的笑容,女人也对他笑了,“晚上好,小陌生人,你要找谁?”她问。
“你的儿子和女儿。”兰多回道,女人霎时费解不已,“你……你认识他们吗?”
兰多摇头,女人又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找他们?”
“我需要他们的心脏。”兰多语调欢快地回答了她,女人脸上布满震惊,“滚出我的家。”她怒斥了句,接着便狠狠甩上房门。
没能听见咣当巨响,女人慌了,低头一看,兰多的皮靴正夹在门缝间,女人往上看,与兰多那散发寒意的眼瞳对上目光时,女人惊叫起来。
兰多没用太多时间便解决了女人和她的丈夫,他们有个十岁的儿子和六岁的女儿,兰多将他们的心脏完整取出,把餐桌上的食物、酒杯和餐具通通推到地板上。
餐桌上摆放着一盏烛台和三颗心脏,来自怀亚特神父与两个孩童。兰多站在桌边,双手撑在桌子上,紧闭双眼重复念叨着那个名字。
“莉莉丝?莉莉丝!为什么无视我?每个夜晚我都在呼唤你,你必须出来见我!”兰多对周围的黑暗扬声说道:“你创造了我们,当我们受难你却置之不理,你放任人类占领这个世界,你输了!输给了祂!所以你就抛弃所有孩子躲进黑夜中了是吗?多么完美的‘母亲’!”
没有得到回应的兰多渐渐变得烦躁且愤怒,“你能听到我,看到我,看啊,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你最鄙视的神圣与纯真。出来见我,莉莉丝!”他对着血腥味的空气怒吼。
又是一段漫长的静寂,兰多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好吧那……我自己来,我会血洗这个镇子,下一个镇子、村庄、城市、王国……这是一趟伟大的荣耀旅程,很遗憾我得独自享受所有乐趣。”兰多愤然拍桌,他低头打量着三颗心脏,抓起属于怀亚特神父的那颗大口啃食起来。
锋利的獠牙让他能在短短十几秒内吞下一颗心脏,而人类心脏是血族强大的关键之一,由于沉睡太久,未能进食导致他的身体停止生长,眼下这一刻,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改变。
食用结束后兰多在餐台上发现了半瓶葡萄酒,他带着那半瓶酒跑到了大街上。他的听觉敏锐至极,几乎能听到整个罗斯伍德镇的笑声。
他两口便把酒喝光,循着那些谈话声和嬉笑声踉跄前行,破门而入,不需多时便杀死十多户居民。
他躺在血泊中狂笑,一手攥着才摘取的心脏,一手握着混了鲜血的酒瓶,他感到自己如此充实、强大,一股奇异的能量在他的身体中绽放。
解决完这家后兰多回到街上,那些笑声并未减弱,这让兰多无比痛苦,他真希望黑夜只属于他,希望自己不必忍受愉悦人类发出的噪音。
兰多找到了一座水井,他故技重施,将自己的血滴入井中,此时的他正处在头晕目眩的迷乱状态,因此有人靠近他都没能及时察觉。
“那样不管用的。”清亮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兰多匆忙转身,是个修女。
严格来说,打扮得像个修女。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头上裹着黑纱,肩披宽大披风。兰多无法看清她的脸,他还以为自己醉酒眼花,走近些他才明白,她整张脸都蒙着黑色蕾丝,琥珀色的眼眸和艳丽的红唇躲在那层若隐若现的面纱后。
“你说不管用?”兰多轻蔑地问,修女点头道:“只有喝过这井水的人才会死,而一旦死的人多了,他们很快会察觉井有问题,如果你想杀掉每个人,这做法明显不对。”
兰多冷哼一声来到修女面前,她包得实在是严,甚至手上都戴着黑色的丝绒手套。
“你是谁?”兰多问。
修女突然对兰多屈膝欠身行礼,举止十分优雅,“她能听到你,我们也能。”她睁着蜜汁一样金黄的眼瞳回道。
“你们?”
“她的女儿们,涅伊斯和奥芮斯回应了你,很遗憾她们没能帮上忙,现在,我来了,我会帮助你。”修女握起兰多的手捧在心口,让兰多感到诡异的是,她的手指又硬又细,就好像……没有皮.肉,只有骨骼。
“我受够了你们这些无用的女妖,既然她能听到,为什么不亲自来?”兰多凶狠地抽回手质问道。
“我并不是无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自己的能力。”修女哀求道。
兰多将信将疑地扬起脸,用眼底审视着她问:“你的能力是什么?”
修女欣喜不已,她凑近兰多,激动地摘下了手套,果不其然,她的手只是骨骼,乌黑的骨骼。
“你的血,加上我的骨粉,能创造出一场无法控制的传染疾病。”修女亢奋地说:“把我带在身边吧,我能助你完成复仇,我向你保证。”
兰多狐疑地扯过修女的胳膊把长袖撸到手肘处,仍是黑骨,或许她的整个身体都是如此,唯有那颗脑袋还存有血肉,兰多在心中猜测。
“你叫什么名字?”兰多轻声问。
“裘诺斯,如果你不喜欢,你想怎样称呼都可以,我不在乎我的名字,我只在乎你。”
兰多听罢嫌恶地眯起了眼睛,“你仅剩的脑子也出问题了么?这算什么?示爱么?”
裘诺斯热切点头,兰多急忙甩开她的手退后一步,“别碰我,你真令我恶心,我们才刚见面……”
“你和那个男巫不也是嘛?”裘诺斯打断了兰多的咒骂,“第一眼见到他你就动了情,只是你自己没有发觉。”
兰多并没反驳她,事实上,他无时无刻地想念着杰森,而他那样渴望得到莉莉丝的回应,也是希望她能为自己除掉阿奇,没有阿奇,杰森就是他的了。
“我能闻到你的悲伤与无助,你怀念他,怀念你曾拥有他的短暂时光。”裘诺斯一脸悲悯地向兰多走近,兰多垂下眼眸,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没关系,我们可以做一些令你快乐的事,摧毁几个村庄会是个不错的开端,对吗?”裘诺斯捧起兰多的脸,丝绒手套划过脸颊无比柔顺,只剩枯骨的手却又硬又冷。
兰多欣慰地点头笑了,他抓住裘诺斯的手骨在自己脸上蹭了蹭,歪头摩挲似是十分享受她的爱抚。“咔嚓”一声,兰多突然掰断了她的拇指。
裘诺斯惨叫出声,举着手不住颤抖,泪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蕾丝面纱。
兰多抛接着那段指节冲她阴沉地笑道:“那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