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来位御医和修士的精心治疗下,伊斯顿.肯登的伤势总算稳定。他们将伤口尽量缝紧,缩小了暴露的面积,用热烙铁止血,抹了药粉,包扎上干净的布条。接下来,只要等伤口慢慢愈合即可。
伊斯顿从小到大都没受过太重的伤,所以忍痛能力差得很,只要他清醒着,不是疼得乱叫,就是骂人发泄。
一直陪伴着他的母亲几天中听到无数次来自爱子的痛哭惨叫,她心疼不已,对让儿子遭受此等苦难的蒙面男巫恨得更加歇斯底里。
“就算把拜索王国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男巫给我找出来!”雷吉.毕夏普对几位石兵队长吩咐,菲利斯拧眉站在她身后不敢言语。
“怎么还要把我的王国翻个底朝天呢?”扎克亚斯推门进来,只有沃林.韦德森跟着他。
雷吉.毕夏普让自己恢复平和,脸上展露出端庄的浅笑,扎克亚斯对她行了吻手礼,几位石兵队长和侍女随即都被王后遣走。
“他脸色看着挺不错的,没有恶化就好,我就放心了。”扎克亚斯来到伊斯顿床边,抚摸了他冒着虚汗的额头,“诺布尔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夫人有任何需要尽管向我提出,我们一定要把这孩子治好。”
“你若是真能把他当做你的儿子,那么你就该助我找到男巫的下落,为他报仇。”雷吉.毕夏普横眉盯着扎克亚斯说,他确实给伊斯顿诏来了国王城堡里最好的御医,但对雷吉.毕夏普来说这远远不够。
“夫人啊,眼下让伊斯顿恢复才是最重要的,况且我听说你已经派人找男巫找了好多天,我再去找也是徒劳。”
“那你就不打算找了是吗?男巫闯进你的城堡,伤了你的士兵……”
“不不不,那男巫啊曾经还救过我一次,这回他也不是冲我来,我的金狮卫兵队无人受伤,呃……有那么几个还是被你错手杀的。”扎克亚斯说着说着对上了雷吉.毕夏普的眼神,高岩王后的身份无法令他畏惧,但石化女巫的身份可以,于是他便没再说更多追究责任的话。
“王后殿下,那男巫在图耿侵略城堡,刺杀陛下时打退了敌人的女巫和巨人,这可是大功一件,至于伊斯顿王子,他到拜索以来,招惹了无数祸端,眼下正有许多不满声……”沃林.韦德森在得到国王的眼色暗示后开口,说完便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雷吉.毕夏普。
“谁的不满?”高岩王后问,她看起来并不惊讶,看来对自己儿子的为人还是心里有数的。
“有说王子殿下纵容他的石兵欺压民兵和金狮卫兵,去王城内打着高岩王子的名号作乱,主要是白吃白拿,还有……白嫖。”沃林.韦德森为难地说:“还有些闲话,说殿下本人将城中一座妓院的多名妓.女弄出伤来,这……初次听闻时陛下与我都是不敢相信的,但是,殿下将来要与索菲亚公主成婚,不管这些是谣言还是事实,都有损殿下的形象与名声。”
“希望是谣言吧,我的索菲亚是个纯洁无瑕的女孩,她未来的夫婿必须一心一意爱她,这样我才能放心。”扎克亚斯做出愁苦无奈的表情,以此来配合沃林.韦德森的问责。
雷吉.毕夏普并没反驳,想必在高岩时,伊斯顿.肯登也曾有过不少这方面的“谣言”。
“还有最重要的一项控诉。”
“什么?”雷吉.毕夏普警觉地瞥着沃林.韦德森问。
“关于金狮卫兵队圣狮营将军……维格森.亚尔曼。”沃林.韦德森说时,他与国王都紧盯着睡着的伊斯顿.肯登,想看清他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
“又是何事?”
“这件事,等伊斯顿伤愈,能够走动时再提也不迟。”扎克亚斯摆摆手说:“好了,我们在这儿说话别把他吵醒,打扰他休息。”
扎克亚斯说完便冲雷吉.毕夏普颔首点头,雷吉.毕夏普提着裙摆屈膝行礼,目送着给她留下了一堆疑惑的二人离开。
直到国王与他的随从走远,远到无法听见脚步声,伊斯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母亲……”伊斯顿试图坐起,这一用力拉扯到了伤口,他疼得咧着嘴又躺了回去。
“别乱动。”王后与菲利斯紧忙围在床榻两侧。
伊斯顿醒来的次数不少,但每次时间都很短,为了让他减少疼痛,修士会每隔一个钟头左右来给他喂食几勺蜜酒。
“维格森.亚尔曼……为什么他要提起维格森.亚尔曼?”伊斯顿激动地问。
“怎么了?你与那位将军有什么牵连过节吗?”王后不解地问。
“亚尔曼将军在以诺河会战中牺牲了,哥哥亲眼目睹。”菲利斯解释,维格森.亚尔曼回来这事儿,索菲亚连他都没告诉。
“既然这样为何他们说那人要控诉你?”
“因为……是……是我……”伊斯顿欲言又止,他的母亲与弟弟几乎同时意识到他想表达什么。
“他没有死?”王后问。
“可我刺进了他的心脏,他应该死掉才对呀!”
“哥哥?你怎么能……”菲利斯惊地高声质问,他怕被人听到压低声音说:“杀害战时将军可是叛国罪啊!”
“我……我哪知道他居然这么命硬。”伊斯顿明显根本没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不对吧,如果扎克亚斯已经知道了,他怎么还这么冷静,等我痊愈?”
“你到底帮他打退了敌兵,对他和整个拜索来说,你都是恩人。”王后琢磨了一会儿说:“你需要编些谎话来解释你为何要针对那位将军,你年纪还轻,他会接受并原谅的。”
“不用编啊!那家伙跟索菲亚幽会被我撞见了,作为未婚夫我生气不是很正常吗?”
“说得好像你喜欢索菲亚一样,你才不会为她嫉妒发狂。”菲利斯不满地说,伊斯顿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伤得太重,才不会任由自己被弟弟数落。
“就这么说,还得主动说,趁着有伤时说,这样才不会使他责罚你。”王后细想一番冲伊斯顿摇摇头说:“还是由我说吧,菲利斯,跟我来。”
“好的母亲。”菲利斯乖巧地挪步到她身后,能让母亲认清哥哥是个爱闯祸的刺头可太合他心意了。
“无论你在高岩时有多少恶习,那是你的王国,你是未来的高岩王,你能得到所有人的包容,但现在你在别人的王国,收敛一些吧,别让你父亲失望。”雷吉.毕夏普沉重地嘱咐道。
“他还想娶索菲亚呢,悬了,您是不知道索菲亚有多讨厌他。”菲利斯补了句,王后叹了口气说:“我想我是知道的。”
那天在伊斯顿寝殿外与拜索公主发生的口舌冲突,雷吉.毕夏普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哪个女人听到自己的未来夫婿是个喜好出入妓院,拈花惹草的风流鬼还能高兴的起来呢?
雷吉.毕夏普领着菲利斯找到了博伊德父女,他们正在茶厅中交谈,沃林.韦德森将来访的二人领到内厅,他那淡然的笑容仿佛料到高岩王后会来一般。
“夫人?我们才刚分开,何事啊?伊斯顿醒了么?”扎克亚斯大咧咧地笑着迎了过去,索菲亚不情不愿地冲她行了个礼。
“醒了醒了,疼醒的,我可怜的孩子。”雷吉.毕夏普满目心酸地说,“我向他询问了关于那位将军的事,他的回答可把我和菲利斯吓坏了。”
“哦?”扎克亚斯瞅了女儿一眼笑着问:“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他以为那将军与公主暧昧,他看到二人深夜幽会,所以他很生气……”
“这……这肯定是误会!”索菲亚没想反驳,扎克亚斯倒是急了,“维格森.亚尔曼是个正直的人,所有将军中我最信任,最看重的,他绝不会罔顾自己的身份对公主产生僭越之情。”
扎克亚斯说完转向索菲亚,这种有辱清白的猜忌,索菲亚肯定也想为自己辩解,可索菲亚大眼睛一转只是盯着他,没有作声的意思。
“呃……我女儿还小呢,对这些男女情.爱啊根本不了解,维格森是她哥哥的老师,他们走得近些很正常啊,伊斯顿完全误解了。”扎克亚斯只好自己补充。
“伊斯顿也是年少气盛,索菲亚是他未来的妻子,他着急也属正常。”
“呵!”索菲亚笑出了声,扎克亚斯咳了两下示意她别乱讲话,“夫人,然后呢?他承认了是么?他承认陷害维格森.亚尔曼了是不是?”
雷吉.毕夏普没来得及纠结索菲亚的回应,为儿子辩护才是正事。
“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冲动犯下了多大的错误,陛下,请你原谅他吧,他绝没有叛国之意,只是嫉妒……看在他几次带兵打退图耿军队的份上……”
雷吉.毕夏普搬出了绝杀,扎克亚斯无言以对,这场战争能够胜利,伊斯顿.肯登和他的石兵与战象确实功不可没。
“既然他肯认错……”
“父亲?”没等扎克亚斯说完,索菲亚就料到他的意思,扎克亚斯对女儿飞快的使了个眼色继续说:“这事宣扬出去对他与我女儿的名声都不利,这样吧,两个孩子的婚事暂且搁置,伊斯顿呢,要亲自向维格森道歉,能不能原谅他不是我的事,是亚尔曼将军和那两个枉死在他手中的平民女子的事。”
听到婚事取消,索菲亚松了口气,但要将军原谅伊斯顿那是不可能的,他绝不会替莱拉.琼斯和琳恩原谅这恶人。
“我会告诉他你的宽宏大量,等他伤好些,再去向那将军致歉。”雷吉.毕夏普也松了口气,菲利斯冲索菲亚偷偷笑了,索菲亚的嘴角挂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夫人,”扎克亚斯叫住了要离开的高岩王后,“我爱诺布尔,他是我的朋友、兄弟,我希望拜索与高岩能保持我与他曾经那样坚定纯粹的友谊。”
雷吉.毕夏普颔首点头,离开茶厅后她走得很急,伊斯顿本可以凭着援助拜索的功劳迎娶公主,如今看来已不可能。
儿子的野心她自然了解,只是她没想到伊斯顿如此乖张使自己功亏一篑。
“母亲,你要是告诉他,他与索菲亚的婚事告吹,那他一定会向你提出那个要求。”菲利斯脚步急促追着母亲说,雷吉.毕夏普突然停步转向儿子,“什么要求?”她问。
菲利斯鼓着嘴巴十分不悦,“他跟我说起过,他其实并不想娶索菲亚,不如……不如让你嫁给拜索国王,他好顺理成章做人家的儿子。”
“什么?他这样说了?”雷吉.毕夏普震怒,而这正是菲利斯的目的。
“我想家了,母亲,你劝劝他,我们回家吧,我们高岩那么好,他怎么就非得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呢?”菲利斯乞求地望着母亲说,这可怜的样子自然是能引起雷吉.毕夏普的疼惜。
“我真希望你是肯登家的长子,你那不懂事的哥哥,唉……”雷吉.毕夏普无奈叹气,“我们要说服他,说服他放弃公主与拜索的王座,扎克亚斯跟你父亲友谊深厚,绝不能让这些毁在他手中。”
“嗯!”菲利斯雀跃点头,但很快他脸色阴沉下来,“还有一件事,是索菲亚告诉我的,扎克亚斯应该还不知情,如果被他知道,别说哥哥,我们可能……都回不去高岩了。”
“又是什么?”雷吉.毕夏普真想搞清她的乖儿子闯下多少祸事。
“拜索王储之死……至今是谜,但伊斯顿……是索菲亚最为怀疑的人。”菲利斯小心翼翼地说。
雷吉.毕夏普总算真的被吓到了,比起这件事,伊斯顿犯下的其他过错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