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本就被江澄骂得一肚子火没地儿发,现在对着蓝思追凶了一通,却发现根本没人理会自己,顿时又气又委屈,“腾”地站起来,指着蓝思追鼻子怒道:“好,你敢不理我!你说过什么你忘了是不是?今后别想我再理你!”
蓝思追不过是犹豫了那么一瞬究竟应该先和哪一方讲话,却完全没想到金凌竟会发这么大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
不过想来也是。从找到了金光瑶一直到现在,金凌就一直阴阳怪气儿的,看谁都不顺眼。但又不好跟长辈发脾气,于是脸色一天比一天臭。刚刚他又被江澄大骂一顿,要不是因为堂堂金宗主挨揍这件事传出去不好听,差点真的就挨了打。现在还被罚在义庄门口面壁思过。
金光瑶猜到了金凌是怎么回事。他听说,金凌从听说他重生起,便扔下了整个金家,连父母舅舅都不顾,执意偷跑出来寻他。金光瑶知道金凌想带他回家,却说不出口,只能一直别别扭扭地和他生气。
说起来还真都是金光瑶的错。
回过神来,金光瑶对蓝思追温柔地笑了笑,悄悄比了个手势道:“去吧!用不着这么多礼的。”
蓝思追咬咬嘴唇,对他二人匆匆行过礼,转身向着金凌远去的背影追去。
聂明玦与金光瑶远远看着那闹着别扭的二人,良久无言。终于,聂明玦试探地问道,声音几乎为不可闻:“阿瑶,你要......进去见他吗?”
金光瑶深吸一口气,面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毅然道:“还能怎么办啊?反正早晚都是会见面的啊.....有些话,也该说清了。”蓝曦臣可是因为他曾做的那些事,闭关了这么多年呢。
金光瑶说这话时并未想太多,只是怀着自我赎罪的勇气与决心,想给当年因他而受伤的每一个人一个解脱。但话传到聂明玦耳中,却变了味道,像一根小刺扎进了他心里。
蓝曦臣只因失手伤了他,便愧疚这么多年。哪怕那时他已知道金光瑶是怎样的一个人。
而他,从未相信过金光瑶,反而一次又一次伤他,不曾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理解与关怀。
聂明玦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轻轻点了点头。
金光瑶拍了拍白衣衣角,抚平上面的褶痕,又用力搓了搓脸,问道:“大哥,我看着还好吗?”
聂明玦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句。
“那走吧!”金光瑶笑了,是那种很开心释怀的笑容,就像那个还未上金陵台的天真少年。
对他来说,还了蓝曦臣的情,或许就是一切真正重新开始的契机了。
“去见见二哥。”
戌时。
魏无羡坐在蓝忘机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身上磨蹭来磨蹭去,肆意疯狂地点火。
“蓝二哥哥?”魏无羡一只手绞着蓝忘机柔软的发丝,一手勾起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说,你喜不喜欢我?”
蓝忘机箍紧了他的腰,耳垂通红,却仍强撑着一脸严肃道:“喜欢。”
魏无羡见他这样,开心得不得了,得到回应后立刻便扑了上去亲他的脸,笑道:
“蓝湛啊,我就喜欢你这样!面上正经得不得了,其实心里肯定开心坏了......哈哈哈,蓝湛,我错了,慢点慢点,等一下,衣服衣服!”
天雷地火,一触即发。
然后江澄破门而入......
蓝忘机与魏无羡暂住的地方就在义庄旁边,是多年前义城百姓留下的小院。蓝思追、蓝景仪都住在后屋,蓝曦臣与江澄住在隔壁的院子里。这些房屋本就四处漏风、破旧衰败,这间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此刻门板被江澄用力一掀,差点飞出去,夜晚的冷风嗖嗖灌了进来。
江澄心内更冷。
一推开门,就看见魏无羡坐在桌子上,水蛇似的搂住蓝忘机的腰。衣服丢得到处都是。蓝忘机还稍稍好一点,多少还穿了一件里衣,领口大开裂开到腰间,大片精壮身材若隐若现。而魏无羡简直不忍卒视,浑身上下只松松垮垮地挂着一条亵裤,双手还被一条长长的抹额绑着。
江澄:“!!!!!!”
魏无羡:“??????”
蓝忘机:“......”
蓝忘机反应迅速,顾不得自己凌乱的衣衫,脚尖一勾从地上撩起一件外袍,双臂一展将它罩在魏无羡半/裸的身上。
“我......我操了!魏无羡!你他妈搞什么?”江澄也反应过来,本就阴沉沉的脸气得通红,说话断断续续,“你他妈,你他妈要不要脸了?”
魏无羡根本不在意自己暴露在江澄面前,反正他二人本就是从小看到大的。此刻他更在意的反倒是蓝忘机被看光,慌忙激动万分地捂住蓝忘机暴露在空气中胸膛,怒道:“江澄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你知不知道进来以前要敲门?你还看?出去出去!泽芜君天天的还不够你看?”
本来江澄心情就不是很好,看到蓝忘机和魏无羡大半夜还如胶似漆地来回折腾,心里更不是滋味,说不出哪里来的莫名的失落感,此刻听魏无羡提起蓝曦臣,顿时炸了。
“你别他妈总跟我提蓝曦臣行不行!”
魏无羡一时没听出江澄话里的其他含义,只顾着恼羞成怒,抓起外袍囫囵套上就要扑上去。蓝忘机忽然伸手拉住魏无羡的手腕稳住了他的身形,问道:“兄长如何?”
被他这么一提醒,魏无羡顿时冷静下来,有些回过了味儿来。此时已是深夜,江澄为何不在房里呆着,跑来找他们?怎么就听不得别人提蓝曦臣?泽芜君怎么惹到他了?
江澄正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看着他越来越阴的脸色,魏无羡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先蓝忘机一步过去,揪着江澄的衣领子扯进来,将他强行按在桌边坐下。
蓝忘机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角,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抓着江澄胳膊的那双手,低下头来,沉默一会儿走过去关了门。
江澄对这张刚刚发生过某些下流勾当的破桌子极为抗拒,勉勉强强才坐下来,却死活不愿意触碰桌沿一下。
魏无羡才不会在意那么多,神色凝重道:“师妹,你是不是和泽芜君吵架了?”
蓝忘机难得地有了反应,投去询问的目光。
江澄没好气地说道:“你眼里我就是一个爱吵架的人吗?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凭什么跟那种人吵架生气!”
不是吗?你不喜欢和别人吵架吗?那你现在在干什么?魏无羡被江澄接连几句反问问得摸不着头脑,但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些疑问藏起来,并且不能让江澄知道。
“到底发生什么了?”蓝忘机难得开口说这么多字。看来他是真的担忧自家兄长。
江澄阴森森道:“金光瑶在里面!”
蓝忘机与魏无羡脸色同时一变。
就在几个时辰前,江澄从城外回来,一推开房间的门,就见三尊围坐在桌边,六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晚吟?”蓝曦臣愣住,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进来,有些愕然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怎么回来了?蓝曦臣是忘了他也是住在这儿的了吗?这也是他的房间,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好像蓝曦臣是主他是客一样?
江澄看着那和谐共处的三个人,一股无名火涌上来。尤其是坐在蓝曦臣旁边的那人。秀气文弱得像个姑娘,此时卸下前世那笑里藏刀的面具,眼角眉梢处处都是温顺与柔和。
就是这个人,明明是外族,却有着蓝氏的通行玉令。他还特意为蓝曦臣建了座绽园,多少年来二人在其中秉烛夜谈。
就是他,当年在观音庙里,抓着蓝曦臣要和他同归于尽,却又将他推开,将临死前全部的温柔和善良都给了蓝曦臣!
而蓝曦臣就是为了这个人,颓废多年,谁也不见!
这两个人坐在一块儿,真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一个皎皎明月,温润如玉;一个八面玲珑,眉眼含情。
真他妈让人感觉别扭。
江澄摩挲起紫电来,冷哼道:“敛芳尊可真是厉害,刚一回来,又把两位好义兄哄得团团转。”
“晚吟!”蓝曦臣唤道。嗓音依旧轻柔,江澄却好像在其中捕捉到了严厉与责备。
好像心脏哪里不舒服了一下,江澄忍着这奇怪的酸涩感,勾起一侧唇角,对屋内三人做了个揖道:“三尊今日重聚,江某一个外人不好在场,这厢先回避。请赤峰尊、泽芜君、敛芳尊继续。只是......容江某插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别......天真到底啊!”他说着,目光阴冷地扫过蓝曦臣和金光瑶,又朝聂明玦一点头,转身就走。
蓝曦臣追上来,轻轻揽住了他的胳膊:“晚吟,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要歇息,我与大哥三弟可以到屋外,或者改天再谈。”
而这一次江澄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任他抓着手腕,一把挣开了他,退后几步拉开一个生疏的距离:“泽芜君多心了,义城空出屋舍众多,江某并非只能和你一间房。况且,这是泽芜君的私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在场。”
蓝曦臣一愣,想要说什么却又强行忍住。
既然是江澄决定不想与他同住,继续劝说反倒会让人反感。况且,今晚的事或许只是个导火索,江澄也许早就不愿和自己在一起......蓝曦臣掩去了情绪,只道:“若晚吟你要走,那蓝涣便不强留了。只是,晚吟于我,不是外人......”
江澄早已无心去细品蓝曦臣话中的其它含义。蓝曦臣真的顺水推舟,任他离开了。既然都这么说了,他江澄凭什么还厚着脸皮同他挤一间房、一张床?可这明明是自己希望的啊!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呢?一颗心好像都拧成了一团,揪得生疼。
他真的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了,只好忙不迭打断道:“江某祝贺泽芜君义兄弟分别多年相聚、重归于好!江某......告辞了。”反正是自己先提出要走的,说出去也不会有多么丢人。
可这一切的起源,都是金光瑶。
他就知道金光瑶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他一出现,总能毁掉江澄所拥有的。从前他间接地逼死了魏无羡,现在他又变相把自己赶出了蓝曦臣的世界。
真他妈的恶心。
江澄头也不回地离开,蓝曦臣还想追上来,却对上了江澄那厌恶与排斥的目光,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江澄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知不觉间已绕着义庄附近走了整整一大圈。
虽说义城空房子确实很多,可大部分都已严重损毁,住不了人。少有的保存完好的,又都没有人收拾过,腐臭混杂着蛛网灰尘。
有几间屋子都透出温暖的灯光,那是义庄与他们暂住的房子。
可没有一盏灯,是留给他的。
义庄房间里,薛洋耍赖缠着晓星尘,语气委屈得快要哭出来。想起白天时带着重伤和魏无羡疯狗般打架的那个人,又听听这个良家少年撒娇,江澄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院子里那口棺材里,一个小姑娘骂骂咧咧的声音飘过来。江澄听出她骂的是“不要脸”这三个字......
在义庄外的台阶上,他碰到了宋岚和温宁。凶尸都不用休息,那两人静坐在院外的门槛上,谁也不出声,而他们的脸上却会时常流露出一丝笑意来。江澄和宋岚打了个招呼,直接无视了温宁,悄悄盯住他们攥在一起的手片刻,心里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只得告辞离开。
金凌和蓝思追他们住在一起。江澄在窗户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惊奇地发现往日里话最多的蓝景仪居然一声不吭,反倒是蓝思追在说个不停,像是在给谁道歉,哄别人开心。江澄轻轻笑了一下。他猜应该是蓝思追惹蓝景仪生气了,此刻正在道歉哄人。因为他相信他家外甥一直是个善解人意、好脾气的人,从不惹是生非。
“真是一群孩子。”江澄慨叹。想当年他和魏无羡吵架的次数也不少,魏无羡几乎每天都会惹他生气。可没有什么是打一架揍一顿解决不了的。
这个蓝景仪,被人惹了居然连打架都不会,还像个女人一样要人哄才能好,真没出息!
义城夜间的寒风吹得江澄一个激灵,他忽然回过神来。心说自己到底是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金光瑶爱来就来,关他什么事?凭什么自己要走?现在好了,自己没地方去了。说不和蓝曦臣一起住的海口已经夸下去了,定是不能反悔。可他江宗主难不成还要在屋顶吹着冷风睡上一晚?
怎么想怎么不对,自己好像是吃了个大亏,越琢磨越郁闷,江澄索性转了个方向直奔魏无羡的房间来,心中想着,就算是自己不能开心也要找别人些不痛快。
于是就有了春光乍泄的一幕......
魏无羡听了江澄简单描述,凝眉若有所思。江澄向来死要面子,要不是已经憋屈到了一定程度,绝不会大半夜就非要找个人一吐为快。可是,江宗主生气的点似乎有些奇怪。
人家义兄弟之间,时隔多年,生死重逢,促膝长谈忘了时间也是正常。且明明是江澄自己提出要走,泽芜君甚至还在挽留。所以说江澄生什么气?
蓝忘机无声地望向魏无羡,想提醒他点什么,而对方却没有看懂他的意思。蓝忘机犹豫片刻,思考了一下自己是否会违背那条“背后不议人是非”的家规才道:“金光瑶......”
魏无羡恍然大悟,一拍脑袋,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江澄哪里是和蓝曦臣生气,分明是看金光瑶不顺眼,又没理由对他做什么,才会和自己置气的啊!
“江澄,你是不是吃敛芳尊的醋了?”魏无羡凑上前去小声道,见江澄愣住,便知道自己猜了个差不多了,补充道,“我听阿凌说敛芳尊是跟赤峰尊有一腿,跟人家泽芜君可没什么关系。”
江澄突然怒目相视:“魏无羡!你胡说什么?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魏无羡完全不怕他,语气甚是无辜:“那你为什么生气?”
江澄被噎得一怔,却又不好意思直说他是因为自己没有地方住。想来想去,这种窘境似乎还是因为自己别别扭扭作成的。
“你看看!我说对了吧?”魏无羡重重拍在江澄肩膀上,“师妹啊!你其实不讨厌泽芜君的对吧?”
江澄想反驳,却忽然语塞,不知该用什么理由解释。他下意识越过魏无羡,看向一直立在他身后站得笔直的蓝忘机。
这两个人真像啊!不说话时,俊秀眉眼间的清冷,不染纤尘的身姿,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面雕刻出来一样。江澄承认,不论是蓝曦臣还是蓝忘机,在人群中都无需多言,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就像一道耀眼的光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本无世俗的沾染,却依旧光芒万丈。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蓝忘机缓缓抬眸,琥珀色浅淡的眸子迎上江澄的视线。
这么看的话,还是蓝曦臣好看。至少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温柔的、有着温度的。江澄不合时宜地想着。
马上来下一小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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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寿其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