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幽人居的某个屋顶之上,一猫一人面对着面对峙着。其中,那玄色猫儿如同做了坏事一般耷拉着脑袋。
片刻之后,时如尘开口道:“你的身上,有股橘子味。”
贺寻睦下意识想咬嘴唇,果然被发现了。
只是时如尘说完这话之后,便像上次一样,一言不发地将他扛回了方才种着橘子树的院子。
没想到这么快又回到那院子了,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那仿佛缺根筋的奴仆——
仔细一看,那奴仆手中的橘子皮居然还增加了。
贺寻睦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方才的“犯罪现场”,很好,藏在上面的橘子皮已经被这个奴仆“侦探”发现了。
奴仆一见到时如尘,连忙慌乱地朝他行了个礼,接着才边拼命摆手,边吞吞吐吐解释道:“门……门主,您……您的百态树,不知道被那个小偷给偷吃了……真的不是我干的……”
似乎怕时如尘怀疑是他干的,他躬着身,恭敬地将手中的橘子皮举过头顶,呈现给时如尘看。
“您看,这是我在橘子树上发现的,上面还残留了一些口水的痕迹。”
贺寻睦:“……”
他眯着眼睛仔细盯了数秒,确定奴仆是在污蔑他!
哪儿来的口水?那分明是橘子自身的汁水!!!
奴仆见时如尘迟迟未发话,便偷偷抬起脑袋,偷瞄一眼时如尘的反应。
然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对上了被时如尘举着的玄猫,顿时顾不上礼仪,猛地扬起头,用手指着那猫儿道:“门主,就是这只猫偷吃的!我方才在橘子树上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黑色身影,定睛一看,便是这顽皮的玄猫。不信您上屋檐上看看,那上面的积雪还留着几朵梅花印呢!”
贺寻睦心中懊恼,他怎么会忘记把脚印擦掉呢,真是做不得“贼”啊。
时如尘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斜着凤眼觑了贺寻睦一眼,便摆摆手,让奴仆下去了。
待奴仆走后,时如尘便将贺寻睦转了个方面,同他面对面对视着。
冰冷的视线让贺寻睦如坠冰窖,再加上时如尘毫无温度的声线,仿佛下一秒,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时如尘道:“你果然偷吃了我的橘子?”
吃都吃了,贺寻睦又不能给他吐出来,于是便保持沉默,闭着眼睛决定听天由命。
见贺寻睦似乎并不打算配合,时如尘干脆抓住他的爪子,轻轻地捏了捏肉垫,锋利的钩子瞬间出鞘。
时如尘将爪子凑到鼻子跟前,轻轻嗅了嗅,斜眼道:“还不承认?”
爪子被抓住时,贺寻睦便开始心慌,生怕时如尘要剁了他的爪子。直到听到时如尘的问话,贺寻睦方才重新睁开眼睛。
一睁开便对上了时如尘冷峻的面容,浓密的睫毛上扬,深邃而犀利的眼眸映着贺寻睦玄色的身影。
贺寻睦没想到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他甚至能看到时如尘鬓角上细小的绒毛,同时,他也嗅到了时如尘身上极其清淡的橘子香气。
并非从他身上沾染的,更像是身体自带的香味。
贺寻睦一瞬间觉得心跳有点儿快,尾巴尖尖不受控制地勾住时如尘的手腕。
时如尘眼眸下垂,目睹那墨色的猫尾不由分说缠绕在他手腕上,“这是在求饶?”
“喵~~喵~”猫儿的声音仿佛受到委屈般细小,时如尘总算松开了贺寻睦的爪子,改提为抱,有些不熟练地将贺寻睦抱在怀中。
他轻轻顺着贺寻睦的猫,道:“这次便放过你了。”
贺寻睦耳朵一抖,眼睛瞬间有了光亮,他没想到时如尘竟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他就说嘛,好歹是爱猫如命的人,怎么会轻易责罚猫猫呢?而且时如尘似乎不知道猫儿不吃橘子。
被轻轻抓绕着下巴,令贺寻睦本能地发出“咕噜”声,他舒服得眯起眼睛。贺寻睦暗自思量,自顾自给出合理的解释:想来这个大陆的人的知识面还不是那么齐全。
这时,他听见时如尘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喵?”
怎么回事?贺寻睦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喵!!?”
怎么回事!!?贺寻睦一脸震惊地看向他们。
面前两人,居然是双生子。
贺寻睦望着面前两张一模一样、气质却大相径庭的脸,忍不住来回张望着。
从那个陌生房屋外被抱着绕了一会儿后,他便见到已经熟悉的环境,感情那个屋子也在幽人居,只是他没去过罢了。
他本以为时如尘只是将他抱回猫屋,没想到会见到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两人性格分明毫不相似,甚至连身上的气味都不相同,他之前居然还傻傻地以为是“时如尘”性情多变。
是他痴傻了,也怪自己消息闭塞,才丝毫没有怀疑两人的身份。
难怪先前百里应沂说话那般奇怪,还“这个时门主”“那个时门主”,当时他还觉得他脑子秀逗了,感情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他啊。
时如尘一进宿猫院,那些猫儿瞬间便跑开了,甚至连原本乖巧地窝在另一个“时如尘”怀中的霄霄也不例外。
“时陌,你的猫儿跑到我那边去了。”时如尘淡淡道,挼贺寻睦脑袋的手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面前的时陌挑了挑眉头,起身迎了上来,语气中带着惊讶:“真是奇怪,平时猫儿们见了兄长便跑,难得有猫儿被兄长抱在怀中,还这般乖巧。”
这不就是被时如尘吓跑了吗?贺寻睦心道,他是不是也跟着跑比较好?
听到时陌这么说,时如尘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仿佛习以为常。他顺毛的动作更加轻柔,“嗯,他是挺特别的。”
“确实,瞳瞳是这猫屋中最爱乱跑的猫儿,平时吃饭也不积极,不知道会不会饿着自己。”说罢,时陌稍微弯下腰,伸手随意摸了一把贺寻睦的肚皮,笑道:“嗯,胖了,看来没饿着。”
贺寻睦瞪大了双眼,这人怎么随意轻薄自己?还有他哪儿胖了?
分明是双生子,性格这么差别这么大?贺寻睦忍不住来回张望着二人。
见贺寻睦的小脑袋扭得正欢,时陌便出言调侃道:“怎么?瞳瞳,难道分辨不出我们?”
闻言,贺寻睦的动作一僵。
如此一来,反而是时陌有些吃惊,道:“瞳瞳竟然如此通人性吗?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接着又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可一般猫儿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我和兄长呢?”
时陌回头望向庭院角落,那里躲着一群猫儿,此时正张望着脑袋,眼巴巴地盯着他看。时陌笑了笑,这些猫儿光凭脚步声便能分辨他和兄长了,更别说它们的嗅觉如此灵敏。
他望向紧紧缩在时如尘怀中,时不时抬眸偷瞄他的猫儿,顿时笑意更深。他用手指头点了点贺寻睦的鼻尖,笑道:“这应该是我和兄长第一次同时出现在瞳瞳面前吧,如此说来,我们应当跟瞳瞳来个自我介绍。”
“兄长,你说是吧?”时陌抬眸望了眼神情淡漠的时如尘,笑得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时如尘不知道时陌在算计什么,但既然弟弟开口了,时如尘断然不会拒绝。他轻轻点头,道:“寻玄门时尘,字如尘。”
“寻玄门时陌,字非笙。瞳瞳,请多多指教呢。”说罢,时非笙笑眯眯地伸手抓着了贺寻睦的爪子,如同握手般轻轻晃了晃。接着,他又对时如尘道:“兄长,手。”
时如尘依言伸出左手,白净却带着厚茧的手心上,一只墨色毛绒的猫爪轻搭在上面。时如尘瞥了一眼眼眸清澈,却似笑非笑的时非笙,意会般地握住贺寻睦的爪子。毛茸茸的绒毛蹭得手心微痒,他学着时非笙的模样,侧过手心晃了晃。
“请多多指教。”时如尘道。
贺寻睦如同受控制的提线木偶一般,丝毫不敢动弹。他能怎么办?寻玄门两位权势滔天、实力高强的门主上司就站在他的面前,就一个人贺寻睦都搞不定,更别说两个了。万一惹得这两人不高兴,那他指定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不论怎么蹂躏他,他也只能咬牙接受。
所幸时非笙还是疼爱猫儿的,不一会儿便放过贺寻睦了。他招手唤来一个丫鬟,对那丫鬟吩咐道:“宛棋,你带瞳瞳下去,先给他洗个爪子,再给他找些小零嘴吃,吃完就放瞳瞳自个玩吧。”
“是,宛棋这就带瞳瞳下去。”丫鬟恭敬地接过时如尘怀中的猫儿,如同抱孩童一般抱着玄猫,接着躬身行礼,起身退去。
就这样,贺寻睦又被一个丫鬟提溜到其他院落去了。
待贺寻睦走远后,时家兄弟两人便坐在院落的石凳上,随意道些家常。
时非笙忽然道:“瞳瞳偷吃你的橘子了?”
“嗯。”时如尘丝毫不意外时非笙这么快便知道了真相,“最近身体还好吗?”
“自然没有任何问题。”时非笙答得随意,眼神盯着不远处的猫儿完全不愿靠近的猫儿,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