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这村落算不得太大。村里人想尽一切办法合理地利用了土地,面积大的地方,便开拓了种田,面积不大的地方,便种上几棵果树。
田地和街道上,到处游荡着各家养的家禽。他们一行人一踏进这村落,便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一位身着褐色麻衣,头戴草帽的老翁迎了上来,手里头的锄头,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
他对着百里应沂扶着的老妪道:“老太婆,出啥事了?怎么还需要人扶着呢?”
老妪叹了一口气,便将“城中叫卖遇恶棍,少年侠士出手助”一事告诉了老翁。
老翁听罢,急忙丢下锄头,搭着老妪的肩一阵打量,确认无碍之后,连忙向三人鞠躬道谢,道:“谢谢几位侠士出手相助,如果你们不嫌弃,就留下来让一起吃个饭吧?”
百里应沂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百里应沂了然地点点头,便对老翁开口道:“多谢你们的好意,只是我等还有要事要办,便不打扰了。”
老翁两人刚想开口挽留,却被百里应沂打断道:“不知二位家居何处?我等将替你们这行当搬过去。”
“不用不用,你们都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了,怎么还能劳烦你们呢?”老妪连忙摆手拒绝道。
“顺手罢了,二位不用太过在意。”百里应沂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拒绝无效,老翁只好带着三人去了自家,甚至连来时的锄头,都被褚忘离帮忙提着了。
刚放下行当不久,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和哭泣声。
三人二话不说,直接跑了过去。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村中的恶棍抢了一位妇女的钱包,并把人推倒在地。
褚忘离的手搭在剑柄上,正打算抽出来时,却听见那妇女哭哭啼啼骂道:“好你个王大伟,在你变成禽兽那段时间,是我,李翠红!我不顾众人指指点点,没日没夜的护着你、照顾你,你才能存活至今……明明才答应我不再赌钱、不再干坏事,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忘记你发过的誓了吗?”
百里应沂三人动作一顿,脸上同时闪过一丝惊讶。他们极为默契地停住脚步,打算再观察一阵。
王大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展着双手,微微躬身对李翠红大声道:“我没忘!而且我这不是赌,我是去做生意的,我兄弟做生意打算拉我入伙,他说这次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李翠花哭得脸都花了,她手指颤抖地指着王大伟,带着哭腔怒斥道:“你拿着我的血汗钱去赌的时候,哪次不是这么说的!!?啊?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们的孩子考虑啊……他才几岁啊,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的……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尽管李翠红说得声嘶力竭,王大伟还是毅然决然地拿着钱转身欲走。
寒光一闪,一柄长剑突然出现在王大伟脖子上,他停住脚步,举着双手,求饶道:“好汉饶命……”
身后,百里应沂早已扶起坐在地上的李翠红,他扬声道:“不论何种缘故,身为丈夫,都不应该打骂自己的妻子,你这丈夫,可谓失职!”
这时,老妪和老翁也赶到了此地。
老妪见李翠红哭得凄惨,连忙从兜里掏出一片布帕递给她,老妪的语气带着安慰和些许责骂道:“翠红啊,你没事吧?要好好保重身体啊,你肚子里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呢……”
此话一出,周遭立刻陷入了沉默。
褚忘离望着王大伟的视线更加冰冷,好像在他面前,王大伟早已变成了一具行走的尸体。
他执剑的手一动,王大伟的脖子立刻被利剑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口子流淌下来……
“……喵?”
接下来呢?贺寻睦闪着光芒的眼睛中布满好奇。
以褚忘离那般脾气,直接把人砍了也是有可能的。
百里应沂迟迟没开口,贺寻睦好奇地心里痒痒,忍不住走到百里应沂跟前,扒拉着他的袖子。
围着方桌的四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贺寻睦身上。
百里应沂勾唇一笑,伸手打算揉弄贺寻睦的脑袋时,眼前却忽然一闪。
怔愣片刻,百里应沂抬起脑袋,却见贺寻睦一脸蒙圈地被时如尘提在手中。他斜眼一望,便发现坐在他身侧的褚忘离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心,然而他还是从他的脸上觉出了一丝失望。
包间之中,只有殷沉松没有任何动静,永远一副深思的模样。
百里应沂笑了笑,并不揭穿彼此的小心思。
贺寻睦总算回过神来,他扬着脑袋望向时如尘,眼神里带着好奇和焦虑。他伸爪扯了扯时如尘的袖口,带着明晃晃的催促。
片刻之后,时如尘方才将视线从贺寻睦身上转到其他人身上,声音低沉道:“继续。”
“那恶棍的妻子开口阻止了忘离的行为。”百里应沂说着,下意识地观察了一眼褚忘离的反应,果然见他一脸烦躁。
百里应沂接着道:“据村中百姓说道,那王大伟本就游手好闲,但好在家境不错。娶妻生子之后不多久,不知怎的,沾上了赌瘾,没过多久便掏空了家底。此后,他便开始为非作歹,抢劫伤人……”
“这种男人,杀了也不可惜。”褚忘离忽然开口道。
百里应沂道:“忘离所言极是,村中受欺的人家都恨极了王大伟,恨不得杀之泄恨,只是能力不允许,只能任其欺压。”
“呵……那女人分明因为王大伟的缘故遭受了万般冷眼,为何还要包庇这么一个恶棍?”褚忘离眉头紧锁,神情带着些许不耐和不解。
“或许是因为爱情?”百里应沂猜测道。
褚忘离还是没忍住朝百里应沂翻了个白眼,唾弃道:“你若是说为了孩子,我还能相信。包办婚姻,能有什么爱情?再者,就这么一个恶棍,根本不配拥有爱情。”
百里应沂眉头一挑,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语。
“总之,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即便后半生她后悔不已,也与我无关。”褚忘离道。
“确实如此。”百里应沂道:“不过,我们因此得到了线索也是事实。是以,殷堂主才给她留了些许感谢的酬金。至于之后,她是否能留住这笔钱,那便是她自个的事了。”
贺寻睦下意识看了殷沉松一眼,他还是老样子,顶着一张帅气的脸发着呆。
这确实是他会做的事,贺寻睦心道,虽然殷沉松看着拒人千里,却有着寻玄门内所有人都比不上的热心肠。
是以,他从不接任何刺客类的任务。这也是两人为何能成为朋友的原因之一。
“从此事看,人化兽一事,并非所有民众所认为的‘恶人’都会受到‘惩罚’,如此一来,‘鬼魅考验’一说,自然站不住脚跟。”时如尘总结道。
他望了众人一眼,接着根据先前收集的一些线索,提出了几个疑点:
“第一,人化兽一案,受害者死亡的真正死因是什么?是犯人所致,还是其它的原因。”
“第二,人化兽之后,恢复原身的时间有长有短,其中有无规律可循?”
“第三,此案的犯人,究竟是人,还是非人?若为人,犯案的手段如何?若非人,为何有此能力?”
“第四,犯人所戴的獠牙面具,有何特殊意义?”
“最后,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众人聚精会神听罢,均陷入了沉思。
“之后的调查,便顺着这几个疑点进行。”时如尘道。
“是,门主。”三人齐声道。
之后,他们便又散去。
回了房间,贺寻睦窝在软垫上,心中有些烦躁。
自从离了寻玄门之后,仿佛是猫咪的天性作祟,一到夜晚,他便倍儿精神。
不论他如何催眠自己,都没法强迫自己入眠。
贺寻睦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再这么下去,真成夜猫子了……
可能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他并不喜欢在夜间跑酷。
不过最近,时如尘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似乎发现了他晚上装睡一事了。
这不,明明已经到了平时时如尘就寝的时间,他却坐在木椅上盯着自己。
人神共愤的俊脸上,仿佛雕刻一般毫无变化,只一双犀利的凤眼,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玄猫。
贺寻睦被盯得浑身炸毛,玲珑猫瞳飘忽,就是不敢直视时如尘的双眼。
时如尘究竟想说什么?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一个痛快呢?
就在贺寻睦精神有些崩溃之际,时如尘总算收回了视线。
时如尘站起身来,伸手挼了玄猫一把,接着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上了床榻。
今夜,贺寻睦依旧彻夜未眠,他脑子不停地回放时如尘最后的眼神,越是想越是精神。
独只猫的夜里,寂寞如斯。他幽怨地望了一眼床上人,睡得跟只死猪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害得我都不好意思翻身了,生怕弄出什么动静吵醒他……”贺寻睦在心里不断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