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之后等来了葛兰的马车,马车停到路边,维鲁斯将小白马交给诺亚,诺亚从步行队伍中挑了个非常瘦弱的中年女人并扶她坐上马鞍。
维鲁斯掀开车厢帐帘,看到奥克塔维欧正捂着葛兰的嘴并掐着她的脖子作出威胁,他面无表情地进了车厢。马车回到队伍中,诺亚和两个灰袍子走在前头。
维鲁斯与奥克塔维欧对立而坐,他们注视着彼此,葛兰眼中满是泪水,吓得浑身发颤。
“葛兰,别哭,别叫,他不会伤害你。”维鲁斯盯着奥克塔维欧的眼睛朝葛兰伸出左手,葛兰一把抓住了他。
“把她还给我。”维鲁斯静静地说,见奥克塔维欧一动不动,维鲁斯便拔出佩剑,这举动自然是让奥克塔维欧慌张,但紧接着,维鲁斯将剑锋对准自己,把剑柄递向了他。
奥克塔维欧犹豫着接过了剑柄,缓缓松开葛兰,葛兰迫不及待扑到维鲁斯怀中,一声也不敢吭。
自己的剑抵在自己喉咙上,维鲁斯只能祈祷道路别太颠簸,对方失手割破他的脖子。
“我刚才见过你弟弟了,被抓的那个,他有名字吗?”维鲁斯轻声问。
“他在哪里?”奥克塔维欧嗓音深沉,海妖的声音都很动听。
“队伍中,我告诉他不要冲动,他可能会听,可能不会。”维鲁斯轻抚着葛兰的脑袋,他忽然停手捂住了葛兰的耳朵,“现在不是阿尔列有危险,而是你们,这是一个复杂险恶的世界,你们需要帮助。”他的话音低到不能再低。
“你的帮助么?我不信,你和他是一伙的。”
“他利用我拿到战船去围捕你们,出海后我才得知他的预谋。”
奥克塔维欧听罢挪开眼神,思量一阵后,他用剑尖抬起了维鲁斯的脸,“我要杀他是因为他抓走了我弟弟还囚禁他,折磨他,你呢?”他问。
“他也想囚禁我,”维鲁斯冷静地回道,“未来某天,他会用权力囚禁我的思想和勇气,让我成为他的傀.儡,他的剑,或者更难听些……他的狗。”
奥克塔维欧紧蹙眉头,维鲁斯的话他听不太懂,但维鲁斯的眼神他很喜欢,他只在鲁西奥脸上见过这种眼神。
奥克塔维欧将剑收回些,又朝维鲁斯的脸比划了两下,维鲁斯淡定地不像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奥克塔维欧嗖的将剑放回维鲁斯腰间的剑鞘中。
维鲁斯松开葛兰的耳朵,脸上的淡漠沉着迅速换成纯真笑容,“别怕葛兰,这是我的朋友……”
“奥克塔维欧。”
“奥克塔维欧只是在跟我玩游戏。”
葛兰噘起嘴斜眼瞪着奥克塔维欧说:“我不喜欢这种游戏,以后不要这样啦。”
“你听到了吗?不要这样了。”维鲁斯望着奥克塔维欧重复道,奥克塔维欧哼笑一声没有答应。
“葛兰,我们还有另一个游戏。”维鲁斯捏着葛兰湿漉漉的脸蛋让她看着自己,“记住他的样子,当你看到像他一样白色头发,浅蓝色眼珠的男人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阿尔列,他会抓走他们,我会失去我的朋友。”
“这是你和阿尔列的游戏吗?”葛兰天真地问,维鲁斯笑着点头,“是的,他发现他们,我就输了,你不希望我输对吧?”
葛兰使劲点头,一脸懵懂。
“还有……也不能告诉诺亚。”
“为什么?诺亚是你的侍从,你可以相信他,他不会向阿尔列告密的。”
“我只相信自己的亲人……”
“可你的亲人都死了呀。”葛兰难过地说,奥克塔维欧听罢锁眉,他心想得找机会了解清楚这位伯梅尔王子。
“所以我不会轻易相信那些对我莫名其妙友好的人,信任太过沉重,代价不可估量,可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维鲁斯仍盈盈笑着,他将目光转向奥克塔维欧说:“人们利用我,我利用他们,这种关系,要比信任来得轻松简单。”
加斯帕和欧绅穿着黄金卫的沉重盔甲追着伯梅尔人的队伍走啊走,浩浩荡荡的蜿蜒队伍看不到头,加斯帕累得用佩剑当拐杖停下脚步,还准备把头盔摘下来,被欧绅一把按了回去。
“你想做什么?”
“呼吸!我要闷死了欧绅。”加斯帕的声音带着哭腔,被三个哥哥细心保护的他可从来没吃过这种苦。
“疯了么?被人看见我们的样貌怎么办?”欧绅压低嗓音说,他们前方的城门下有六个黄金卫守门,而且他们已经被伯梅尔队伍甩得太远。
“我们出不去吧?他们会看穿我们的,欧绅。”加斯帕的临阵退缩让欧绅很是不悦,他使劲踢了加斯帕一脚。
“你踢我干什么啊?”
“闭嘴!跟着我。”欧绅说罢使劲扯着加斯帕的臂铠朝城门走去。
“等等!你们去哪儿?”守门黄金卫架起剑拦下了他们。
“我们睡过头,掉队了,得赶快跟上,不然王储殿下会生气的。”欧绅急切地说,那几个黄金卫对视两眼便放他们通行了。
“你看,一点也不难吧,快点!我们得追上他们俩。”欧绅拉着累得半死的加斯帕朝爬上原野的队伍跑去。
追了三四里地后他们终于跟上队伍尾巴,队伍最后的血尸团战士发现了他们,“你们俩的马呢?”一个血尸团女战士停下马大喊道。
欧绅瞅了加斯帕一眼,俩人来到女战士马前气喘吁吁。“我们睡过头来晚了,刚才撒尿的时候,马又跑了,今天真是倒霉透顶!”欧绅又编了个谎。
女战士听罢和她的队友们放声大笑,但好在,她把自己的马和另一个女战士的马给了他俩,她们则去与队友同乘一匹。女孩子体重轻,猩红兵服也很轻,黄金卫的盔甲太重,一匹马可承受不了两个黄金卫。
“你知道我一直觉得他们俩厉害吧?但是欧绅,你现在才是我心中的强者,这出神入化的撒谎技术是从哪儿来的呀?佩服佩服。”加斯帕小声说。
“我的眼睛……无论它们离开我的那些年经历过什么,见过什么,那些记忆都塞进了我的脑子里。我想,会撒谎可能来自于一个叫马尔切洛的矮老头。”欧绅困惑地回道,他熟练地翻身骑上马背,加斯帕却站在马旁手足无措。
“加斯帕?上来呀!”
“我……我不会。”加斯帕怯生生地说。
欧绅跳下马,趁那些血尸团战士不注意,拽着加斯帕的脚踩在马镫上,“抓紧马鞍,抬腿跨过去!”他命令道,并用力推着加斯帕的屁股助他上马。
加斯帕使劲夹着马背抓着马鞍和缰绳,恐慌的他浑身发抖,欧绅实在看不下去,“不要害怕,它很温顺,只要你别使劲踢它,腿别夹得太紧。”欧绅指点弟弟骑马,但成效甚微,加斯帕还是慌得很,马一动起来他就更慌了。
“你知道我从矮老头那儿也学了不少脏话,特别适合用来骂你,但你是我亲爱的弟弟,所以我只会告诉你我爱你,即便你是个胆小的蠢货!”欧绅骑上马后说。
维鲁斯叫马夫速度快些,诺亚只以为他急着赶在阿尔列到达伯梅尔时一同到达,并没多想。他们快马加鞭行进了十四天终于抵达伯梅尔,阿尔列只比他们早到半个钟头。
维鲁斯叫两个灰袍子偷偷将葛兰和奥克塔维欧安置进尤恩堡,他则领着诺亚先一步离开去往王座大厅,他有预感,阿尔列正在那里。
诺亚推开大门,维鲁斯远远便看到阿尔列坐在大厅尽头的树灵王座上,他眉头紧蹙,疾步走向王座,坚定的脚步声在大厅中回荡。
“起来。”距离十来米时维鲁斯便发出命令,语气并不愉快。
“殿下……”诺亚见他态度异常赶紧追上阻拦,维鲁斯抬手制止了他,脚步更急了些。
“维鲁斯,你太慢了,如果谁先到这王国就是谁的,你已经失去它了。”阿尔列翘着二郎腿安逸地靠在树灵王座上冲维鲁斯开起玩笑。
“起来。”
“什么?”
“我叫你起来,那是我的王座!”维鲁斯踏上木藤台阶,他本打算将阿尔列揪下王座,诺亚一把拽住了他。
阿尔列冷下脸来,怒视着眼前气势汹汹的维鲁斯说:“你的王座?如果没有子午线,你什么都不是,我们给了你一切……”
“你父亲和你舅舅给了我一切,不是你。”维鲁斯毫不示弱,阿尔列攥紧王座扶手,怒意全部写在脸上。
“我是王储,未来的国王,我父亲给你的就等于我给你的。”
“你不配坐在上面,它们是我的树灵,我的战士……”
“记住你说过的话维鲁斯.格拉摩尔,你承诺过我需要时,你会带上你的战士同我抗敌,你的战士就是我的战士!”
“我记得我的承诺,我会遵守我的承诺,但不是它们!它们为我战死于旧伯梅尔,你不懂这把椅子的意义,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坐在这把椅子上,起来!”维鲁斯越说越凶,若不是诺亚使劲拦着,恐怕他都要拔剑了。
阿尔列冷冷一笑,掰断了扶手上的一根树枝,“我想坐就坐。”他不屑地说。
维鲁斯听罢挣开诺亚,退到了木藤台阶下,看到他脸上那复杂的神情,诺亚也赶紧后退。
维鲁斯压低视线,攥紧双拳,树灵王座突然开始晃动,扶手上的树枝疯狂生长捆住了阿尔列的双手,阿尔列见状使劲挣扎,却被椅背的树藤一圈圈缠住。
“放开我!维鲁斯!我命令你!”阿尔列大叫道,脚下的木藤又捆住了他乱踢的双腿。
“殿下,别这样。”诺亚劝道。
“维鲁斯!赶紧放开我,别让它们伤害我!诺亚!阻止他!用你的剑,阻止他!”
“殿下,求你了,你不能和王储殿下起争执,他是巴伦国王的儿子,想想这一点。”诺亚又劝,维鲁斯偏头看着他说:“所以……你听命于他。”
“不是的殿下,我这是为了你好。”
维鲁斯松开双拳,树藤和树枝纷纷缩回原位,得以解脱的阿尔列逃命似的从树灵王座上弹开跑到了木藤台阶下,他一把揪住维鲁斯的衣领,抬手便给了维鲁斯一拳。
“别打了王储殿下!王子殿下是跟你闹着玩的。”诺亚挡在二人中间,阿尔列死拽着维鲁斯不松手,他举起拳头,还要再打。
维鲁斯捂着被打的眼睛,一改淡漠换上笑脸,“我只是逗逗你,你还真生气呀阿尔列,好吧,我确实过分了,你再打我几拳吧。”他笑着说。
阿尔列听到这话琢磨一会儿松开了他,诺亚赶紧扶住了维鲁斯。
“一点都不好玩!真是把诡异的椅子,我还不稀罕坐了。”阿尔列气得甩开斗篷走向大门。
“对不起啦阿尔列!”维鲁斯高喊了声,他转身走上木藤台阶,坐在了树灵王座上。
他抚摸着被阿尔列掰断的扶手残缺,转瞬间,断枝生出新的,他释然一笑。
“殿下,你不应该……”
“出去。”维鲁斯命令道。
“殿下……”诺亚还要再说,维鲁斯抬起充斥着冷意的眼睛瞪着他说:“等阿尔列回子午线,你和他一起走。”
诺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怨阿尔列,刚才不该一时情急对他下那种指令。“我是你的侍从,殿下,我不会离开你。”
“他叫你接近我,监视我,提醒我我应该乖乖听话,也许更甚,当我不受他的控制,他会不会叫你杀了我?在我入睡时,割开我的喉咙。”维鲁斯神情黯淡地说。
“不殿下,我永远不会那么做,我会忠诚于你,我发誓……”
“发誓?”维鲁斯低下头干涩地笑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骗子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