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时如尘准时睁开了双眼,他坐起身来,掀开被子。
将被子叠放整齐之后,时如尘便穿上了放在置衣架上的衣服。
窸窸窣窣的动静将有些迷糊的贺寻睦吵醒,他眯着眼睛望过去,才知道原来已经天亮了。
他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爪子,趁着时如尘没注意的时候,用爪子洗了一把脸,清醒清醒。
敲门声准时响起,时如尘打开房门,接过店小二手中每日定时送过来的水盆。
两人在各自的角落里洗漱,倒是相安无事,一派祥和。
净水溅在时如尘棱角分明的脸上,将鬓角的几缕碎发悉数打湿。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过绣着花纹的手帕,拭去脸上残留的水珠。
“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响起,将洗漱中的猫儿惊得炸毛。
“靠,搞什么鬼?本来昨晚就失眠,一大清早就搞这一出……”待回过神来后,贺寻睦捂着自己的小心脏,突跳的心脏慢慢平复,“这是想吓死我吗?”贺寻睦碎碎念道。
时如尘收起手帕,手一挥,那看似沉重的大门“唰”地一下便打开了。
敲门的人似乎也没想到门开得如此突然,一时愣住了,举着的手没来得及及时收回。
“门主。”大清早敲门的两人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复杂难懂。
贺寻睦张望着脑袋,确定来人只有褚忘离和百里应沂,心中突然产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脸上一直挂着从容且不羁微笑的百里应沂面色凝重,他语气低沉道:“门主,殷堂主他……”
百里应沂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所看到的情景,嘴巴一张一合,愣是一句话也蹦不出来。
“究竟发生了何事?沉松怎么了?”时如尘见两人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拧眉问道。
“这……”百里应沂话音未落,一旁的褚忘离便臭着一张脸打断道:“门主,这事不好解释……眼见为实,以属下之见,您还是亲自走一趟,去看看吧?”
见时如尘点头应好之后,褚忘离便率先转过身去,百里应沂也随之跟了上去,在前面带路。
行至桌边时,时如尘伸手一捞,打算抱着贺寻睦一同走一趟。
不曾想贺寻睦的身躯如同液体一般,顺着他的手臂往前流了下去,轻而易举便双爪着地。
贺寻睦生怕跟丢了人,着急忙慌地跟上前,反倒是把他目前的“主人”落在了后头。
时如尘盯着手臂袖子上残留的几根墨色猫毛,以及只剩一个背影的玄猫……时如尘沉默半晌,只好挥了挥衣袖,背着手走在最后面。
他们隔壁的房间,正是殷沉松歇息之处。
百里应沂两人推开门之后,便自觉地让开了地,好让身后跟着的时如尘和贺寻睦看清眼前的一切。
房间的布局同贺寻睦两人就寝的屋子一般,一床一塌一方桌,干净简约。就连床边的置衣架和柜子,纹理材质都没有差别。
然而贺寻睦身影刚出现在门口,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瞪大了玲珑眼。
一张可人的猫脸之上,愣是让旁人看出来了惊愕。
只见床榻之旁,端坐着一只皮毛柔顺发亮、身姿高大矫健、面孔帅气凌人的狼,衬着幽深的瞳孔,浑身冒着凌人的气势。
两厢碰面,大狼直起身子,对着时如尘低下了大脑袋,他耳朵低垂,身后的尾巴倒是摇着挺欢快。
“这是怎么回事?”时如尘话音刚落,面前的玄猫便飞一般朝着灰色的大狼扑了过去。
玄猫竖着墨色长尾,两眼放光地绕着大狼巡视了几圈,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了殷沉松的狼尾巴。
“大……大狗子……”贺寻睦满心欢喜,他一直想养的狗子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怎么能不心动?
百里应沂和褚忘离面面相觑,心有灵犀地偷瞄了一眼“猫主人”时如尘……
一向临万事前面不改色的时如尘,见此场景,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他走上前来,睥睨着面前的大狼,开口问道:“若你是殷沉松殷堂主,便点三下脑袋。”
百里应沂两人闻言,同时将视线对上了眼前的大狼。大狼果然依照时如尘所说的,重重地点了点三下脑袋。
毋庸置疑,面前的灰色大狼,便是殷沉松无疑。
“事情的大致情况,我已了解。”时如尘道,他坐在方桌旁的板凳上,对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褚忘离率先找了个空位坐下,正好坐在时如尘的旁边。慢了一步的百里应沂只好认命地伸手关门,没得选地坐在了时如尘对面。
“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时如尘一边开口问两人,一边示意殷沉松也靠过来。
百里应沂下意识瞄了褚忘离一眼,却见他一副思考的模样。转过头来,便看见殷沉松驮着挂在他尾巴上的玄猫走了过来,之后便端坐在他的对面。
化狼之后的殷沉松依旧高大威猛,即便是坐在地上,依然高出方桌一个脑袋。
“昨天解散之后,便下楼用膳,之后不久,属下便躺下歇息了,并不曾听闻什么动静。”褚忘离将昨晚的行程如实地汇报给时如尘听。
时如尘点点头,便转向百里应沂,褚忘离也跟着望了过来……
殷沉松本就和他面对着面,一时间,百里应沂成了视线的焦点。
他咽了咽口水,斟酌片刻,方才开口说道:“属下用过膳之后,便出了门……”他有些心虚地偷瞄了褚忘离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道:“昨夜有何动静,属下并不知晓。”
百里应沂说得含糊其辞,反而更引人遐想,这不,褚忘离脸色一变,他鄙夷地斜了百里应沂一眼,默默地移远了。
时如尘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同样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所以这是彻夜未归?”总算从冲动中回过神来的贺寻睦,自然知道了面前大狗子的真实身份。
他莫名有些感同身受和同病相怜,更是不愿意放开殷沉松的大尾巴。
听到几人的谈话,他也陷入了回想之中。
一时间,房内一片沉寂,只是几人想法各异——
当事人和当事人的朋友以及时如尘,自然在回想着昨晚的异样,至于其他两人,倒也难得同步地在想着同一件事。
百里应沂有苦难言,数日奔波,他只是难得开了点小差,偷偷跑去找美人煮酒言欢,未曾想竟发生了意外。
虽说时如尘并非苛刻的主子,但他也不好直言自己偷懒,只好隐喻地表示自己昨晚不在客栈。
只不过他的话,似乎让其他人误会了,尤其是褚忘离。褚忘离本就对他意见甚大,如此一来,估计以后更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
想到这,百里应沂顿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便直说了,哪怕因此受罚,也好过之后一直受褚忘离白眼。
百里应沂偷瞄了褚忘离一眼,没想到突然对上了他的视线。没来得及愣神,就见褚忘离如同看到什么垃圾一般嫌恶的眼神。
心中莫名一阵刺痛,百里应沂心中苦涩,默默收回了视线。
恰好此时,时如尘突然开口道:“瞳瞳。”
语气强硬且带着一丝冷意,激得贺寻睦一个激灵,连忙松开了殷沉松的大尾巴,轻快地跳上桌面,乖巧地窝在时如尘面前。
他冲时如尘眨眨双眼,仿佛在表示自己在听一般。
时如尘伸出手,宽大的掌心即将罩住了贺寻睦的脑袋,他下意识闭上双眼。
预想中的触摸并没有到来,贺寻睦悄悄掀开眼帘,却见时如尘白净修长的手指上,正夹着一条极为眼熟的红绳。
红绳上坠着的圆润墨珠,同样的眼熟。贺寻睦眼神下瞥,觑见自己脖子上一片空荡,顿时意会到时如尘的想法。
时如尘手心放着那颗墨珠,低眸望着殷沉松,道:“伸手。”
不问缘由,殷沉松立刻将自己的狼爪放着时如尘的手心之中……
刚一放下,一只墨色的猫爪也跟着搭了上来。
时如尘和殷沉松同时望了过去,贺寻睦扬着脸乖巧地叫了一声。
“我也要听。”贺寻睦干净且清脆的嗓音传入手心相触的两人耳中。
“贺瞳,是你。”殷沉松低沉道。
“是我。”贺寻睦点点头,感叹道:“没想到你竟然也化兽了。”
“嗯。”殷沉松道:“可是,你好像……化兽很久了。”
贺寻睦眨眨眼,确实如此,他开口想解释,却不知作何解释。况且,他的“化猫”和妃春国近来的“化兽”一案有无关系,还不清楚呢。
“……总之,之前谢谢你给的鸡腿。”贺寻睦道。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殷沉松道。
见两人居然无视他闲聊了起来,时如尘眉头一蹙,轻咳一声。
两人同时望向时如尘,贺寻睦想起时如尘是有话要问殷沉松,顿时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门主。”殷沉松道。
时如尘开口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且说一下吧。”
“是。”殷沉松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