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铃没听清,忙里抽空地还回头问了句:“啥?”
“没……没啥。”白树声小声嘀咕着。
要说还是女人是世界上最强的人类呢,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白铃把一锅酸菜鱼摆在桌子中间,色香味俱全,看得白树声口水直流三千里。
“嘶——白树声你别用手。”白铃打开那只伸向鱼的小手。
“等着我给你筷子。”
哪等得了啊,白树声趁人转身的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一块喂嘴里。
妈呀……
“白……白铃,我好爱……爱你。”
白铃眼见还是没防住这小偷,笑道:“少拍我马屁了,快去洗手吧你,□□也赶不上你这样的。”
白树声也跟着笑:“就……就拍。”
白铃做饭是真的好吃,煮得火候正好,鱼肉软嫩,入口即化,味道更是没得说。不过白铃早些年做饭可没那么好吃,别说好吃了,能不能吃都是个问题……
白树声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嗝,仰头靠在椅子后背上,舒舒服服地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早把刚刚楼下那点小摩擦忘在脑后了。
白铃这会也吃的差不多了,翘着腿回着手机消息,两人就这么懒着,没一个人提洗碗的事。
白树声感觉自己消化的差不多了,突然想起自己明天就要上学了,从幼儿园毕业到现在已经有两三个月了,玩也玩得差不多了,现在都玩腻了,就想去学校。
本来这个年纪也没有学习压力,去学校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个地方玩,而且学校的饭也好吃。
白树声把头仰回来,撩起两条腿蹲在椅子上,朝白铃说道:“白……白铃,我明天就……就要上小……小学了。”
白铃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嗯……”
白树声看她装都不装一下,不满地抱怨道:“你……你咋一点都不……不重视。”
白铃“笃笃笃”地回着消息,听了这句话瞄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回头看手机,淡淡道:“没不重视。”
白树声撇了撇嘴,也不揭穿她,两只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的,“铃儿,我……我妈多……多久回来啊。”
我都要上小学了,她怎么还不回来,也太没有个当妈的样儿了。
白铃的手停了一下,也就一秒,然后又继续神速地回着消息,随口道:“她忙着呢,忙完不就回来了。”
又是这个答案。
白树声揉了揉小脸,不知道听这句话听了多少遍了,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习以为常道:“你……你就知道这么……这么说。”
白树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问一句“我妈多久回来”,这都不像是疑问了倒像是一句口头禅,就像是有的人时时刻刻说“好累”,但是什么都没做,就是想说一句“好累”。
“好累啊——”白铃放下手机,捏着早已酸掉的脖子,她扫了眼蹲在椅子上像个猴儿一样的小孩,她说:“你好像个猴儿。”
“……”
也就懒了那么一阵,白铃收拾完碗筷,就领着白树声去工作室了。这间工作室是白铃毕业后,跟她一个拜了把子的学弟一起开的,你别看现在工作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也没什么人来应聘,并且生意还很惨淡。
白树声暑假都在家里,白铃要照顾她,总是两点一线来回跑,那时候工作室还在装修,一股甲醛味,所以白铃不爱带着白树声往这边来。
白铃的学弟叫周景川,跟白铃一个大学的,但不同专业,白铃是学金融的,按理来说学金融的都带了点精明的模样,但白铃却没有,她长得很有东方的古典感,内敛深秀,韵味十足,又因为五官线条流畅而极具柔和美,虽然个子一米七,但始终不会让人觉得有多强势。
反观白树声长得就要更纯粹一点了,半分都不像小姨。
学弟周景川是美术学院的,一头小卷毛,戴了个黑框的眼镜,两个耳朵都打了耳环,手臂上还纹了一串看不懂是哪国语言的字,此时此刻正在画纸上写写画画。
“小……小川哥!!”白树声门都没推开就扯着嗓子喊道。
周景川“哎”了一声,收起手上的笔,走到门口把门推开,一把抱住小跑过来的白树声,颠了两下,笑道:“宝贝,怎么重了。”
白树声嘟囔道:“川……川哥,你乱……乱说,白铃在家虐……虐待我呢,天天不……不给饭吃。”
“哎哟,是吗?”周景川装作一副震惊的模样。
白树声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
“行了啊。”白铃看不下去了,开口回堵道:“你和他说也没用,他打不过我。”
这回换白树声震惊了,不过她震惊的不是周景川打不过白铃,而是他俩居然还打过架。
“小……小川哥,你还打……打白铃呢。”
周景川神秘兮兮地说:“秘密。”
白铃和周景川开的这家工作室是做服装设计的,周景川大学学的就是服装设计,当然了,手艺人手艺人,啥都会一点,白树声每次剪头都找周景川。
周景川从抽屉里拿出把银色剪刀,手法熟练地在白树声的头上进行艺术创造。
他一边剪着一边问:“小树上小学了,还留寸头呢。”
白铃放下手中的手机,手机页面还停在“一年二班家长交流群”上,说:“你管人家呢。”
白树声学着小姨的口气,“你……你管呢。”
周景川笑了笑,又闷着头剪她的头发了。
这寸头说来也有段故事,那是一个暑假,白铃带白树声回老家,老家没有空调,就一个风扇吱吱呀呀的转来转去,白树声热的不行,把头对着风扇吹,不知道怎么吹着吹着头发全绞进去了,也幸亏白铃就在旁边,拿起剪刀就给她剪了。
但是白铃也没剪多少,要是带着去修一下的话还能修成个齐肩短发,可白树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天晚上背着白铃把头发全剪了,白铃第二天起来看见眼睛都直了,无奈只能带白树声去剪了寸头,后来只要头发长一点出来,白树声就嚷着要剪。
“剪好了,怎么样?”周景川拿毛巾扫着白树声身上的头发。
就一个正常的寸头,还能怎样?
白铃扫了眼,语气淡淡道:“还行。”
白树声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笑着捧场道:“漂亮。”
白树声是个单眼皮,眼睛不算出众的好看,但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弯成个月牙,谁看了都说一句乖。
周景川得了一句夸,翘着尾巴说:“那当然,小树,不是我跟你吹,就你小川哥这手艺,要不是你小姨拉着我开店,我现在早就在巴黎开沙龙发廊了。”
白树声笑着听他吹牛,还不嫌事大地添油加醋道:“就……就是,小川哥,白……白铃不懂事,你别……别和她计较。”
“那不会那不会。”
白铃看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越说越不对劲,老的老不正经,小的小不正经。刚想出声骂两句,视线看向白树声扬起的嘴角,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娇红的夕阳裹了半边天,炽烈夺目,连起的云层,是波光粼粼的另一片海。
白树声回家的时候还不算很晚,楼下的垃圾车都还没走,她扯着白铃的衣角,催着她:“你走……走快点。”
白铃回头看了眼,慢悠悠道:“你急啥,又没狗撵你。”
白树声心虚地看了眼垃圾车,看到周围没人,才放慢步子说道:“不……不急,尿急。”
夏天的夜晚也有些闷,白树声洗了个澡出来,舒舒服服地横躺在沙发上吹空调,白铃热了瓶牛奶,倒在小杯子里让白树声喝完。
白树声不爱喝牛奶,总觉得有股怪味,每次都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喝,喝到一半还要和白铃闲扯几句,以至于牛奶都要凉了,都还剩小半杯。
“打住打住,你先把它喝完,要不然等会自己去洗杯子。”,白铃实在受不了了,照她这个速度,今晚上都要喝过去了。
“哦……”
白树声看了她一眼,眼神充满幽怨,她深吸一口气,咕咚咕咚把剩下的全喝完了。
“宝贝真乖。”白铃捏了捏她的小脸。
白树声喝完牛奶又躺回沙发上,一条腿还支棱起来搭在靠背上。
她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等到白铃洗完杯子出来,才回过神来,对着白铃说:“白……白铃,小学是啥……啥样的啊?里面还……还有滑……滑梯吗?”
白铃从房间里拿出电脑坐到沙发旁边,不给白树声留半点念想地说道:“上小学都奔着学习去了,有啥滑梯。”
“那秋……秋千呢。”
“也没。”
白树声觉得还挺可惜的,转而好像又想到什么,接着问道:“我听……听说上了小学要……要戴红围巾,可是这……这天那……那么热,咋戴围……围巾啊。”
白铃忙着处理白天没做完的事,现在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白树声的唠叨话早已经是左耳朵不进,右耳朵也不进了。
见她不理自己,白树声还是小嘴巴不停叭叭着,就这么叭叭叭叭着,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着前一直想着小学,白树声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一个很大的学校里,但不是小学,因为里面的人个子都很高,而且也没人戴红围巾。
一个身型清瘦的姐姐拉着她的手,朝着人群涌动的反方向走。
“我们去哪呀?”白树声小声问了一句。
那个姐姐回过头,太阳很刺眼,白树声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到她声音温和地说着:“快到啦。”
白树声跟着姐姐走进教学楼,一直走到教学楼楼顶,白树声背上出了一层汗,忍不住问道:“还没到吗?”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就停了下来,白树声正想再问一句时,只见那人突然转过身抱起了她,然后转身跳了下去。
“不要——”,巨大的失重感让白树声瞬间清醒,她捏着被子的一角小口地喘着气,等她缓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了房间的小床上,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味道,就是太安静了,安静的可怕。
白树声把被子拉过来全盖在身上,给自己捂得起了一层汗,她紧紧闭上眼,但是脑海里还是梦里的场景。
“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白树声不自觉地抖了抖,她捏着被子吸了口气,慢慢地坐起身,抱着自己的枕头去了白铃的房间。
白铃这时还在梦里发财呢,白树声从她身上压过去的时候把她压醒了,她皱着眉睁开眼,见到是白树声,哑着嗓子道:“宝贝,你干啥……”
白树声也不说话,越过白铃翻到里面,靠着墙睡下了,过了会又翻了个身,窝在白铃的怀里,白铃的手搭在她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就这么白树声又觉得有点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