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寿其五

尸山血海,惨绝人寰!

当初在炼尸场时,薛洋早已见过无数的断肢残躯、万般惨状,可此刻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住,半晌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夷陵乱葬岗!

昔日的古战场,尸积成山、怨气冲天。以一处阵法为圆心,四周皆已化为焦土,形成一个法圈。薛洋一眼就认出,这阵法抵御阴邪,但因需要以活人鲜血绘制,消耗巨大,因此不到走投无路,夜猎中其实很少会用到。

被砍得七零八落尸块在圈外缓缓蠕动着,两道人影背靠背立于圈的正中间。那白衣人通身染血,一袭道袍已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鲜血溅在已干涸成黑痂的血浆上,又结成新的硬块。另一人身披黑袍,身上虽看不出血色,但看挥剑的动作便知必然已受了重伤。

山下远远地传来凶尸恶鬼兴奋的嘶吼,声音越来越近,新一波攻势即将到来。

藏色握剑的手在颤抖,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哥...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魏长泽望向山下正缓缓向上逼近的大片黑影,那些凶尸恶鬼像是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杀过一波后又有更多,他们被围困在这里已整整一夜,早已精疲力竭。其实他们都清楚,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后背处传来了爱人的体温,他宽慰地笑了笑轻声道:“这个时辰阿婴应该还没有醒吧...我们快些回客栈,还能带他去吃那家店的甜羹。”

藏色散人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突然提起儿子。但这句话却仿佛具有魔力一般,原本焦虑担忧的心绪忽然便沉静了下来,沾满血污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分外明媚的笑容:“好!”

薛洋一颗心陡然一沉——他知道他们两个断然是回不去了。按照正常的剧情走向,这一战后他二人都将命殒于此。而年仅四五岁的魏婴仍毫不知情,还在夷陵城某间小客栈等着父母回去。最后因为付不起银子被老板赶出去,流落街头。

真是让人难过啊!难过得想笑。

薛洋没想到重生归来他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感慨心软,若是教金光瑶知道了一定又会遭到无情的嘲讽。

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只是想到,当年流落街头的又岂止魏无羡一人?他和金光瑶不也同样是没爹没娘艰难地活着?

只是魏无羡比他们幸运。

他的父母亲深爱着他,临死前记挂的还是他最爱吃的点心。可薛洋从来就没有过爹娘,像是从夔州荒野里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一般;金光瑶就更不用提了,他能变成这样,全拜他那个父亲所赐。

不过说起来命这种东西还真是神奇。藏色散人和魏无羡都是在夷陵冬季的陋巷被捡了回去,最后又都死在了乱葬岗上,也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

薛洋看得出来,那两人已经到了极限,若不是掂念着孩子,恐怕连上一轮都撑不过去。现下更多凶尸涌上山来,只怕不出半个时辰,他与金光瑶的这场洗魂共情,就会走到结局。然而直到现在,他们想要看到的还是没有出现。

不知从哪个角落凌空飞扑出一只凶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还未近身便被魏长泽一剑斩散。

然而这一声却像是给那些邪物发出了信号,渐渐围上来的凶尸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原本僵硬笨重的步伐陡然灵活。他们没有思维,只是本能地向着鲜活的血肉一次次冲上来,要将他们撕碎后骨血吞食入腹。

魏长泽忽然笑出了声来,还未等妻子反应,在第一只凶尸扑来的刹那,一把推开藏色。

紧接着皮肉撕裂声传来,锋利的骨爪带着腐烂的腥臭味狠狠刺穿了他的腹部。

藏色一惊,刚想上来,魏长泽迅速反手向她甩出一连串的符咒。

一张定身符将她牢牢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余下的在抛出符咒的刹那便连结成阵,丝丝金红丝线若隐若现,形成一个牢笼。

笼内的人动弹不得,笼外的恶鬼凶尸束手无策。

“你要干什么!放我出去!”虽还不知为何会突生这样的变故,但藏色已预感到了他要做的事,恐惧与痛苦铺天盖地地袭来,将她活活吞没。对失去心爱之人的惶恐彻底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

她浑身都在颤抖,却偏偏动弹不得。定身符有一定的时效,除非施咒者自己解开或熬到时间,否则纵使修为高深,也无力挣脱。

魏长泽一剑斩断面前一具朽尸,那断掉的枯爪还刺在他腹中,与其拔出来血流不止无暇处理,莫不如留着它还能堵住伤口。他翻身躲过一大片黑压压的恶灵,符咒脱手而出。趁着这一瞬间的空隙,他温柔却坚决道:“这符阵能护你两个时辰!有它在,任何邪物都感受不到你的存在。我去把凶尸引开......你一定要活下去,藏色!”

泪水从女子脸上滚落下来,混着污血与黑灰,弄花了整张脸。她哽咽着道:“哥......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不好吗?我们要死...也要死在一起,你忘了你说过的?”

魏长泽的双眼黯了黯,随手又是一把符咒挥出,灵剑受诏旋转翻飞,一片嘈杂中,他的声音温柔地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

“对不起......我食言了......这种情况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人......”

“你敢?!”藏色忽然怒了,她吼道,“魏长泽!你给我听好,我们两个拜过堂磕过头,生同衾死同穴。你若敢就这么走了,我便立刻去找你!你别想丢下我一个......”

“你说什么胡话?”魏长泽没等她说完一声怒吼便打断了她。他向来沉默稳重,对妻子更是入骨温柔,从未这样对她说过话,藏色猛地愣住了。

他不住地挥剑,血肉以他为中心四下飞溅,有凶尸黑褐色的污血,也有他新鲜鲜红的,他语气又柔了下来道:“藏色,你还要带阿婴去吃甜羹,我们过答应他的!他还小,不能没有阿娘。你不想看着他长大,教他读书写字、骑马练剑,看着他成为一代名士,看他娶妻生子吗?我求你,就当是为了我,千万要好好活下去,好吗......”

阿婴......

藏色终于没有再反驳。她看着浴血奋战,体力渐渐不支的魏长泽,只是哭。她心里明白,他说得没错,现下的情形,他们不可能全身而退。舍一保一,反而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他们不仅仅是自己一人,他们还有孩子,她还是一个母亲!

魏长泽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大批凶尸潮水似的追随在其后。她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次次拼命地眨眼将泪水挤出眼眶,然后瞪大双眼,恨不得将那人的身影烙进脑海里。

因为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了。

混杂着腐臭血腥的风带来那人的喃喃自语,他说:“我答应过要保护好她,我做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大亮。凶尸恶鬼早已被引去了后山,嘶吼声渐渐减弱,只听得荒山上凄异的风声,还有偶尔的几只老鸦忽然惊起。

藏色竖着耳朵去听那些远远传来的可怖声响,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坚持下去的,竟还没有晕倒。眼泪干在脸上,被裹挟着灰尘的风吹干,她早就哭不出来了,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魏长泽离开的方向。

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去送死,这种感觉一定不怎么美好。薛洋心想。

忽然,藏色身上一轻,整个人猛地跌在地上。

定身符终于失效了。

她顾不得浑身上下的酸痛,跌跌撞撞爬起来,一把撕开面前结阵的黄符,向后山的方向奔去。一路上零零散散的走尸阴魂像是被什么人安抚下来,静静地立在一边,向这个状似疯狂般跑过去的女人扭过头去,平静而冷漠,与昨夜的疯狂残暴完全不同。

后山已化为焦土一片,到处都是破碎的尸块与红黑色的血灰,状若人间炼狱。不知魏长泽用了什么方法,连岩石都化作灰粉,只消轻轻一碰,便漫天散去。朝阳金红的光洒下来,他颀长身影逆光而立,手中拄着他的剑。

藏色眼前一亮,呼喊着飞奔过去,短短的几十步竟被地上蠕动的尸块绊倒好几次,又一抹脸上的血污迅速爬起。她张开双臂扑过去,似乎是想要从背后拥抱住爱人。

可就在她的双手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破碎了,化作无数飘飘洒洒的粉尘,消散在空中,长剑铿然坠地,发出惊心的声响。

藏色愣住了,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却抓了个空。那飘散的灰尘从指缝流走,一刻都不为她停留。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瘫坐在地。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结束了。

山坡上传来了脚步声,混着玉石银铃碰撞的脆响,藏色却恍若未闻。直到那声音已近在咫尺,她才察觉到有人来。

视线缓缓上移,一双黑靴映入眼帘,往上是两条笔直长腿,墨色玄袍上缀着一块温润的白玉,剑袖圆领,高鼻深目,长发梳成马尾随意地垂在脑后。

她好半晌才认出来人是谁,颤抖着唤道:“师兄......”

不怪她认不出来,延灵的变化实在太大。记忆中的他一直是一袭白衣,翩翩君子谪仙之姿。而此时的他一袭黑袍,干净利落却隐隐透着些邪气。眉眼间待她温柔依旧,却终是难掩浑身戾气。

延灵俯下身将她从地上慢慢扶起,擦去她脸上的灰泥与泪水,皱眉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像是终于等到了救命稻草,藏色一把抓住他喃喃道:“师兄,帮帮我!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帮帮我......我要救他,他不能死,阿婴还小不能没有爹,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我要他回来!他们都说你修了鬼道,你一定能找到他的魂对吧?”

薛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她这可真是急病乱投医。

且不提延灵道人是否真的如传闻那般修了鬼道,如今魏长泽尸身都已不在,恐怕就连魏无羡想要把他炼成凶尸都是不可能的了。况且延灵道人也未必愿意去救他。若是以前的延灵道人或许会大义在先、私情在后,可如今连一个外人都能一眼就看出来,他确如传闻所言性情大变,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坦荡赤子了。

果不其然,藏色的话还没有说完,延灵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眼底泛起丝丝血红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带一丝温度。但他还是隐忍着没有发作,伸手抓住藏色的手腕道:“我们走吧。”

藏色一把挣开他的手,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师兄,真的没办法吗?我求你......你从小到大对我都是最好的......哪怕,哪怕能召回他的魂魄也好,我想见他,他不能就这么离开我。师兄......”

她还在撕心裂肺地苦苦哀求,延灵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静静地歪着头打量自己刚刚被甩开的手,皱紧了眉头。半晌他才抬起头,把那只手背到身后,温和地笑道:“藏色,你还是这么任性。他已经死了啊。死人怎么还能活过来呢?他可是连灰都不剩了。”

他满意地看着藏色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笑着不说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握着拳。

“怎么不说话了?”他凑近了她的脸,仿佛要将她的每一点表情的变化都记录下来,见她已经呆滞了,他轻柔地拉过她的手,引着她慢慢离开道,“走吧,我们下山去。你不是还要去见阿婴吗?”

许是儿子的名字终于唤回了她的一丝理智,藏色终于没有再反抗,却像是哑了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后山的路平坦宽敞,延灵在前面走,藏色就呆呆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两人的脚步声在阴森死寂的乱葬岗显得凄异荒凉。

突然,延灵察觉到了什么,诧异地回头看去。果然,藏色停下了脚步,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紧紧盯着他。

延灵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耐烦。他走上前去,想抓住她带她离开。

“噌——”长剑出鞘,寒光凛冽,剑尖直指他的胸膛。藏色冰冷的声音传来道:“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延灵一怔,随即歪着头呵呵笑着,依然没有停下脚下的动作,一步一步向她靠近。锋利的剑尖缓缓没入他的胸膛,鲜血顺着剑身成串地落在地上。泥土下伏动翻滚着,有什么东西感受到了鲜活血肉正要从地下钻出。他低声喝道:“滚回去!”

地面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藏色茫然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半晌才反应过来,抬手想把剑从延灵胸口拔出来。延灵却一把徒手握住剑身,冷笑道:“师妹,你说什么是不是我做的?”

她指的是什么,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乱葬岗已沉寂多年,与夷陵百姓也算是相安无事。然而自从她与魏长泽游历至此,这里的异象便从未断过,怨气纷纷被活化激增,竟像是冲着他二人来的一般。

况魏长泽并不精修符咒,却屡次使出高阶符法。这些东西是谁教他的,又是谁给他的?为什么他会知道自爆能清理凶尸这种方法?是谁告诉他的?当时的情形危急来不及细想,如今想来实在是令人怀疑。

而魏长泽一死,凶尸恶鬼便都变得乖顺无比,再没了疯狂之状。必然是有人安抚住了它们,命令它们停下。

销声匿迹多年的延灵道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这绝不是巧合。

藏色本以为延灵也是觉察了夷陵的异象前来夜猎,是来救她的。然而她甫一冷静下来,立时便发现了藏在其中的问题。

延灵冷笑道:“真是没想到啊,我的小师妹真厉害。刚死了爱人,对你一点儿影响也没有,思路还是这么清晰。我可真是佩服啊!”他既不承认也不否定,语气中却满是嘲讽,好像在看一个多好笑的笑话。

藏色只当他是默认了,忽然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发力抽出剑,灵力爆发,一剑取他脖颈,却在距他只有几寸的地方猛然刹住,她红着眼睛,努力了好久才勉强从牙关处挤出三个字,她恨道:“为什么!”

延灵自始至终都岿然不动,连藏色刺向他的那一技杀招都没有躲闪——他知道她不敢真的刺下来。只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满不在乎。可他却在听了这句质问的刹那暴怒,俊俏的五官狰狞地聚在一起。他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他突然哈哈大笑,胸口与手上的伤口都在流血,他却懒得去理它们。此时此刻,他面目狰狞、狂笑疯癫,比周围的恶鬼凶尸更像是来自地狱。

薛洋一阵头痛,在延灵道人的身上,他竟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一个癫狂、执着、暴躁的疯子。

“你说为什么?”笑声戛然而止,延灵恶狠狠地盯住藏色的眼睛,像是要将她活活吞吃入腹,“我以赤诚之心待你多年,处处维护、精心照顾、仔细呵护......为了你我可以祭血献肉,将我的生死都联系在你身上!为了你我之间救济苍生的誓言,我愿孤身离开山门,替你替天行道!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就连我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可是你呢?!你背叛了我!”

“魏长泽?呵呵!他一个家仆,要地位没地位,要修为没修为,要什么没什么,他有什么好?他都不如那个什么江枫眠!你居然为他出山,给他挡剑,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顾!他他妈都保护不了你!他算个什么东西?!在你眼里我又算个什么东西?!”

“呵呵。你以为是我杀了魏长泽吗?你以为是我把你们引来这里的吗?你以为是我教给他符法自爆的?你还真是同以前一样天真得没有底线!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杀他?”

“是你啊!”延灵吼道,“是你杀了他!”

藏色的脸立刻没有了血色,连手里的剑都已握不稳当,颤颤微微地要从指间滑落。

延灵注意到了这一点,眼里闪烁着癫狂兴奋的光,他狞笑着:“醒醒吧!是你把他带来的!是你害他陷入绝境!是你逼得他只能选择自爆让你活下去!什么为了魏婴,什么看儿子长大!统统是借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你就是怕了!你怕死!你不想就这么,和他一起死在乱葬岗!仅此而已!是你逼的他!”

“住口!”藏色无法听他说完便尖叫出口,她的头像是炸开了一般,心跳骤然加速,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长剑终于无力地掉落,半身插进泥土里,她捂着头痛苦地蜷缩起来,将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小团,喃喃道,“不是......不是的,别说了,别再说了......”

他说的其实都是对的!她确实怕了,怕得要死。明明她爱魏长泽爱到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她也确实这么做过,可那一刻她的恐惧却真真切切地从心底蔓延至全身。魏长泽将她定住,一个人赴死将生留给她时,她甚至产生过其实这样也不错的想法,虽然只是一瞬间,却已经足以让她不寒而栗,只能刻意地去忽略这可怕的念头,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此刻,延灵却把她心底最见不得人的想法挖了出来,血淋淋地摆在她面前。他还在喋喋不休。

“我叫你别再说了你听没听到!”她忽然尖叫道,昔日的明媚动人不复存在,活像一个疯妇。她抓住自己胸前的衣领,似乎是想要把剧痛的心脏活活挖出来。她开始小声地啜泣,无助得颤抖着。

延灵却并没有就这样放过她。他兴奋地两眼放光,他蹲下来,托起藏色的脸,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强横道:“怎么?你不承认了?我不过是能操纵怨气,又教过他一些鬼道法术。怎么?这就成了我诱导他送死吗?来不来乱葬岗在你,自不自爆在他。所以说啊,是你!你害了他!哈哈哈......”

“你自以为是,你以为你多了不得。理所应当地让爱着你的人做任何事,把什么东西都给你!精力、心、命......凭什么?你凭什么?你活该!咎由自取!你就是个没感情的人!谁爱上你谁倒霉,你会害了所有爱你的人!魏长泽他只是其中的一个!”

藏色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去,她蜷缩成一小团,撕心裂肺地哭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她猛地向前一挣,扑向插在泥土中的剑,修长的脖颈划在锋利的剑刃上,鲜血溅了一地,雪白剑身上一道刺目的红,刺痛人眼。

一切都结束了。

四周突然一片黑暗,洗魂香的气味扑面而来,浸染了衣物发丝。

薛洋缓缓睁开双眼。

还是那间密室,浓烟散去,香炉内的洗魂香也已燃尽,只剩下丝丝缕缕的青烟。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金光瑶揭开香炉,从里面取出一块熏成炭黑色的物什,用一块干净绸缎将它仔细包好,小心地放在木格上后,转过身来在薛洋对面坐下,观察着他的神色。

要是平常,他这个样子盯着他,没一会儿薛洋准会被盯毛,然后跳起来骂他,质问他想干什么,警告金光瑶别觊觎自己的美色,他不会喜欢男人。可现在薛洋就好像完全无视了他这个人一般,两眼空洞,不只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

良久,金光瑶才轻咳一声道:“对不住了成美,我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

薛洋猛地一哆嗦回过神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金光瑶说了什么,他咧嘴一笑,身子往后靠去:“你是不是觉得很讽刺啊小矮子?”

金光瑶沉默不语,见薛洋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知道他是铁了心地想让他回答这个问题,这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薛洋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苦笑道:“你说,这抱山散人的徒弟怎么都一个样子啊?口里喊着什么苍生大义、人间真情,自以为一身正气其实恶心得要死。最后都一事无成、一败涂地、贻笑大方,什么都捞不着,什么都没了!哦对!动不动就抹脖子!传闻中上天入地的抱山仙师难道还教徒弟这个不成?”

“成美......”

“别劝我,我好得很!”薛洋堵他道,“晓星尘自刎是我的错我认了!我只是感到很讽刺。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因因相循,果果相报,巧的很呢!呵呵,薛洋和晓星尘、延灵道人和藏色散人、魏无羡和他爹娘。一个乱葬岗引出多少事?要我说一把火把这山都铲平了利索!妈的!操!”

他骤然暴躁了起来,额角青筋清晰可见,眼底爬满了血丝。

金光瑶见势不好,一把夺过桌上的香炉,心说这种能连接梦境的珍惜宝物可不能叫小流氓一个不顺心给砸坏了。

薛洋却很快冷静了下来,见他这副样子,不屑地瞥过去一眼,嗤道:“你藏什么?弄坏了大不了赔你一个!”

金光瑶笑着摇了摇头,将香炉重又放回桌子上道:“成美,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薛洋一愣,见他又神色凝重地要开口,生怕他又感叹出什么酸掉牙的话,连忙打断他道:“小矮子,我好不容易好了,你要敢跟我说什么肉麻话,你信不信我拆了你!”

金光瑶冷漠地摇头,一脸严肃道:“成美,我要说的是,时辰差不多了,饭应该好了,再不回去要被怀疑了......”

“......”

修鬼道者自古有之,夷陵老祖乃集大家有所成者。私设延灵道人也是鬼道前辈之一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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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寿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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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百家又疯了(魔道祖师cp集合)
连载中蕲蛇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