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
就在众人刚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时,一个带着浓浓戏谑、穿透力极强的熟悉女声,直接在众人耳中的通讯频道里响了起来。
南溪的轮渡显然已经抵达附近海域,并强势接入了他们的通讯。“刚下船就活蹦乱跳了,还换身皮,装嫩呢小林子?”
南溪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你这耳机一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岛上打电竞赛的,不是来捞人的。
“要不要姐姐给你空投个电竞椅和奶茶啊?”
林樾对着空气狠狠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对着领口夹着的微型通讯器回怼:“小红鸟,闭嘴。再啰嗦,答应你的太平洋海鲜大餐,我立刻换成清蒸海带!”
通讯那头传来南溪毫不顾忌形象的大笑声,显然乐在其中。
傅承夜听着这旁若无人的斗嘴,额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强行压下心底那点因林樾这身装扮而产生的微妙异样感。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和权威,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正事:“好了,任务优先。”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潘达、公输偃,立刻架设临时通讯和能量探测基站。确保与总部、南溪轮渡以及搜索船只的联络畅通。"
“师寅、陶望舒,检查随身装备,对岛屿进行初步安全勘察,注意任何异常痕迹。”“白微,监测周边环境数据,包括空气质量、辐射值、磁场波动。
“林樾……”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穿着冲锋衣、戴着耳机的身影上,语气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你……负责核心区域异常能量扫描,范围覆盖全岛及周边浅海区域。注意安全,保持警惕。”
“收到!”众人齐声应道,迅速从短暂的放松状态切换至高度警戒的工作模式。
小岛面积不大,典型的南太平洋风光。高大葱郁的椰林投下斑驳的树影,洁白的沙滩细腻如粉,环绕着碧蓝清澈如同果冻般的海水。
然而,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如同沉重的幕布笼罩着这里。没有海鸟的鸣叫,没有虫豸的窸窣,甚至连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沉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铁锈混合着某种深海海藻**的腥气,与眼前明信片般的美景格格不入。
更令人心头一沉的是,在岛屿另一侧背阴的礁石滩上,师寅和陶望舒很快发现了一些被海浪冲上来的、不属于这里的物品:几块印着沧澜号标识的、边缘撕裂的救生圈碎片,以及几件被海水泡得发胀发白、上面沾满粘稠暗绿色不明物质的船员制服碎片。
众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里,恐怕就是沧澜号最后消失的舞台之一。
就在这时!
正在专注扫描岛屿能量场的林樾,敏锐的感知力突然捕捉到身后海面方向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极其突兀的平静感,仿佛那片空间瞬间被凝固了。
她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那片蔚蓝——海面风平浪静,只有粼粼波光,似乎什么都没有。
然而,就在林樾回头的同时,一个温和、带着标准英伦腔调的男声,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在前方响起:“诸位长官,欢迎光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通往椰林的小径入口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着剪裁合体、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的男子。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英俊,气质儒雅,嘴角噙着一抹温和得体的微笑。与同样是东西方混血、但偏向健硕西化、金色卷发的师寅不同,眼前这位男子身形修长挺拔,更偏向内敛的绅士风度,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瞳孔是深邃的灰蓝色。
他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动作流畅优雅。“在下珀西·莱昂内尔,协律万方台驻南太平洋区域特使。”
他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为首的傅承夜身上,笑容不变,“特此前来,代表我方,与进行工作交接与协调。希望能在诸位的努力下,早日找到失踪的同胞,揭开真相。”
傅承夜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微微颔首回礼,同时身体微侧,不着痕迹地靠近了林樾。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而清晰地在她耳边解释:“协律万方台,同为天庭六部之一,主司国际外交、跨维度事务协调以及……部分特殊区域的律法维护。此次是跨国执法,涉及公海敏感区域,按惯例,需要他们的人在场协调并提供必要的区域情报支持。此人便是对接人。”
林樾戴着耳机,微微偏头,表示听到了。她隐藏在幽蓝微光下的眼眸,却带着审视,再次扫过那位笑容温和、仿佛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的协律万方台特使——珀西·莱昂内尔。空气中那股铁锈混合海藻**的气味,似乎更浓了些。
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熔金,小岛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一天的初步勘察结束,除了发现更多令人不安的沧澜号碎片和确认岛上那股无处不在的诡异寂静与**气味外,并无突破性进展。疲惫的众人决定前往岛上唯一的制高点。一座废弃的混凝土瞭望塔过夜,为第二天关键的潜水搜查做准备。
踏上瞭望塔冰冷台阶的那一刻,林樾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深海淤泥与铁锈腥气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脊椎爬升,让她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才压下那股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干呕。
“怎么了?”傅承夜敏锐察觉到了她瞬间的僵硬,就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压低声音问道。
林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心底那莫名的悸动,摇摇头,声音有些发紧:“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了。”
她不敢说出那如影随形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更不愿在任务的关键时刻动摇军心。
瞭望塔内部空间不小,但空旷冰冷。
众人围坐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中间点着几盏便携式营地灯,驱散着角落的黑暗。潘达和陶望舒拿出准备好的食物。主要是从当地渔民处购买的、极为新鲜的海产:烤龙虾、清蒸石斑鱼、炭烤鱿鱼。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
除了林樾。她默默地找了个离海鲜最远的角落,抱着自己的背包,翻出一包行军压缩饼干,小口小口味同嚼蜡地啃着。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鲜美的海产,不去想那些滑腻的触感、冰冷的粘液和深渊般的黑暗。
潘达看着林樾那副可怜兮兮啃饼干的样子,又看看自己手里油光发亮的大龙虾钳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试图活跃气氛,将话题转向了同样安静用餐的珀西:“珀西先生,说起来您作为人类,能成为协律万方台的驻太平洋大使,真是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珀西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闻言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在营地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儒雅:“潘先生过誉了。论年纪,我已四十有余,在诸位看来或许尚算年轻,但对于我们短生种而言,人生已近半程,深知时光荏苒。”
他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在场的非人类们,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坦然,“至于协律万方台的职务……实不相瞒,我的家族,自三四百年前起,便受天庭指定,世代担任人间与协律万方台之间的联络人。
“这份职责,是血脉的传承,也是无法推卸的使命。”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悠久的过往:“追溯起来,这份渊源始郑和大人下西洋之时。我的先祖有幸在海上与郑和大人及其船队相遇、结交,并因缘际会下,被天庭选中,成为这片广袤海洋与诸多岛屿事务的沟通桥梁。”
晚餐在一种看似轻松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林樾感觉自己的精力被晕船和持续的压抑感消耗殆尽,低声说了句“我先去休息”,便抱着自己的背包,走进了瞭望塔上层一个用帆布简单隔出来的小隔间。
隔间狭小,只有一扇小小的、布满灰尘的窗户。她推开窗户,想透透气。
然而,窗外映入眼帘的,是月光下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面。那深邃的蓝,在月光下如同巨大的、沉默的深渊巨口,瞬间勾起了她最深的恐惧!
“呕……” 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她死死捂住嘴,才没吐出来。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窗户,大口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滑腻的触感,毫无预兆地、如同实质般贴上了她的后颈!仿佛一条刚从深海里捞出来的、布满粘液的冰冷海带。
“啊!”
林樾惊叫一声,汗毛倒竖,猛地回头。
隔间里空空如也。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月光透过小窗,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背后是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哪里有什么滑腻的触手?
幻觉?隔间外,正准备回自己休息处的傅承夜,脚步猛地停在林樾的隔间外。
他清晰地听到了她那声短促而充满惊惧的低呼。他眉头紧锁,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锐利的目光扫过昏暗的走廊,确认并无异常。
犹豫片刻,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隔间的帆布帘:“林樾,你没事吧?”
里面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林樾极力压抑、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没事。绊了一下。”
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傅承夜的手停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下。他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压抑的呼吸声,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冰冷的混凝土瞭望塔隔间里,林樾在极度的疲惫和持续的恐惧中迷迷糊糊睡去。然而,这睡眠如同漂浮在噩梦的浅滩上。
朦胧间,她感觉窗外似乎有巨大的阴影遮蔽了月光。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小小的窗户上。
一只巨大无比、堪比灯塔小山的紫色章鱼!它那黏腻、布满吸盘的恐怖头颅紧紧贴在布满灰尘的玻璃上,一只巨大、冰冷、毫无感情的复眼正透过窗户死死地盯着她。一条粗壮如巨蟒、滑腻湿冷的紫黑色触手正试探性地、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感,缓缓伸向窗框,似乎想要撬开它!
“呃……呕——!!!”极致的恐惧瞬间压垮了林樾本就脆弱的神经。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再也无法抑制,她猛地翻身,对着窗户的方向,将胃里残留的饼干残渣和酸水,毫无保留地、喷射状地吐了出去。
黏糊糊、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呕吐物,精准地穿过窗户的缝隙——或是那触手刚刚撬开的一点缝隙,糊了窗外那只巨大复眼和伸进来的触手尖端满满一脸!
“咕呜——?!”
巨大的紫色章鱼显然没料到这种攻击方式,整个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一声沉闷而充满惊愕和……嫌恶的低吼?
那复眼里似乎都透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懵逼。
被糊了一脸污秽的羞辱感和愤怒瞬间压倒了它原本的意图。那条沾满呕吐物的巨大触手猛地一甩,如同狂暴的巨鞭,瞬间击碎了脆弱的窗户玻璃。
带着海水腥气和粘液的冰冷触手闪电般探入,精准地缠住了林樾的腰肢!
“啊——!” 林樾的惊叫被勒得变了调。
巨大的力量传来,她整个人被那触手粗暴地从狭小的窗户洞里硬生生拽了出去。
玻璃碎片飞溅,划破了她的冲锋衣和手臂皮肤。身体瞬间悬空,腰腹被冰冷滑腻的触手死死缠紧,勒得她几乎窒息!她被吊在半空中,离海面有十几米高,像个人形钟摆一样被那暴怒的海怪来回甩荡。
“呕——呕呕呕——!” 恐怖的触手复眼、强烈的滞空感、腰腹的剧痛,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滑腻触感和浓烈海腥味……
所有刺激叠加在一起,林樾彻底崩溃了!
她不顾一切地狂吐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苦涩的胆汁和酸水,淅淅沥沥地洒向下方的海面。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命好苦……好绝望……这是不是命运对我最大的惩罚……
隔间内。本就心事重重、睡不安稳的傅承夜,在玻璃碎裂的巨响和那声变调的惊叫中瞬间惊醒!
“林樾!” 他几乎是本能地低吼出声,一把掀开自己的睡袋,身形如电般冲向隔间门口。
然而,当他冲到那破碎的窗口时,看到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林樾被一条巨大的、恶心的紫色触手卷在半空,像风中残叶般无助地晃荡、呕吐,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海面。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理智计划后果,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
一股源自麒麟血脉最深处的狂暴力量瞬间席卷全身。他眼中金芒爆闪,右手虚空一握。
嗡——!一柄通体漆黑、枪身缠绕着古朴金色麒麟纹路、散发着沉重如山岳般威压的长枪凭空出现在他手中——镇岳!
没有丝毫犹豫,傅承夜将全身神力灌注于臂膀,肌肉贲张,对准那条缠着林樾、暴露在窗外的巨大触手中段,用尽全力狠狠掷出。
“给我——放开她!”
镇岳长枪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乌金流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精准无比地、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瞬间洞穿了那坚韧的触手。
“嗷——咕!” 海怪发出惊天动地的痛苦嘶鸣,触手猛地痉挛松开。
正吐得天昏地暗、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勒出来的林樾,只觉得腰间那令人作呕的束缚感骤然消失,紧接着是强烈的失重感!
身体急速下坠,冰冷的海风灌入口鼻,下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海面。
“完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她脑海中那一句歌词: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不放手不放手。”
“糟了!” 窗内的傅承夜眼睁睁看着林樾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向大海,心胆俱裂。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轰,磅礴的神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傅承夜周身腾起淡金色的光焰,整个人如同炮弹般从破碎的窗户激射而出。
他没有丝毫减速,甚至在空中调整了姿态,紧随着林樾下坠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漆黑冰冷、刚刚吞噬了她的海面,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下去。
噗通,噗通!两声沉重的落水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溅起高高的水花,随即迅速被翻涌的海浪吞没。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将傅承夜包裹。他眼中金芒在水中依旧锐利如电,焦急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月光艰难地穿透上层海水,勾勒出下方缓缓下沉的、毫无生气的纤细轮廓。
傅承夜奋力划水,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抹坠落的光影,不顾一切地潜去。镇岳枪化作一道流光,自动飞回他身边,悬浮于水中,散发着守护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