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堡,百道石阶上的平民越来越多,好事者们将高台午宴发生的一切大肆宣扬,消息传播的速度极快,不仅百道石阶承载的人数翻倍增加,就连底下的竞技场都挤满了人。
民众的愤怒呼声已然达到震耳欲聋的程度,大量对王后的辱骂,怂恿国王将她处死,甚至还有声音叫嚣着应该把她的孩子一并处决。
查德和朱莉安娜与玛尔西亚抱在一起,双胞胎虽然都已二十多岁,遇到这种场面也只是吓得直哭,乞求母亲向父亲解释清楚。
这是第一次,玛尔西亚听不到她心爱的儿女的声音,那些责难声句句清晰充斥在她的脑中。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越过高台围栏凝视着百道石阶上拥挤的疯狂的人们,视野陷入一片灰暗。
“以瑟!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些,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威胁你?”盖文推开“御林护卫”冲到以瑟面前,但很快被更多“御林护卫”阻挡,压制。
以瑟只是看了他一眼,不易察觉地微微蹙眉,盖文捕捉到了他这转瞬即逝的表情,心中暗自认定,国王真的遭到了威胁。
平民们安静下来,国王似乎准备作出宣判,他们对此十分期待。
“请不要处死她,陛下,我恳求你。”弗沃斯.罗威特深知事情已成定局,无论格温妮丝是如何做到让国王对她如此信服,她的目的很明显也很坚定——击垮她的王后姐姐。
“陛下当然不会处死她,她是王后的姐姐,哪有王后会忍心伤害自己的姐妹?”格温妮丝夫人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并且已经将自己置于王后的身份。
“我……”
“稍等。”格温妮丝夫人打断了以瑟,她朝站在特维科.福斯身后默然落泪的迈克招了招手。“儿子,过来。”
迈克根本不想靠近他的国王父亲,以瑟对王后和双胞胎的指控让他觉得父亲非常可怕,父亲一定是疯了。贝琳达浑身颤抖,止不住地抽泣,她拉着迈克,两人都不想松手。
“去找你母亲。”特维科.福斯强制性分开了他们,将迈克轻轻推向格温妮丝夫人。
“你听到你父亲刚才说的,你现在是国王,所以……怎么处置他们,由你来定。”格温妮丝揽着迈克的双肩温柔地问。
高台之外再次传来“处死”和“绞刑”的建议声,迈克听得心惊肉跳,他望着查德使劲摇头说:“不,不能处死,他是我哥。”
“他不是,”格温妮丝捧起迈克的双颊紧紧注视着他惶恐的眼睛,“他们是欺瞒君主的骗子,他妄图夺取属于你的王位,作为伦伯特的新国王,你必须惩罚他们。”
“母亲,求你了,不……”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十分艰难,看在玛尔西亚.罗威特是你外公的女儿,你的姨妈,我们不会处死她和双胞胎,好吗?”格温妮丝夫人的话让迈克放下心来,他猛得点头,面露欣然。
“我们只是驱逐他们,他们必须离开伦伯特,离开你的王国。”格温妮丝夫人又说,迈克再次消沉,感情深厚的哥哥要离开瑞文堡,这对他来说也是无法接受的打击。
听到这处罚的玛尔西亚抬起了头,她望着格温妮丝,嘴角竟然浮起冷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恨我,你一直都恨我。”
格温妮丝夫人松开儿子向玛尔西亚走了两步,弯下身来与姐姐平视,“我想杀你,但是我坚信,如果你活着,每次想到我取代了你,我儿子取代了你儿子,我是王后而你什么都不是,你会心如刀割,这可比砍下你的脑袋更让我痛快。”她低声说道。
格温妮丝夫人原本轻慢的神情在瞄到查德和朱莉安娜的目光时沉寂下去,双胞胎是无辜的,而且一向跟她很亲,尤其是查德。
格温妮丝夫人冷漠地转身回到了以瑟和迈克身边。“至于盖文.蒙特玛尔,他使国王蒙羞,损害了御林护卫和骑士的名誉,还潜逃多年,如今胆敢回来,一定是听闻他的儿子即将继位,我相信他也抱着取笑国王的恶意,他应该被处以绞刑。”
以瑟听罢惊诧地看着格温妮丝夫人,这是他们之前没有商定好的。
“成为国王处死的第一个罪人就是父亲的仇敌,这意义重大。”格温妮丝夫人对迈克说。
“御林护卫”在特维科.福斯的指示下将玛尔西亚与双胞胎带走,他们会被关进囚车,押送至伦伯特王国边境之外。
盖文没做反抗,十分配合地在“御林护卫”的看守下离开了高台。
格温妮丝夫人拉着难过的儿子和震惊的以瑟转向上万平民,她面带微笑,时而挥手时而点头,颇有母仪天下的气势。
“你不能处死盖文,我们说好的,会放他和那孩子离开。”以瑟压低嗓音说。
“情况有变,”格温妮丝夫人冷冷一笑。“关于那个孩子,我有坏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无论是什么你都要遵守承诺放他走。”
格温妮丝夫人冷眼斜睨着以瑟说:“即使他是个男巫么?”
以瑟听罢瞠目结舌,男巫?可是乔斯芙临死前告诉过他,母线继承的巫族根本不存在男巫。
“不,这绝不可能,你肯定搞错了。”
“你不相信吗?别急,你会看见的。”格温妮丝夫人继续朝伦伯特平民挥手微笑。
“仁慈的王后!神佑王后!”这类齐声呼喊是伦伯特平民给她的回应。
押送盖文的有六人,两个打头四个围在他身旁,他们的亮银盔甲和白色披风显然是为了与正统御林护卫区分开来。
盖文一边走一边观察,突然他停下脚步,“你们不是正经骑士对吧?”他问,几个“御林护卫”面面相觑意欲拔剑。
“你眼角有海蟹的刺青,身上还一股腥味,你做过海盗么?”盖文朝离他最近的骑士笑问,接着他转向另一人,“你,大鼻子,拿错头盔了吗?鼻梁都卡出血印了,还有你,整天穿着骑士盔甲的人脖子怎么会晒得这么黑?”
那几个骑士显然慌张,盖文冷哼一声道:“你们都是假扮成骑士的雇佣兵,特维科.福斯用来混淆视听的私人军队。”
看他们不作回应,盖文摇了摇头,“那就好办了。”他说罢抬腿给了眼前的“御林护卫”一脚,同时抓住那人的剑柄,那人被踢出三米远,盖文拿到了他的武器。
假骑士们全部拔出剑来攻击盖文,但招式简单意图明显,盖文一眼就能预测并还击。同样身着厚重盔甲,盖文得心应手,那些闲散惯了的雇佣兵穿着难受所以行动不便,没多久他们便被盖文打得满地滚。
盖文将剑竖在海蟹刺青假骑士眼前,问他特维科.福斯把杰森关在了哪里,对方说出“塔牢”后他立即换用剑柄将那人打晕。
塔牢他再熟悉不过,伦伯特王国专门用来关押女巫的地方,紧靠东城墙的一座十层独塔。
盖文心想他得赶紧去救少爷,塔牢处处都有凛石和炎金,甚至唯一出口的长廊地板都是由那些材质铺就,杰森根本没法下脚。
跑向塔牢的途中,他撞上了正在调动换岗的两队御林护卫,一队暗银盔甲真骑士和一队人数更多的亮银盔甲假骑士。
“抓住他!”假骑士的领头一见盖文就拔剑下令,盖文无奈迎战。
“他们控制了国王!这些人不是骑士!”盖文朝犹豫着要不要动手的真骑士们喊道。“格温妮丝夫人和特维科.福斯联手篡位,国王有危险!你们必须去救他!”
那些骑士全都举着剑手足无措,他们确实对福斯骑士长突然带进瑞文堡的大批骑士抱有疑问,如今听老骑士长这么一说,疑心加重。
“看!这绝不是御林护卫!”盖文割断一人的喉咙,掀下他的头盔,那人的光头上有几道老疤,容貌粗犷。
御林护卫不说个个美貌绝顶,但绝对端正英隽,飒爽的风度也是极为出众的,老骑士长没说错,那绝不可能是御林护卫。
“愣着干嘛?抓住罪犯!”特维科.福斯领着一队亮银盔甲骑士赶来,见御林护卫对他的指令没做反应,他明白自己快要露馅。
“骑士长,这些人……”一个御林护卫上前打算问出自己的猜疑,特维科.福斯没给他发声的机会,他从腰后的刀鞘中抽出一柄直刃短刀刺进了那个骑士的头盔目洞中。
“杀光他们。”特维科.福斯收回武器冷漠地命令,身后众多假骑士一拥而上将盖文和十多名真骑士团团包围。
假骑士虽弱却莽,且人数占据优势,盖文与真骑士拼死抵抗,却仍无法突破敌人的围攻。
特维科.福斯观察了盖文好一会儿才决定出手,他要挑战这位传奇骑士长。
“把他留给我!”特维科.福斯扬声说道,几个与盖文对打的假骑士立刻更换攻击对象给特维科.福斯让出位置,盖文朝他走了几步,两人持剑对峙。
“你知道么?从我十四岁起,你就是我的目标,我一直相信,未来某天,我会打败你,可惜你离开了伦伯特。”特维科.福斯转动手中的长剑在盖文面前来去踱步。
“没什么可惜的,无论如何你都会输。”盖文说罢举剑进攻,动作强势,招式紧凑,特维科.福斯奋力抵抗,面带笑容,看上去十分兴奋。
“不差嘛,对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来说。”特维科.福斯似乎很高兴盖文还和年轻时一样能打,二人你来我往,剑刃相接,特维科.福斯始终保持着轻松应对的姿态,盖文却逐渐有些吃力,毕竟,年龄摆在这里。
对战持续了一会儿后,特维科.福斯也显出疲惫,浑身是汗的盖文摘下头盔扔到了地上。
“我不建议你这样做蒙特玛尔先生,你暴露出弱点,我会忍不住攻击你的弱点。”特维科.福斯说。
盖文又解下了右手的臂铠,“我没有弱点。”他说,接着便活动手腕甩剑砍向特维科.福斯,卸掉部分盔甲让他更加灵活,攻势更迅捷,特维科.福斯开始有些招架吃力。
盖文一剑劈向特维科.福斯,却在他抬剑要挡时挥起左臂铠朝他脸上猛击,特维科.福斯一个趔趄翻坐在地,盖文不给他起来的机会,不断用剑突刺、挥砍,特维科.福斯接连挡下攻击,但最终,锋利的剑尖抵在他的眼前,几寸之远。
盖文本打算杀掉他的,可惜两个假骑士从背后将他钳住。特维科.福斯站起身来,脱下头盔,朝地上吐了口血水,被汗打湿的金发十分杂乱让他看起来颇为狼狈。
“令人钦佩!”特维科.福斯笑道。“我仍然希望当年能成为你的侍童,和你并肩作战是一种荣幸,我嫉妒他们。”特维科.福斯望着那些被挟持或被压着跪在地上的真骑士说,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假骑士们手起刀落将所有御林护卫逐个杀死。
此景让盖文心痛不已,暗银盔甲染上血红,这是他作为骑士长时最不愿看见的场面,对如今的他来说,伤害依旧强烈。
假骑士夺走盖文的剑,筋疲力尽的盖文仍在反抗,要四个人才把他按跪在地。
特维科.福斯的剑横在了盖文的肩上。“不过……能够亲手处决你也是一种荣幸,蒙特玛尔骑士长。”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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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