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威胁

索菲亚每日清晨醒来后都会在她的王储礼服前驻足片刻。木头衣模戴着新铸的王冠,暗色金冠用切割成同等大小的鸽血红宝石镶了底边和冠沿,冠身中心刻着雌狮怒吼的雕纹,狮头左右嵌了两颗较大的五边形红宝石且被繁复的玫瑰花与荆棘丛雕纹环绕。这应当是拜索王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女性王冠,当然,索菲亚.博伊德也是这座王国迄今为止首个女性统治者。

“殿下,该去茶厅用早膳了。”西瑞妮来到公主身后提醒。

“太大……这顶王冠,对我来说太大太重。”索菲亚喃喃道。

“殿下说得对,确实有些大,毕竟是用你的母亲和祖母两顶后冠合铸,我猜……陛下想以此表达他对你的爱与厚望。”西瑞妮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同时脸上浮现出一抹困惑。“我能问个问题吗?殿下。”

索菲亚回头对她点头微笑,西瑞妮便继续说:“后冠……在王后过世时,不是都该放在棺木里一同下葬吗?为什么……”

“我祖父奥塔国王因疾而终二十五年后我的祖母才过世,她可算是个很长寿的女人呢。”索菲亚轻松地说:“祖父一生风流,很难说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再爱他,也许在婚姻起初曾有过一些情意,但最终,当她病重卧床不起,在弥留之际,她告诉我父亲不想被埋葬在博伊德王族的帝陵中,她不想和他葬在一起,那时候我父亲才意识到……他的母亲憎恨他的父亲。”说到这时索菲亚脸上只剩惆怅的苦笑。

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后索菲亚继续说道:“她是个伟大的王后,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才卸下她作为王后的职责,才愿表达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那瓦妮莎王后呢?她爱陛下,我们都知道。”西瑞妮急切地问。

“是啊,她爱他,而他也爱她至极,他知道我母亲一直都不喜欢戴什么后冠,她喜欢骑马,骑马的时候后冠就很碍事了对吗?他不希望我母亲在天堂骑马时还要被一坨金子压着,所以他留下了她的后冠。”索菲亚说罢瞥了眼王冠道:“西瑞妮,待会儿把王冠送去给金匠重铸,告诉他少些金子和宝石即可。”

“好的殿下。”西瑞妮屈膝回应,接着便跟随公主去往茶厅。

“女儿,快来,你得尝尝今天的腌猪肉,拉尔休把他母亲的秘方给了厨子,美味极了!”扎克亚斯吃得很是高兴,整齐的胡须上沾了几滴酱汁。

拉尔休笑着为公主挪开座椅,紧接着又给她倒了杯温牛奶。索菲亚与埃利欧特公爵相互颔首问候,两人的相处犹如婚后夫妻那般自然。

拉尔休给埃利欧特公爵斟酒时,公爵大人再次故技重施,躲在桌下的手划过拉尔休的大腿内侧,但拉尔休并不像吉恩那样识趣迎合,而是满心疑惑地躲开了,还因此弄撒了些酒。

“对不起公爵大人。”拉尔休急忙道歉,埃利欧特公爵并不怪他,说是自己乱动所致,奥林登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埃利欧特说你的卫兵队进展不错啊,已经召集到了两千多人。”

“两千多男人,女人只有不足三十。”索菲亚纠正道,一提这事儿,她本就不重的食欲更差了些。

“我们的小女王是个严格的人,年纪太大的、体格不强的她都不肯纳入麾下,她的‘灼阳’卫兵队只收那些青春健壮,满腹雄志,不会随战事结束而解散的人,能够两千已经很是不易啦。”埃利欧特公爵的口气十分宠爱,却也透出一丝埋怨。

“我的军队要从我的统治开始直到结束,那些为了响应诰令免受责罚的临时兵我才不要,为了限制妻子非自愿投入军营的男人我也不要。”索菲亚回嘴道,公爵大人和国王相视一笑,谁也没再对公主的策略指手画脚。

“不用心急女儿,等我死了,我的军队都是你的,铁狮营、火狮营、蓝狮营,我相信有维格森在,圣狮营一早就听命于你了。”扎克亚斯揶揄道,很快他便察觉自己这话容易叫公爵大人起疑,于是看着埃利欧特公爵补充道:“我和圣狮营的将军因为一些事情闹了点不愉快,那家伙是个好统领也是个好战士,但就是太过严肃死板。”

“略有耳闻,略有耳闻。”埃利欧特公爵笑着回道。

“不好说,莱蒙多.维尔曼奇是你的朝臣,但目前为止他反对我的每一个决定,你的金狮卫兵队会不会有人和他一样?你也无法保证。”索菲亚不悦地说。

“莱蒙多那老骨头肯定比我先倒下,他也拗不了你多久啦,我看你蛮器重他的长子,要是志气相投,提拔你想提拔的人就好,我会全力支持你。”扎克亚斯道。

索菲亚听罢俏皮一笑,能够看到最近总是愁眉不展的女儿面露笑颜,扎克亚斯十分欣慰。

早膳结束后,索菲亚迫不及待去校场观看‘皎月’和‘灼阳’的操练情况。三日后便是婚礼和王储宣告日,女王卫兵队到时得好好表现,举国上下都将在这重大的庆典上看到他们的风采。

埃利欧特公爵没有与公主同去,扎克亚斯回寝殿小憩时,拉尔休提着国王的鞋子要去洗衣室清理,埃利欧特公爵则偷偷跟上他进了仆役通道。

仆役通道并不算宽敞,墙上的灯架灭了好几盏因此十分昏暗。拉尔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能从国王寝殿那层下楼的人,除了他和西瑞妮也就只有公爵大人的随扈奥林登,于是他驻足等待,只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公爵本人。

“公爵大人!”拉尔休看清后赶紧单膝行礼,埃利欧特公爵扶着他的手臂拉他起身,这举动也让拉尔休格外无措,他后退一步避开了公爵的手。“公爵大人怎么走这儿?这是仆人走的,又黑又窄,您千万注意别滑倒了。”

“我又不是几岁小童,没那么蠢笨。我呢,是特意来追你的。”

“追我?”拉尔休满眼恐慌,“我做错什么了吗?让您如此急切追到这儿来?”

“不不不,别怕拉尔休,我只是想跟你道个歉,关于刚才在餐桌……”埃利欧特公爵挑了挑眉,拉尔休受宠若惊,急忙摇头说:“我可受不起您的歉意,何况那是无心之举,我理解。”

“那不是……无心之举。”埃利欧特公爵坦言,而这话让拉尔休变了个脸色,极为不解和震撼的复杂脸色。

埃利欧特公爵摆摆手说:“原谅我,我一出生就没了父亲,长兄是国王忙于朝政,二哥为人孤僻与我并不亲近,两个侄子又相继夭折,所以我总是渴望交上些男性朋友。”

听到公爵这样一解释,拉尔休松了口气,也对公爵生出了怜悯之心。“我只是个侍从,与您身份悬殊,恐怕不配和公爵大人互称朋友。”他喃喃道。

埃利欧特公爵笑着按住了他的双肩说:“我交朋友从不看身份,只看对方样貌如何,我认为,你完全够格做我的朋友。”

公爵的夸赞让拉尔休害羞不已,他低头一笑冲公爵大人点了点头说:“您谬赞了,交朋友还是要看人品和地位的,尤其是您,未来的夏雅国王。”

“可是……国王这身份很吸引你不是么?”埃利欧特公爵揽住拉尔休的肩膀与他一同下楼,步调缓慢,神情严肃。“拉尔休,我从军营里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传言,他们都说你长得和已故王储安东尼很像,还说你进军营后常把陛下挂在嘴边。”

复杂表情再次爬上拉尔休的脸,他眼神飘忽地盯着前方,要开口时埃利欧特公爵使劲拍了拍他的胸膛压低声音说:“你来自夜狼湾的科斯塔家族对吗?据说陛下年轻时常去夜狼湾红地林狩猎,就是在那里结识并带回了他的好侍从沃林.韦德森,我在想……或许他还留下了什么东西。”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公爵大人……”

“我的意思是,作为出生就没有父亲的人,我完全理解你,也同情你,但作为索菲亚的未婚夫,我警告你……无论你母亲给你讲过什么陈年旧事,什么关于陛下与她的欢情过往,都是谎言,她在骗你,你只是个来自夜狼湾科斯塔家族的私生子,你只是个碰巧生了金发蓝眼的侍从,仅此而已。”

“我……公爵大人,我从未想过……”

“噢你肯定想过,扎克亚斯国王的真正长子?那就是为什么你要在这个年纪才从军,那就是为什么你如此热切地要做国王的侍从。”埃利欧特公爵阴阴地笑着靠向拉尔休说:“即便你的母亲没有骗你,你也只是个庶出之子,你没有资格与索菲亚争夺地位,你甚至没有资格待在国王城堡中……或者这个世上。”

“不,公爵大人,我只是想接近他,看到他,我绝不会对他提起与我身世有关的半个字,我发誓。索菲亚公主是唯一的王储。”拉尔休惊恐到红了眼睛,公爵大人显然已经仔细调查过他的来历和家族,再说谎自是无益。

埃利欧特公爵感觉出他在颤抖,他明白自己把这家伙吓得够呛。

“样貌好看还够机灵,和你交朋友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埃利欧特公爵明朗地笑道,他晃了晃拉尔休的肩膀说:“好了,我就不打扰你服侍陛下,去忙吧我的朋友,我们午餐时见。”

拉尔休脚步僵硬地走向仆役通道深处,他抱紧怀里的鞋子,头也不敢回。他知道埃利欧特公爵在大街上亲自处决的那个酒鬼,也知道白羊酒馆的人全都是被他下令所杀,这是他绝没胆量招惹的人。

拉尔休为国王清洗鞋底的泥土时数次发呆,他从小就追问母亲自己的生父到底是什么人,母亲总是闭口不提。等他长大,他开始听到一些闲话,成年之后他便主动调查起来,并且还真叫他查出母亲怀上他那年,扎克亚斯国王在夜狼湾待过一个多月。

他质问母亲,母亲却一再否认,外公也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只是叫他尊重他母亲的决定。

拉尔休本可以继承外公的千亩田地、狩猎林和大庄园,但三个月前他给母亲留下一封信偷偷离家加入了圣狮营。

要公爵大人或者任何一个人明白他接近扎克亚斯国王仅仅是为了能与生父相处很难,任谁都会觉得他是抱着野心而来,但他确确实实只是想亲近自己那伟大的国王父亲,再无其他杂念。

午餐时的拉尔休无比紧张,只是安静站在国王身后都出了一身汗,他不断用衣袖擦拭额头的汗珠,索菲亚看了还询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给公爵大人倒酒时他的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小心翼翼生怕再次撒漏,公爵大人抬头冲他微笑,手背在他的腿根处来回磨蹭,他却默默忍耐不敢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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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烬之冠[西幻]
连载中洗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