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子衿其七

老旧残破的院子里,从一间四面漏风的棚屋内钻出来两人。为首的玄衣长刀,高大俊朗,眉目间自有一股威仪的杀气。而身后之人素衣环带,清秀温柔,若非在这样一个鬼气森森的环境中,竟像是一位在画舫游园闲庭信步的公子。

这一对组合莫名有些违和,这种违和感在那为首之人雷霆一刀劈下,早已破烂不堪的房屋整间塌下时,达到了顶峰。

金光瑶抬袖,无声地掩住了口鼻,另一只手在空中扇了扇腾起的大片烟尘,道:“这样就可以毁掉阵眼了?”

那人敛了杀气,警色却仍不见消退,沉声道:“压阵的东西已经不在了,阵法的灵符法阵也毁了。”

金光瑶叹了口气道:“他如此大费周章又是何必呢?”

为了一个早就入土化尘的人,算计来算计去,生前死后都在筹划,几乎将整个仙门中无论生人死人,都搅得不得安宁。步步为营,却就这样被魏无羡识破了阵法。若他们果真都如预先计划的那样毁掉那十个阵眼,延灵道人所求的一切,也就都功亏一篑了。

洗魂仪式所见之景重现,金光瑶闭了闭眼,脑中又浮现出那日薛洋苍白的面庞和眼中的决然。延灵道人诱导他时的话好像也就在耳边,乱遭遭地混为一处,搅乱了他的所有思绪。

这一切都事发太过突然,从他与延灵道人对话到现在,不过两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金光瑶拼命地想捋出一个头绪,在想到底应该相信谁,要怎么做,却还是没有一丝结果。

聂明玦不知这其中的诸多隐情,只当他口中的“大费周章”是在说延灵道人费尽心机想要为自己重塑肉身魂魄所犯下的罪行,斥道:“寡廉之人,为苟活害人,不择手段!”说完后却想起了什么,自觉失言,瞥了眼金光瑶的脸,却并没有在上面看到异样的情绪,这才放下心来。

不择手段......不择手段!?

一语惊醒梦中人!金光瑶陡然瞪大了双眼。

现在的义城内,不择手段的何止延灵道人一个?

聂明玦已经走远了,金光瑶低下头,拢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紧。像是下定了决心,他一抖手腕,袖中一只锦囊滑入掌心。

这是女子佩戴的饰物,刚刚从屋内的阵眼上取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东西。金光瑶顿了顿,没有再犹豫,将那枚锦囊重又丢回身后的废墟中,快步离开。

“薛成美。你拜托我的我给你办了!我就最后再帮你一次,你小子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千万......别死了!”

已经烟止尘息的废墟上,一道淡金色的浅浅光影缓缓凝成,瞬息间沿四方蔓延来。前不久才被破开的屏障又一次聚拢,游蛇般蜿蜒的符文爬满咒墙。

忽然,金光瑶的脚步一顿,挪开鞋子,却见足下那块青砖上浮起四行字:“梦里情丝梦里知,醒时悲怨醒时熄。若非雪散阳春至,爱憎悲喜以命依。”

判词?

聂明玦见他半天还没有跟上来,回头唤他:“阿瑶?怎么了?”

金光瑶一个激灵,担心他发现阵法的异样,忙道:“无事,发现几句偈语罢了,我这就来。”

怕他回来看这几句诗,他抽出腰间软剑,刺入石缝用力一撬,将那块砖直接挖下来,小跑几步赶上去给他看,另一只手自然地放入聂明玦宽厚温热的掌心内。聂明玦唇角一扬,又迅速压下,恶作剧似的用力攥了一下手掌,听到一声轻微的痛呼后才放开,镇静道:“走吧,去找下一个阵眼,做完好回怀桑那儿集合。”

一听到这个名字,金光瑶习惯性地一阵恶寒,但这种不适感转瞬即逝。他与聂怀桑恩怨已了,相信他们如今差的,只不过是多一些接受彼此的时间罢了。他要和聂明玦在一起,大家迟早会是一家人。

金光瑶道:“大哥,你说做完回怀桑那儿?”说着他坏笑了一下,作恶心起道,“你说的是哪个做完?”

还能有哪个做完?聂明玦一愣,忽然懂了什么,不怒自威的刚毅面容上一抹显而易见的窘迫,随后漾起一片红霞,轻声道:“你究竟是......和谁学的着些?是薛洋还是......”还是魏无羡?他想说,却还是无法在私下场合提起那个名字。

称呼夷陵老祖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的追捧意思,直呼魏无羡大名有些无礼,叫魏公子又显得过于尊重,他不是很情愿。

坦言之,赤峰尊对魏无羡的印象并没有因为后来的乱葬岗救人、扳倒金光瑶而有多大的改观,依旧心存芥蒂。毕竟这些都是重生后听人所说的传闻,他死之前对魏无羡的印象依旧是根深蒂固的“邪气肆虐,正气不足”,制造凶尸厉鬼,屠杀不夜天百千修士。如今对他,敌意到也说不上,不过要说与诸位世家仙僚一视同仁,这还真是做不到。

金光瑶狡黠地笑了笑,狐狸眼一眯,捉住聂明玦不知所措的时刻,故意凑上去道:“这个还用人教吗?”

温热气息扑面而来,聂明玦被他的呼吸撩得浑身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解决,只得威胁道:“你,你别逼我了。”

“哦。”金光瑶闻言立刻恢复常态,轻浮挑逗瞬间荡然无存,又恢复了悠悠闲的模样,变脸之快令人发指。聂明玦不禁怀疑若有朝一日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金光瑶会成为那个吃干抹净后擦擦嘴无情走人的那个!

察觉他神色有异,金光瑶道:“想什么呢?”

聂明玦自知丢脸,正襟正色,翻出风邪盘在手,赌气似的一转身换了一个方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义城外,一把灵剑飞旋着突入,在空中划出个华丽漂亮却无甚用处的剑花,落下一片粼粼光幕,赢得一片喝彩声。

那些追捧之人或是出于客套,或因修为不济,没见过什么世面,个个拍手叫好,唯有其中一朱衣高挑的俊俏公子冷着一张脸,不动声色。姚万钧收剑入鞘,强作稳重,却难言眼中一抹得意之色,振臂高声道:“姚某已替诸位探过情况!这义城入口并无妖邪阵法,大家一齐杀进城去,把那些邪祟清个干净!”

要说这姚宗主,除了酷爱作秀充数,且好大喜功、是非不分外,办事效率着实不容小觑!从三七阵开启,义城压抑的怨气大爆发到现在不到一天,这短暂的时间内,他已十分自觉地担任起临时仙督,号召各家修士们马不停蹄奔赴义城,扬言替天行道。

温情轻“哼”一声,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分给他,一撩朱衣袖子,率先走进斑驳朽烂的大门内,金家与聂家修士门生紧跟着鱼贯而入。

“公子。聂公子?”走出一段时间后,忽闻身后有人唤她,温情回过头,却见一张虽显沧桑,却并无老态的中年男人向她行礼作揖。

她不认识这个人,或许前世是见过的,可现在早已没了什么印象。射日之征时她曾经手救治过的各家修士不计其数,战争结束后她成为温氏余孽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受惠承恩的,也有落井下石的,成百上千,不可能每个都记得住。但见此人以礼相待,想必不存害人之心,也应当还之以礼。

想着,她躬身回了一礼,却没有讲话。

她此时扮作男子模样,随金家一齐前往义城除祟。江厌离本想留她在金陵台,可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来看看,便随口编了个聂青的名字。

她那一脉修岐黄之术,通晓以药物易容换颜之法,如今她的模样同原本无一相似之处,就连声音都变了,根本不必担心有人会认出她来。

但毕竟聂青这个人本并不存在,凭空捏造难免有破绽,言多必失。

那中年男人似乎有些激动,明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方才压低了声音道:“鄙人欧阳凌,方才人多眼杂不好讲话,现下才得空单独道谢。那时,多谢情......聂公子十八年前射日之征中救我一家老小,欧阳无以为报。”

温情明白了什么,一些早已入土的过往又活了过来,沉默片刻,一颌首轻声道:“医者仁心,职责所归,不必挂怀。”

那时温家四处扫平反抗势力,温情曾有一段时间易容成先生、医师救下一批小世家,想来是她现在用的这张皮,正好是那时用过的,这才会被认出来。

她不愿再与之多言,说完这句话转身走进金家的队伍中,连头也不回一下。过去的事早已过去了,连她自己都不愿记得了,别人又何必挂在嘴边?

若当真无以为报,早在当初清缴她这一族温家人,或在她被处以极刑前,就应当报了。

当时沉默,现在也不再需要他的还恩了。

所谓无以为报,最后不过是无法为报或不愿为报。

一行人浩浩荡荡,却走得极快。当日明明怨气四溢,可现下在外游荡的怨灵走尸数量却并不多,不知是什么缘故。队伍外围的修士几下便清理得一干二净。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身边白雾愈来愈浓,只又前路,不见来路。姚万钧长眉一拧,振臂高呼道:“诸位!数年前清剿义城时姚某曾经来过,城中道路错综复杂。我们这一路来斩杀邪祟有限,恐怕更多的都藏匿在边角处!大家均是修为高深者,不如分散开来,我们齐心协力共同除祟!两个时辰后在城门汇合,如何?”

各家来义城不光是抱着为民除害、履行职责的目的,多数还是打着凭借这次千载难逢的夜猎机会多猎几只邪祟回去,为家族扬名立万的主意。可若是大家一簇簇熙熙攘攘的挤成一群,一共分到手的能有几只邪祟?在场的众人早有分头行动的意思,却碍于无人出头不好意思搞特殊化。此刻姚万钧一席话正中下怀,当下一呼百应,各自道了别就要散去。

谁知突然一声巨响从一旁密密麻麻的屋舍街道中爆响!

姚万钧横眉倒竖,提剑率先赶去,背后一众乌压压的各色家袍紧随其后。七转八转,只见一摊刚被炸塌,尚冒着青烟的房屋废墟,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砖石瓦片。那小山似的残骸上鼓动着,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众人大惊,出剑声此起彼伏,盯死了那蠢蠢欲动的东西,就待它出来,数十道剑光将它贯穿。

然而,还没等众人有反应,石堆下面闷闷地传出一声喝骂,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率先突破出来的竟是一只束着黑色剑袖的手!随后,一个黑衣少年背对着众人从土石堆里拱了出来,一边骂一边抖掉身上的碎石片:“妈的!魏无羡他妈的准是故意的,我当他怎么这么好心给我一堆爆破符?妈的加量了不告诉老子,操!炸死我了!”

他甩了甩脑袋,还未从爆破中缓过劲儿来,一个劲儿地敲脑袋。

众修士见是个活人,纷纷松了口气。姚万钧整了整衣袍,向前一步道:“这位仙友?”

那少年却是毫无反应,依旧碎碎念。

众人面面相觑,姚万钧又叫了几声,一声高过一声,结果连一个回应的眼神都没有得到,对方甚至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顿时颜面荡然扫地,跳上石堆想去拍他的肩。那少年忽然感到了耳边风声,还未回头,一偏脸,手指却已化作一道残影,牢牢夹住脸侧的手掌。

这下姚万钧终于大惊失色,那张时刻摆着深沉架子的脸瞬间垮掉,失声道:“什么?薛洋?”

早就听说薛洋重归于世,确不承想在这儿被他们给撞了个正着,此刻自己还被他牵制在了手里!真是疏忽大意!

下面的修士有的并没见过薛洋本人,但听他姚宗主一出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刚收回的剑又纷纷亮相,指向少年的方向,呼喝声此起彼伏:

“邪魔!快放开姚宗主!”

“这厮为何在这儿?难不成他又在义城搞了什么阴谋?”

“当初阴虎符就扰得世间不得安宁,如今不知他又惹出了什么乱子!”

“贼子小人不安好心!”

姚宗主惊出一身冷汗,翻腕推手,同时另一手提剑欲刺。他本想借推手的力气化解薛洋的攻势,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样另一只手才来得及出剑。可谁知薛洋根本没有半分要发难的意思,夹住他手掌的二指轻若挽鸿毛,他这么一挣竟一下子就脱了出来,连带着重心不稳,那一剑也没能刺出去。

下方喊打喊杀一地鸡毛,当事人却是一脸茫然。他知来者不善,降灾已握在手,面上却显出大片空白。

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刚刚引爆了一张“夷陵老祖升级版”爆破符,本以为范围只是一间屋子,谁知整座院子都塌了,薛洋正好殃及鱼池被埋得严严实实,耳朵里活像塞了个道场,钹儿磬儿铙儿叮当响,什么都听不清,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一群猴子围着他蹦蹦跳跳不知道说什么!

薛洋没来由地烦躁,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你们嘟嘟囔囔不能大点儿声?什么都听不清!”

下方哗然。

大家伙儿的叫嚣讨伐可以说极具声势,振奋人心,可竟被薛洋这黄口小儿戏言笑称是嘟囔!

嚯!好猖狂的挑衅!

几位还算有头有脸的宗主当下压不住火气,召剑刺去,怒道:“此等小人!何必与他废话!薛洋!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快快老实交代!”

薛洋侧身躲过,拍了拍耳侧,依旧听不清什么,只得自己说自己的胡蒙道:“你们谁啊,我认识你们吗?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老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也别逼我啊!”

他第一眼就捕捉到了人群里那几名金家修士的衣袍,却不清楚他们突然出现是何目的。本着自己也曾是他家客卿,不伤金家人的原则,他还是矜持了一会儿没动手,谁知他们竟一个个精神矍铄群起围攻他一个。

薛洋感到重活一世,他的脸皮厚度已经不够用了。或者说,他死的这些年,正派们的脸皮越来越厚。

几人飞速拆了几招。正在此时,雪白霜花簌簌落下,带起的剑风裹挟着冷意扑面而来。飘若惊鸿的灵动一剑,却以千钧之势重重落下,几柄探向薛洋的剑瞬息被格开,其中一把竟直接被震飞脱手而出。面前地上,一道鲜明的剑痕!

这一剑虽未伤人,却是劲力非凡,注入超绝灵力,认真且带着怒意,和小打小闹完全不同。

众人正色——薛洋做事竟还有同伙,难道是又与敛芳尊金光瑶狼狈为奸了?

然而待到护着薛洋那人缓缓从天而降,宽袖迎风,缓带白袍,目如两点寒星烁烁,面若脂玉白皙透暖。一排排下巴纷纷掉在了地上——

怎么是晓星尘?!

这俩人不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吗?

温情没好脸色地瞪了那群瞠目结舌的修士们一眼,心底暗道一声“废物”,拨开人群上前去,冷然道:“这位薛公子双耳受损,你们说得他一概听不清,没法回答你们的问题!他既什么都没说,事实如何尚未可知,何必贸然动手?”说着便绕过晓星尘,去看薛洋的伤势。

她这一数落,修士们才因惊愕熄灭了片刻的激情瞬间又被点燃了,情绪高涨义愤填膺,那些不敢向着晓星尘发泄的挖苦诋毁转了个弯,一股脑地都丢了过去。

“你是哪家的修士?竟敢帮着薛洋说话!”

“薛洋这厮狡诈阴险,无恶不作,见到这种畜牲难道还要和他讲道理?”

“呦,这一看就是个没脑子没见识的小年轻!瞧见这薛成美长得俊俏讨人喜欢就五迷三道,原则都忘了!亏得还是个男人,长得挺像那么回事,怎么好这口?真是不要脸!”一名女修万分嫌恶,眼睛在薛洋和晓星尘脸上流连几圈,想当然地嗤道。温情此时男子扮相,竟被她在这方面拿捏说事做了文章。

“说那么多干嘛?也是个是非不分的!”这人讲话铿锵有力,意有所指,这“也”字把护着薛洋的晓星尘也暗戳戳捎带了进去。

温情声音越发清冷:“你们说他无恶不作,这些天来可曾听说过他手底下惹出一桩命案?他狡诈阴险,刚刚先攻击他的可是你们!他确是长得俊俏又如何?在场的仙子好像都没少看吧。咄咄逼人,不知礼数,未知全貌便盖棺定论,不分是非的究竟是谁?!”

此言一出,惊倒一众人。

“我呸!他薛洋上辈子杀了多少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此次回来就算还未为害,以后也一定会!”

“就是!对这种人,不先行出手制住他,难道等他把我们都害了吗?”

温情冷笑一声,知道多说无益。他们不会听,听了也不会信。当年她与族人没少解释,还不是这般下场?便不再说话,专注地检查薛洋伤势。

她被金氏处刑时,晓星尘尚未出山,薛洋也只是夔州一地痞无赖。苏醒后她在金陵台上,然而金家以同薛洋勾结炼阴虎符一事为耻,根本没人和她讲过这些事。是以她并未听说过薛晓二人,自然也就不介意薛洋曾经恶劣事迹,只当他是个受了伤,被世人排挤诋毁的少年罢了,不愿去想那么多。

她为薛洋说话,又是一副医师的模样,晓星尘没有拦她,低声道了个谢,一手制住薛洋,防止他不知人家好意暴起伤了她。

虽说他耳朵暂时听不清了,但其实伤得倒不严重,不过是猝然被炸了一下,温情一针下去便立竿见影。真正麻烦的是他手臂上的伤。当日救阿菁时被怨气浸染,刚刚又被炸开伤口迸裂,血流不止,翻起的□□边缘溃烂发黑。

然而再一看他本人,却还没事人一样,勾着晓星尘手臂晃悠着叫疼。

医者素来一看到不珍惜自己身子的人就来气。温情突然手下用力一勒绷带,心想着总得让他更疼一点儿才好长个教训,然而却没见薛洋的喊疼声有什么变化,依旧又软又糯,哼哼唧唧。

她一怔。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什么,无声地叹了口气,好生系了个结后又退到了一边。

这人嘴上喊疼,可她骤然一发狠,却反倒状若无事。这一定不是他忍住了,而是......他根本感觉不到有多疼了吧......他叫的疼和难受其实都是假的,都是装给那个人看,说给那个人听的。

想到这一重,温情却没有一点儿被蒙骗的恼意,反倒从心底泛起一丝酸楚同情——她见过无数病人,治过千百例伤病痛者,可忍痛能力强到这种变态程度的人却少之又少。

要说温宁不畏刀枪水火是因为已是凶尸之身,可这么个活生生的人硬把血肉之躯逼到这般田地,该是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

这人情淡薄的世间,无门无路无依无靠,想要活着,不论好人坏人,都如此艰辛。

这些人一时半会儿是安抚不好了,晓星尘收了剑后不厌其烦地想和他们解释,却收效甚微。薛洋终于看不下去了,拉过他就要走,想赶紧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峙,却被姚万钧一剑斩断去路。

“晓道长,您是明月清风,正人君子,和龌龊腌臜小人天壤之别,可千万别受了蒙骗啊!若是当真有隐情,大可与我们说清楚。否则,姚某断不可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就这样放薛洋离开!我们这也是,为了天下,为了黎民苍生,坚决不能放过一个恶人。”

好个大义凛然的说法,把挑拨离间被说得如此光明正大,还赢得一片欢呼!薛洋都想替他叫个好了!

可问题是,天下苍生的安危什么时候和薛洋绑在一起了?这关他什么事?难不成杀他一个还能保天下太平?那他可真是夭寿了,担不起担不起!他再怎么能折腾,好像也没能耐到颠覆苍生的地步吧!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匪夷所思!

薛洋无奈道:“你想让他说什么?他不都说好几遍了吗?我也解释过了,义城那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跟我真没有半毛钱关系!可你们就是不信,我能怎么办?非要他说是我骗他,都是我干的,你们再上来为民除害一人一剑戳死我,才称你心意?”

他发觉自己的脾气真是好得不得了了!若是从前,他哪里肯花时间这般费口舌?就算打不过,此刻也砍瓜切菜,拿下好几条人命祭降灾了。

他叹了口气,心说当好人真他妈的麻烦!当下气沉丹田,声如洪钟,响彻云霄道:

“宋岚!!!!!宋子琛!!!!!快他妈来救命啊!!!!!晓星尘要被人打啦!!!!!”

宋道长和温小可爱,好像一对奶爸奶妈啊。文能拉架,武能干仗,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坏蛋,斗得过流氓。劳动力、厨子、和事佬、兼保镖......哈哈喜欢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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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子衿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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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百家又疯了(魔道祖师cp集合)
连载中蕲蛇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