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寻睦心道“不好”,然而失重感还是如期而至,“噗通”一声,贺寻睦掉了下来。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只是疼痛感并没有到来,他反而能感觉到周身一片温热,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包裹着,就是呼吸有点困难……
脖颈处传来熟悉的触感,贺寻睦被人提溜着出了水面。他忍不住大口喘气,将在水底中缺失的氧气补充回来。
待到恢复之后,他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贺寻睦一抬脑袋,便对上了时如尘的冷脸,瞬间如坠冰窖。再加上被完全湿透的皮毛,贺寻睦只觉浑身冰冷,哆嗦着躲避时如尘的视线。
他瞥向别处,鼻子忽然嗅到一股血腥味,下意识望过去之后,却见时如尘挂在屏风上的衣物,赫然沾染了血液。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贺寻睦眼神极好,一眼便看出墨金色衣袍的金丝绣花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贺寻睦身躯猛地一震,各自血腥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由得抖得比之前还厉害。贺寻睦垂下眼眸,哪儿也不敢看。
结果低头之后,又给了贺寻睦一个重磅打击——
原本清澈的温水,不知何时,竟然染上了墨色。
贺寻睦立刻明白,那是沾在他身上的灰尘和墨水导致的。要知道墨水这玩意,只需一滴,便足够染黑一整盆水。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玩完了……”贺寻睦牙齿都开始惊颤起来,各种各样的死法仿佛预兆般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他偷瞄一眼时如尘,发现他似乎也发现了洗澡水的异样,脸色黑得跟水桶里的水有的一比。
贺寻睦讨饶地“喵”了一声,没见时如尘有其它反应,倒是破了个洞的楼上,传来了些许动静。
一人一猫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殷沉松低头张望的狼头,殷沉松幽暗的瞳孔猛地一缩,不过片刻,狼头便消失不见。
贺寻睦忍不住同时如尘对望了一眼,却瞧见时如尘蹙着眉头,嘴角不易觉察地一抽。
正想开口,没想到却突然连打了数个喷嚏。
待贺寻睦不再打喷嚏时,他早已被提溜着离开了“墨色染缸”。
时如尘随手拿过一身干净的衣服,穿上的间隙里,贺寻睦隐隐瞥见,时如尘的腹肌处,多了一条墨色的分割线,他赶忙心虚地移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不一会儿,一条干燥的毛巾落在了贺寻睦身上。时如尘手掌上下移动,便替贺寻睦擦去身上的水珠。
时如尘道:“上哪玩去了,怎么搞得这么脏?当真如忘离所言,成了一只小脏猫了……”
这番话,贺寻睦倒是始料未及。
他惊讶地望向时如尘,见他的脸色已恢复原来的模样,此番开口,也并未责怪和质问之意,反而是调侃了他一句。
贺寻睦赶紧开口解释道:“我只是去楼上被烧了的地方搜寻了一番,看看先前化了兽的人,是否有留下什么线索。”
“这便是你找到的线索?”时如尘用眼神示意放在贺寻睦旁边的钱囊,问道。
“没错。”贺寻睦点点头道。
时如尘拿起钱囊仔细端详了一番,在此期间,贺寻睦不时地抬眼偷偷观察他。
“有话便直说吧。”时如尘道,顺手也放下了钱囊。
贺寻睦犹豫了片刻,便开口问道:“那个……你受伤了吗?”
“何出此言?”时如尘奇怪地看了贺寻睦一眼,眼神中仿佛透露着——
“你看我像是受伤的模样吗?”
脑补了时如尘的言外之意后,贺寻睦下意识摇了摇脑袋,等意识到时如尘并未问出口之后,贺寻睦便停下了动作,转而开口问道:“有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瞄着挂在屏风上的衣物。
时如尘眉头一挑,轻触着墨珠的手挠了挠贺寻睦的下巴,道:“你这鼻子,倒是灵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贺寻睦总觉得时如尘着话语中,似乎带着几分笑意,只是他抬头望去,却见时如尘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看来确实是我的错觉。”贺寻睦心道。
“我并没有受伤,那不是我的血。”时如尘解释道,眼神中闪过的冷意,被盯着他看的贺寻睦捕捉到了,贺寻睦心中便有了猜测。
好在时如尘并不喜欢打哑谜,直接便告诉了他答案:“在城西郊外,看见了……”时如尘一顿,又接道:“……有人求助,便出手了,那血是几名歹徒的。”
中间奇怪的停顿,不免让贺寻睦产生了遐想,他心里痒痒,实在是好奇时如尘到底看见了什么“求助”场景。
“……总之,既然你选择留在客栈,便保护好自己。”时如尘轻拍了一下贺寻睦的脑袋,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好歹是寻玄门的执事,他怎么可能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呢?
贺寻睦撇了撇嘴,却见时如尘突然打开了房门,似乎准备出去。
“喵?”
听见叫声的时如尘脚步一顿,便回道:“我待会儿便回来。”
说罢,便下了楼。
不过片刻,时如尘便回了房间,贺寻睦还窝在原地,伸着舌头舔着身上粘连成一簇一簇的猫毛。
时如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原本蓬松可爱的玄猫,此刻赫然成了一头刺猬猫。
客栈中仅剩的几个伙计跟在时如尘的身后进了房间,在时如尘的示意下,便穿过屏风进了方才洗澡的地儿。
伙计们见到那染墨了的洗澡水时,悉数一愣。其中一个伙计移开了屏风,另外几人互相使了个眼神之后,便一同使力,抬起了木桶。
即将离开房间时,时如尘忽然开口道:“稍等。”
几人停下之后,便听见时如尘道:“顺便叫一下你们掌柜上来一趟。”
伙计面面相觑,道一声“客官请稍等”之后,便抬着木桶下了楼。
叫客栈掌柜上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更换房间。
当掌柜看到那破了个洞的天花板之后,脸上掩不住的心痛,他勉强地扬起一抹微笑,主动提出替时如尘更换房间。
原本的他们的房间是在四人中最东侧的位置,现在一换,变成了最西侧了。
他们刚收拾好行李,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时如尘起身开了房门,窝在桌子上的贺寻睦便瞧见几个客栈伙计搬了一大一小两个木桶进门,接着便来来回回提了几次水进来。
贺寻睦这才知道,原来时如尘方才出门,是为了让伙计再烧一次热水。
想来那伙计方才奇怪的视线,不单单是因为那染黑了的水,估计也因为时如尘短时间内让他们烧了两次洗澡水的缘故吧。
时如尘伸手测过水温之后,便挥手让几个伙计出去,伙计离开时,顺手带上了房门。
“别舔了。”时如尘伸手拦住了贺寻睦的“舔毛大业”,提着他便放入了小的洗脸盆中。
他拿过皂角,在手上搓出泡沫之后,便往贺寻睦身上招呼。
不一会儿,原本干净的水便染上了清浅的墨色。贺寻睦脸色一僵,方才他还舔得挺欢快来着……
时如尘看出了贺寻睦的懊悔,伸手抓住他的爪子,用毛巾搓着他的肉垫,将之洗净,恢复原来的颜色。
他被抱着放在了铺了毛巾的桌子上,然后被时如尘用毛巾包了个实在。
本以为就此结束,没想到时如尘突然解开了衣带,脱去上身的衣物,贺寻睦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非礼勿视。”贺寻睦心道,脑子中却闪过方才不小心瞄到的画面——
肤白胜雪,却肌肉分明,健硕的身材,让人赏心悦目。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中,贺寻睦心中好奇心泛滥,没忍住偷偷掀开了眼帘。
时如尘手上拿着沾湿了的干净毛巾,擦拭着身上染上的墨线,几番下来,那墨迹便被擦得一干二净。
只是吸引贺寻睦瞩目地,却是时如尘胸口之上,一闪而过的、隐约泛着暗光的纹路。
纹路瞬间映入贺寻睦的通透的瞳孔之中,激起阵阵涟漪。待他眨眼再观时,那纹路仿若镜花水月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仿佛都是贺寻睦的错觉。
时如尘转头便看见傻愣着的贺寻睦,他开口调笑般问道:“怎的看傻眼了?”
贺寻睦回过神来,赶忙移开了。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又被时如尘提溜着又洗了一遍澡。
最后等到时如尘进桶洗漱时,贺寻睦已乏力地窝在软垫上睡了过去。
睡梦中不时闪过时如尘胸口上曾出现的纹路,那似乎是一个阵法,浅淡的血色纹路在他的胸口蔓延开来,而那纹路的形状,像极了一只慵懒地打着瞌睡的狸奴。
梦境千变,贺寻睦似乎看到那狸奴舒展着懒腰,渐渐苏醒,而那血纹,也愈渐鲜艳……
之后不知怎的,他好像变成了阵法中的那只狸奴,在时如尘的胸口使劲蹦跶,时如尘一个不耐,便提溜着他,把他全身上下揉弄了一通。
“唔……”贺寻睦在睡梦中呢喃出声,时如尘轻笑着收回手指,无言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