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老熟人了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被远远抛在身后。林樾站在梵蒂冈城的心脏,仰望着西斯廷教堂宏伟的穹顶,它在罗马的阳光下散发着神圣肃穆的气息。

然而,她的目光并未长久停留。她靠在广场冰凉的石柱旁,低头看着手机。阳光灼热,在她额上晒出细汗。指尖悬停在编辑框,删删改改:长段倾诉太累赘,强硬命令太刻意,轻松叮嘱又显敷衍……复杂的情绪难以名状。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敲下极简洁的字句:【已落地,勿念。按原计划进行。林。】点击发送。

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下,他们开机就能看到了。总该安心了吧?

她收敛情绪,迈步走向那扇通往神圣殿堂的大门。

教堂内部,光线幽微而神圣,庄严肃穆中透着神秘。穹顶之上,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在幽暗中散发着永恒光辉。一场礼拜正在进行,空灵的管风琴声如同天籁,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林樾在靠后的长椅找了个空位,悄然坐下。

她没有划十字,只是学着样子拱了拱手,闭上双眼做出祈祷姿态。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掩盖了她眼底的清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聊。她的目光,却透过低垂的眼帘缝隙,精准地投向圣坛。

那里,一位穿着剪裁合体、洁白西装的牧师,坐在纯白的三角钢琴前。他拥有雕塑般完美的侧脸,金色短发在彩色玻璃透下的天光中闪耀着柔和光泽,碧蓝的眼眸深邃如海,全神贯注于指尖流淌的乐章。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优雅跳跃,引领着唱诗班纯净如天使的童声,将神圣的赞美诗送上穹顶。

圣洁的乐章如清泉流淌。林樾姿态“虔诚”,心思却已飘远。

终于,最后一个音符消散,余韵悠长。“阿门。”随着牧师温和的结束语,信徒们低声交谈着散去。教堂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阳光中浮动的微尘。

林樾缓缓睁眼起身。几乎是同时,圣坛前的金发牧师也优雅地合上琴盖,目光穿越空旷的长椅,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智慧天使乌列步履从容地走下圣坛,穿过长椅,站定在林樾面前。那双蕴藏着星图与古老智慧的碧蓝眼眸,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他微微歪头,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用带着古老韵律般异国腔调的中文,熟稔而清晰地开口: “阿樾,”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大提琴般穿透时光,带着不易察觉的亲近,“几百年了……你终于舍得回来看我了?”

林樾也扬起唇角,回以同样浅淡、带着故友重逢意味的微笑,眼神清澈坦荡:“是啊,乌列。好久不见。”

林樾没有立刻切入主题,而是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般,先与乌列寒暄了几句。

她询问了这位智慧天使的近况,在这庄严之地履行牧职的感受,以及天界几位老相识的动向。

乌列优雅地靠在雕花的廊柱旁,碧蓝的眼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一一作答。

当提到战斗天使米迦勒时,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压低了些声音:“小米啊……据说最近和一位暗影猎人搅在一起,行动颇为隐秘。似乎在追查一些……不太好分辨真伪的路西法残部踪迹。”

他语气轻松,但“路西法”这个名字本身便带着沉重的阴影。

林樾静静地听着,只是微微颔首。天界的事务、尤其是涉及那位堕落晨星的,向来盘根错节,她作为外人,无意也无需置喙。

闲谈的气氛轻松而怀旧,但林樾心中有事。待话题稍歇,她神色一正,翠绿的眸子直视着乌列那双仿佛能洞悉世间真理的蓝眸,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乌列,这次来,是为了蚀魂之拥。”

她言简意赅地将梅丽莎的发现、小福仔身上的双重烙印、以及那邪教组织死灰复燃且“推陈出新”的迹象,快速而清晰地告知了对方。

“什么?!”饶是智慧天使乌列,素来以冷静睿智著称,此刻也瞬间变了脸色!

他脸上的温和笑意荡然无存,碧蓝的眼眸骤然收缩,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其中跳动。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周身那股属于天使长的、无形的威压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丝,让周围空气都似乎凝重了几分。

“改良了?还在利用……” 乌列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难以置信的凝重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这群亵渎生命、玷污灵魂的蛆虫,竟敢……!”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眉宇间的忧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他看向林樾,眼神锐利如刀:“此事非同小可,远超我之前的预估。我必须立即秘密上报人间教皇,并启动最高级别的圣光信标,将警报传递给散布世界各地的炽天使兄弟。”

“这种融合了东方邪术的新变种,其危害性和隐蔽性可能超乎想象,需要集合所有力量来应对!”

看着乌列如此剧烈的反应和前所未有的凝重态度,林樾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

连智慧天使乌列都无法立刻看透破解,甚至需要惊动整个炽天使网络……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心头。蚀魂之拥的新形态,其凶险程度恐怕比她独自预估的还要可怕百倍!

一股强烈的后怕伴随着冰冷的庆幸席卷而来——幸好!幸好她当机立断,把傅承夜他们连人带猪送走了。

这个决定,果然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让他们远离这个即将引爆的巨大漩涡。

“我明白。” 林樾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肃杀,“在你翻查古籍、研究阵法寻找破解之法的这段时间,我不会闲着。”

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要去那些游行的浪潮背后看看,看看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到底披着怎样的画皮在兴风作浪。”

乌列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务必小心,阿樾。新的锁链未知而危险,切勿孤身犯险。有任何发现,立刻通知我。”

他不再耽搁,优雅却迅疾地转身,洁白的身影如同融入圣光的幻影,朝着教堂深处教皇厅的方向快步而去,步履间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林樾目送他消失在教堂宏伟的阴影里,也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出了这座神圣的殿堂。外面,罗马的阳光依旧灿烂,但她的心头,已笼罩上一层厚重的阴云。她没有丝毫停留,身影迅速汇入梵蒂冈城外的世俗人潮,朝着那些喧嚣的游行区域潜行而去。

而在西斯廷大教堂最核心的密室内,人间教皇听着智慧天使带来的骇人消息,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握着权杖的手微微颤抖。他沉默良久,最终沉重地划下十字:“主啊……请庇佑您的羔羊。乌列阁下,请您务必……召集所有力量。此事,绝不能让恐慌蔓延到信众之中,必须……秘密解决!”

一场凡人无法知晓的、对抗深渊阴影的战争,在神圣之地的阴影中悄然拉开了帷幕。

罗马城另一端,一场大型马拉松赛事刚刚落幕。终点区域人头攒动,喧嚣鼎沸。完赛的选手们或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或扶着栏杆拉伸,工作人员忙着分发水、能量棒和冰袋,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运动喷雾混合的味道。

林樾隐没在人群中,幻术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带着运动帽的北欧女性,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根据乌列和教廷提供的初步线索,某些邪教成员可能会混迹于这类大型集会,利用人群的狂热和疲惫散播影响。

突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不远处的补给点传来,盖过了周围的喧哗。

“You cheated! That medal is mine! You’re not even a real woman! Give it back!” (“你作弊!那块奖牌是我的!你甚至不是真正的女人!还给我!”)

一个清亮却因愤怒和剧烈运动而颤抖的女声嘶喊着。

林樾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少女,正扶着栏杆剧烈喘息,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双颊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燃烧着怒火,死死瞪着对面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壮硕的女性。那女性穿着参赛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肩膀宽阔,下颌线条硬朗,声音低沉沙哑:

“Shut up, loser! The officials cleared me! I earned this fair and square! Are you just jealous you couldn’t beat a real athlete?!” (“闭嘴,失败者!官方认可我了!我光明正大赢来的!你不过是嫉妒赢不了真正的运动员吧?!”)

少女气得浑身发抖,双拳紧握,指节发白,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对面那壮硕的女性见状,脸上露出轻蔑和挑衅,非但不退,反而猛地扬起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朝少女那张精致却愤怒的小脸砸去。

“啊!” 周围响起惊呼。

电光火石间,一只白皙却异常稳定的手凭空出现,精准无比地扣住了那即将落下的粗壮手腕。力道之大,竟让那壮硕的身躯猛地一滞!

一个身影挡在了少女面前,正是幻化了容貌的林樾。

少女惊魂未定,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一股极其细微、清冽而熟悉的薄荷冷香,如同夏日海风拂过礁石上的薄荷草。这味道……

林樾手上微微用力,那壮硕的女性顿时痛得龇牙咧嘴,气势全消。林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用流利的英语冷冷道:“Official or not, violence solves nothing. Back off. Now.” (“官方认可与否,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退后。现在。”)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无形的压力。那壮硕的参赛者对上这双眼睛,心底莫名一寒,色厉内荏地嘟囔了几句,最终悻悻地挣脱开,揉着手腕,狠狠瞪了少女一眼,转身挤进了人群。

危机解除,林樾这才转身,看向身后惊魂甫定的少女。少女也正抬头看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愤怒还未完全消散,却已掺杂了浓浓的惊疑和一丝……被抓包的窘迫。

林樾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扶住少女微微颤抖的手臂,避开人群,将她带到一处相对僻静、靠着古老石墙的阴凉角落。

“坐下。” 林樾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少女乖乖坐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林樾转身去拿了冰袋和一瓶运动饮料回来,塞到少女手里。

她自己也随意地靠在墙上,低头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小口喘气的美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长辈看熊孩子的头疼:“小公主,不好好待在你的水晶宫里,跑到这陆地上……跑什么马拉松?你的身体构造受得了这个?”

她目光扫过少女微微发红、显然承受了巨大负荷的脚踝部位,那里没有鱼鳞,但林樾心知肚明,“你的父王和母后……知道他们的小宝贝溜上岸来挑战人类的极限运动了吗?”

塞壬小公主捧着冰凉的冰袋贴在发烫的脸颊上,听到林樾直接点破她的身份,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偷偷抬眼瞄了瞄林樾幻化后那张平凡却眼神熟悉的脸,又飞快地低下头,粉嫩的舌尖悄悄吐出来一点点,带着十足的尴尬和一点点后怕,小声嘟囔:“你……你怎么又……认出我了……”

声音细若蚊呐,全没了刚才吵架时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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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天机不可泄露
连载中薯条蘸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