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倒……”圆脸丫鬟瞪着一双眼睛,把下唇咬得有些发白,她下意识看向灵堂中间的棺材,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另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跪在棺材前,通红的眼眶不住地流下泪水,听到圆脸丫鬟的话,她忍不住喝道:“你这贱婢还不快住嘴,你还嫌不够叨唠到老爷吗?”
圆脸丫鬟闻言,心中虽有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她向跪着的女子行了个礼,道:“如姑娘,奴婢在灵堂外侯着您,您若有什么话想跟老爷说,便抓紧时间说吧。”
说罢,圆脸丫鬟便起身离开灵堂,找了个地方坐着等她口中的如姑娘。
时如尘两人正躲在灵堂正上方的房梁上,贺寻睦耳朵灵,隐隐听见门口的圆脸丫鬟揪着野草在碎碎念。
她道:“不过是个未提拔的通房丫鬟,连个妾室都算不上,以为跟老爷相好过就高人一等了吗?拼什么使唤我……”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才不乐意瞒着夫人私自带你进灵堂呢,不好好感谢我便吧,还敢骂我……”
想到这,她猛地站起来叉腰,冲灵堂里面喊道:“如姑娘,你有话快点说,若是让夫人知道我借着送贡品偷偷带你进来,我可是要受到责罚的。”
里头的如姑娘没有理会她,只是拿着手帕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哭啼啼地向死去的宋涛哭诉:“老爷,您死得凄惨,也害得妾身受人欺凌,如今更是连个贱婢都能欺负妾身……”
她哭得梨花带雨,甚至让贺寻睦一度怀疑,她要哭死过去,可她哭归哭,控诉的话,倒是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老爷您出事以前,分明还和妾身如胶似漆、你侬我侬,一同欣赏庭院美景,期许……”
如姑娘如同讲故事一般,将过往的恩爱点滴悉数道来。
原本贺寻睦还期望从中找到点什么线索,但是听着听着,却觉得腻得慌,就连一向事不关己的时如尘,都听得忍不住皱眉。
就在两人打算打道回府时,如姑娘总算不再讲他们那些肉麻事了。
只听她道:“妾身何其凄惨,这都是您的错。老爷您出事前一天,分明答应妾身,要同妾身一同游湖……偏偏您改变主意,自己一个人跑去登山,这不,才害了自己啊……”
贺寻睦听罢,眼睛一亮,不枉费他听得耳朵生茧,总算听到了一些线索。
正好这个时候,圆脸丫鬟着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伸手拉着如姑娘的手臂,焦急道:“你快起来,咱们进来太久,门口的武夫开始怀疑了,现在得走了……”
如姑娘半推半就地起了身,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一步三回头地被圆脸丫鬟拉离了灵堂。
她们离去的瞬间,时如尘抱着贺寻睦跳下了房梁,他将贺寻睦放入衣领当中,接着身影腾空而起,随风而去。
次日辰时,长柏客栈二楼包间。
三人一猫一狼再次围着那张熟悉的方桌而坐。
不等时如尘开口问话,百里应沂便主动开口。
“属下并未从宋子明那儿听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百里应沂脸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道:“不过那宋家公子哥,倒是同他生父一般多情。守完生父的头七之夜,便回院落院里的丫鬟颠鸾倒凤。”
贺寻睦忍不住在心中咂舌道:“这不单单是多情吧?估计还‘无情’,父亲去世,不仅没有任何感触,反而还迫不及待干这种事,啧啧……”
“当真是亲生的?”时如尘问道。
“宋家三代单传,而那宋子明,长得同宋涛年轻时的模样一致,因此排除非亲生的可能。”百里应沂也啧啧称奇,但事实便是如此。
身边的褚忘离忽然反应过来某事,嫌恶道:“所以你昨天晚上在那儿听了一夜?”
百里应沂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问道:“你如何知道?”
“你方才不是说,没从宋子明那儿‘听’到线索吗?”褚忘离咬字清楚,轻重明显,他觑了百里应沂一眼,又道:“再者,我昨夜不曾看到你回来。”
“你怎知我没回来?”百里应沂反问道。
“我……”褚忘离似乎想到什么,语气一顿,接着冷哼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百里应沂一愣,接着唇角一弯,笑得极其明媚。
时如尘轻咳一声,将偏离的话题拉了回来,问道:“其他人呢?”
“不愧是门主,知道属下还打听到别的消息。”百里应沂习惯性拍马屁道。
身边的褚忘离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道:“马屁精,偷听而已,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您知道的,欢爱之中,又是守灵期间,宋子明自然不会谈及父亲的死因。”百里应沂道。
贺寻睦莫名听笑了,别说守不守灵了,这搁谁身上,都不会在那种时候讲这种话题,这话属实是废话。
褚忘离似乎也有些无语,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有毛病……”
“嗯。”百里应沂点点头,道:“宋子明确实有点毛病。”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全部人的瞩目,他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属下从他院子里的丫鬟那儿打听到,这宋子明在那方面,有些特殊的癖好,同时也好饮酒,兴起时,便会说很多事。”
酒后吐真言之类的是吧……贺寻睦心道,这确实是个有机可乘的“小毛病”,不过……
“你是如何从他院子里的丫鬟那儿偷听到这种事情的?”褚忘离同样有些好奇,便直接问出了口。
百里应沂怪罪般看了褚忘离一眼,嘴里嘟囔:“真是失礼,什么偷听……”
褚忘离顿时无语,勉强改口道:“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百里应沂满意一笑,松口道:“宋子明的房事听得有些无趣了,我便打算离去。谁知在门口看见了一个听墙角的丫鬟,我看她一脸妒意,便好奇地跟去了她房间。”
“那丫鬟不知道在翻箱倒柜找些什么,之后魔怔般自言自语,说她明明已经发现了宋子明的爱好,为什么还是被人抢先一步?”百里应沂学着那女子的语气,学得惟妙惟俏。
百里应沂继续说道:“又说她都准备好东西了,就等宋老爷入土之后,再实行引诱计划,没想到另一个丫鬟竟然如此不要脸,在这种时候引诱自己的少爷……”
回想有些长,他说得口干舌燥,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对着时如尘道:“属下觉得她口中的东西应当有助于我们探听消息,便偷偷看了一眼,结果……”
他耸耸肩,无奈一笑。百里应沂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至于兴起吐真言一事,也是从那丫鬟的自言自语中得到的结论。”百里应沂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遗漏之后,便道:“嗯……其它话并没有任何用处,就是这些。”
时如尘刚想点头,却被褚忘离抢先反驳道:“你怎么知道其它话没有用处呢?这只是你个人的臆断。”
百里应沂望向时如尘,见他没有阻止褚忘离的意思,便无奈地转着杯子,不怀好意地笑道:“怎么?千丝公子想知道宋家公子喜欢什么姿势?若你想听,在下便悉数告诉你……”
在“姿势”二字刚出口时,时如尘便手疾眼快地捂住一脸好奇的贺寻睦的耳朵,将那些污言秽语悉数挡住。
贺寻睦还试着挣扎过一阵,不过最终以失败告终。
他认命地被时如尘捂着耳朵,心中腹诽道:“什么姿势我还不能听一听了?又不是小孩子,这种事情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闭嘴。”褚忘离脸上悄悄爬上了红晕,如同他身上的红衣一般赤红。嘴角的美人痣似乎也感受到了身体里冒出来的热气,竟也染上了一丝血色。
他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怒视百里应沂。
然而百里应沂仿佛故意逗弄他一般,嘴里一直说个不停。
褚忘离心中怒气上涨,他拧着眉头,一边抬起抱着黑色长靴的脚,便朝百里应沂坐着的板凳踢去,一边恶狠狠道:“我让你闭嘴,没听见吗?”
以百里应沂的身手,如何都不可能被褚忘离踢到。
只见百里应沂一旋身,便稳住了身形,他屈指抚顺鬓角的长发,满眼笑意地看着生气的褚忘离。
瞧了一眼破碎的板凳,接着毫不客气地坐到了褚忘离的板凳上。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不羁的笑,道:“不是千丝公子你非要听的吗?在下只是依你所言,如实相告,你为何如此生气?”
“你……”褚忘离伸手推开故意靠近的百里应沂,却没能推开,他嫌恶道:“果然什么人,便说什么话。”
百里应沂耸耸肩,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欲开口,却见褚忘离已摆出防御的姿势,似乎他再乱说,便直接动手。
时如尘轻咳一声,同时松开了捂着贺寻睦耳朵的手。他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警告:“别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