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玥继《春花》之后又写出了新本子《风铃碎》,被张之微导演看上了,女主定了陈都灵演。萧玥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百草。
萧玥打给百草时,手指还在发抖。手机贴在耳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听筒里的电流声,像小时候挂在窗边的风铃,被风撞得叮当作响。
“草儿,”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颤,“《风铃碎》……张导要拍了。”
听筒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百草打翻了什么东西。“哪个张导?张之微?!”百草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背景里传来椅子倒地的动静,“女主呢?定了吗?是不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
“定了陈都灵。”萧玥笑着打断她,指尖划过桌角那本磨得发亮的《风铃碎》手稿,封面上还留着百草去年画的小雏菊,“她昨天试镜完,张导说,她眼里有阿晚的影子。”
阿晚是《风铃碎》里的女主,一个总在深夜修补旧风铃的姑娘,手里的碎玻璃渣子总把掌心划得通红,却还是固执地要把那些叮当作响的碎片拼起来。萧玥写这个角色时,总想起百草大学时在画室里的样子——为了调一种暮色里的蓝,能对着画布熬三个通宵,颜料蹭得满脸都是,像只沾了墨的小猫。
“我就知道!”百草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点鼻音,“你写阿晚蹲在巷口捡风铃碎片那段,我现在都能想起你当时哭红的眼睛……”
萧玥揉了揉眼角,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手稿上,把“阿晚”两个字照得发烫。去年冬天最冷的时候,她卡文卡到想撕稿,是百草抱着暖手宝坐过来,一页页翻着她写废的纸,指着其中一句“碎了的风铃,响声更特别”说:“就这句,留住它。”
“张导说,下个月开机,让我们去探班。”萧玥轻声说,“你不是说,想看看陈都灵怎么演阿晚补风铃吗?”
听筒那头传来吸鼻子的声音,接着是百草故作镇定的咳嗽:“谁想看了……我是想看看张导怎么拍巷口那棵老槐树。”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对了,你手稿里夹的那片银杏叶还在吗?带去给都灵看看吧,阿晚捡的第一片碎玻璃,就是那个形状。”
萧玥翻开手稿,果然在第37页夹着片泛黄的银杏叶,是去年秋天百草从画室窗外捡来的。她忽然想起七年前,两人挤在出租屋里改稿,窗外的风铃被台风刮碎,百草蹲在楼下捡了半夜碎片,回来时冻得鼻尖通红,却举着块月牙形的玻璃渣笑:“你看,像不像阿晚的眼泪?”
手机里传来百草翻东西的声音,接着是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我刚翻到你当年写的人物小传,”她的声音软下来,“你说阿晚的风铃,碎了其实是为了被更懂的人捡起来……现在它真的要被捡起来了。”
萧玥望着窗外,风掀起窗帘,远处的塔吊正在转动,像谁在慢慢摇着一串巨大的风铃。她低头看着那片银杏叶,突然觉得,有些故事从笔尖落到银幕上,就像碎掉的风铃被重新串起——那些熬过的夜、改废的稿、彼此打气的话,都是藏在碎片里的光,终于要在镜头前,亮成一片温柔的海。
“开机那天,我们一起去。”萧玥说。
“嗯。”百草应着,听筒里传来铅笔划过纸的声音,像是在画什么,“我刚画了个风铃,等开机时带给你,就当……给阿晚的见面礼。”
挂了电话,萧玥把银杏叶重新夹回手稿。阳光穿过叶纹,在“阿晚”的名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在纸上撒了把星星。原来最好的消息,从来不是独自雀跃,而是转身时,总有人记得你写每个字时的心情,像记得风铃最初的响声那样清楚。
女配定谁呢?选角导演犯了难,要把角色龚采奕那种灵动又不可一世的劲演好可不容易。要不赵今麦?
选角导演把赵今麦的资料摊在桌上时,张之微正翻到《风铃碎》里龚采奕第一次出场的段落——她踩着高跟鞋闯进阿晚的修风铃小店,发梢染着张扬的酒红色,指尖夹着支细长的烟,明明眼里带着嘲弄,却在看见墙上挂着的旧风铃时,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这姑娘能撑住那股劲儿吗?”副导演凑过来,指着资料里赵今麦扎着马尾笑的照片,“看着太乖了。”
选角导演没说话,点开一段试镜片段。画面里的赵今麦没穿戏服,就套着件简单的黑T恤,却往椅子上一坐就变了个人——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扫过镜头时带着点睥睨,说台词“碎了的东西还修什么”时,尾音轻轻往上挑,像用指甲尖划过玻璃,脆生生的,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尖锐。
可当镜头外有人说“阿晚后来把风铃送给你了”,她的表情突然顿了半秒,眼里的桀骜像被风吹散的烟,剩下点茫然的空,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就是她了。”张之微突然开口,指着屏幕里那个瞬间,“龚采奕的‘不可一世’,底下藏着的是怕被看穿的慌。你看她刚才那一下,像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选角导演恍然大悟。龚采奕哪是真的张扬,她只是习惯用尖刺裹着自己——就像她总嘲笑阿晚修风铃是白费力气,却会在暴雨夜悄悄把自己的新风铃挂在阿晚的店门口;就像她对着所有人都抬着下巴,却在最后抱着碎风铃哭时,说“我只是怕没人等我回家”。
赵今麦来签合同时,带了本自己批注的《风铃碎》。扉页上写着:“龚采奕的灵动,是怕被丢下的慌张。”字迹娟秀,旁边画了个吐舌头的小猫,和角色里那只总被她踢开的流浪猫一模一样。
萧玥听说定了赵今麦,特意给她发了条信息:“采奕的高跟鞋里,藏着双磨破的袜子。”
很快收到回复,是个笑脸表情,加一句:“我知道,她只是怕疼,又怕别人看出来。”
开机那天,赵今麦穿着龚采奕的酒红色长裙站在片场,风吹起她的发梢,像极了书里写的“像只随时会飞起来的鸟,却故意把翅膀收得很紧”。张之微看着监视器里的她,突然对副导演说:“你看,好演员就像风铃,哪怕是碎掉的角色,也能被她唱出自己的调子。”
远处的场记板“啪”地合上,赵今麦抬眼看向镜头,眼里的光一闪,又快又亮——那是龚采奕的光,也是她读懂了角色后,递过去的那点温柔。
赵今麦第一次和陈都灵对戏,是在阿晚的修风铃小店。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故意把步子踏得很重,木地板发出“咚咚”的声响,像在给这场对峙敲前奏。
“这种破铜烂铁也值得修?”她倚在门框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扫过陈都灵手里的碎玻璃,尾音带着惯有的讥诮。陈都灵没抬头,只是用镊子小心地拼合风铃碎片,声音轻得像羽毛:“碎了的东西,拼起来会有新的纹路。”
赵今麦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狭小的店里撞出回音。可当她的视线落在墙上那串用红线捆着的旧风铃时,嘴角的弧度却悄悄垮了——那是萧玥在剧本里特意加的细节,是龚采奕小时候和外婆一起做的,后来外婆走了,风铃也被她摔碎在雨里。
“卡!”张之微喊停时,赵今麦还维持着那个僵硬的表情。陈都灵递过来一瓶水,瓶身上结着的水珠蹭到她手背上,凉得让她打了个激灵。“你刚才的眼神,”陈都灵轻声说,“像想起了很重要的人。”
赵今麦拧瓶盖的手顿了顿。她口袋里揣着张照片,是试镜前拍的外婆家的老风铃,铁环上锈迹斑斑,却还能在风里发出沙哑的响。原来有些没说出口的懂,会藏在眼神相撞的瞬间里。
拍那场暴雨夜的戏时,龚采奕要把自己的新风铃丢进阿晚的店,吼着“谁稀罕这种破烂”转身就走。赵今麦站在雨里,看着道具组准备的风铃——玻璃碎片被红绳串着,晃起来像串泪珠子。导演喊“开始”的瞬间,她突然想起萧玥的话:“采奕不是扔风铃,是扔不掉自己的念想。”
于是她转身时,手指在风铃上多勾了半秒,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模糊中看见陈都灵站在屋檐下,手里捧着那串风铃,像捧着个滚烫的秘密。
收工时雨还没停,赵今麦发现自己的高跟鞋里灌满了水,磨得脚后跟生疼。陈都灵不知从哪摸出双创可贴,帮她贴在伤口上:“我第一次演哭戏,也总把鞋磨破。”两人坐在道具箱上,听着远处的雨声,像在听风铃碎在风里的声音。
萧玥来探班时,正撞见她们在对最后一场戏。龚采奕把修好的风铃挂在阿晚的窗前,说“其实我外婆说过,风铃响,是有人在想你”。赵今麦说这句台词时,声音轻得像叹息,陈都灵望着她的眼睛,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那是剧本里没有的动作,却像根看不见的线,把两个角色的孤独串在了一起。
“她们好像真的住进角色里了。”萧玥对身边的百草说。百草手里捏着那串画的风铃,纸页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应和片场里那串正在晃动的玻璃碎片。
夕阳把片场的影子拉得很长,赵今麦脱下高跟鞋,光着脚踩在草地上,脚后跟的创可贴被风吹得轻轻动。远处陈都灵在和张之微讨论台词,风送来她们的笑声,混着道具风铃偶尔发出的叮当声,像首没人写谱的歌。
原来好的故事从不是孤孤单单的,就像阿晚和龚采奕,就像陈都灵和赵今麦,她们在镜头里碰撞出的火花,早就在剧本之外,长成了片温柔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