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嵩回榆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之前端木稷写给他的书信全都烧了。
他刚随军来榆城的时候，思家甚深，端木稷便屡屡写信来宽慰他，有时候五六日就有一封。而自从端木稷归京后，一封也没有了。
端木嵩彼时读这些信，心里有多甜多高兴，那么现在想起他三弟的背影就有多憎恶。
他冷眼瞧着跳动的火舌慢慢地舔舐纸张。边缘慢慢地变黑，蜷曲。
才不过两年，皇兄就与端木容交游更亲厚了是吗？什么事，说得与他听，和他夜谈，却闭门不见我。
他端木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宫女生的跛子！
端木嵩先是在心中撒了一通气，仍犹觉得忿忿，便让人去叫沈叶来。
“沈先生昨日已经走了，说是家中老母病重，不得不回去照料着，司徒将军见他可怜，还额外赏了好多盘缠。”那人支支吾吾回道。
端木嵩又气急想用端木稷送他的剑砸死这个人，抓起来却又不舍得了，只好让人快滚。
整个军营里知晓他夜奔回京的只有沈叶。那天他正和沈叶对匈奴人的事分析利弊，就传了加急的密报到手中。
他对这个燕京来的幕僚还算放心，倒也不避讳，直接打开匣子看信，知道皇兄疾甚便让沈叶赶紧去备马。
如今他要写封陈情书，让父皇快些允准他回京去，要是沈叶在便利落很多，端木嵩是一向怵头这些啰哩啰嗦的文书的。
眼下只好和娘舅商量后自己慢慢写了。
想到这，端木嵩又要发飙，自己一个人在营帐里一圈圈疾走，越想越委屈。
你都不见我！
你竟不见我！
他一把扯开帐帘，风一样地便朝主帐去了。
——
“舅舅！”
司徒老将军正和手下人商量布防一事，就听见自己外甥高喊着从外面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他好笑地叹了口气，让裨将先回去，晚上再议。
“舅舅！我要回去！”端木嵩眼里冒火，急行军的骑装都未换下。
老将军一瞧就知道这毛头小子干了什么，登时黑着脸训斥他：“你疯了？当初谁求着要跟老夫来的？”
“是为了太子的病？”老将军略微一想，便知晓事从何起。
“是，京城没个准信来，”端木嵩又怕老将军不肯放他走，急忙补充道，“我上书就说许久未归，回京修整，让我呆个三四天也成，总要亲自打听打听才放心。”
老将军恨铁不成钢地骂他：“糊涂东西！”
见端木嵩皱眉不解，老将军解释道：“你现在是万万不可回去的，太子病重，你一回去，旁人会怎么觉得，嗯？”言罢，他在那长吁短叹，不知道司徒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愣头青。
端木嵩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他们以为我要回去和皇兄争位？”
“不仅如此，你要是太过火，陛下未必不会怀疑太子的病是司徒家做的手脚，陛下忌惮多年，你一下把族人全拉下水，谁信你回去只是问疾？”老将军反问他。
“可……”端木嵩还要再分辩，却被司徒老将军一下子打断：“没什么可是，你在榆城给我老实呆着。有什么消息，你母后一定会支会你，你去了也是添乱。”
端木嵩撇撇嘴，一跺脚又风风火火跑了回去。
老将军望着他的背影，缓慢地摇了摇头，忧心不已。
他对端木嵩这个后辈确实十分欣赏，这小孩是难得的将才，可是太年轻，太急躁，以后怕是要吃大苦头。
——
当端木嵩在那边忧思重重的时候，沈叶还在赶回燕京的路上，他不似端木嵩能没日没夜的地跑马回来，花了快小半月才赶回来。
一下马车人都快颠散架了。
又立刻被人拎着后领运轻功赶去了太子府。
沈叶差点没破口大骂。他头昏脑胀，扶着太子府里面的树吐了好一会儿，才抹抹嘴走进屋内。
屋里昏暗的很，只点了几盏灯，还横了好大一个屏风，把光都快遮严实了。
一个人在屏风后面咳。
沈叶绕过屏风，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心里一颤。
“你怎么成这样了？”沈叶几步抢到端木稷面前，声都在抖。
端木稷的头发全白了，人也瘦的不像话。
他靠在榻上，像燕京寂寥的一抔雪。
只有眼睛还似过去的那个少年郎一般风采飞扬。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
滚滚热泪从他眼里流下。
“懿德。”他跪在榻前，含糊不清地念友人的字。
端木稷吃力地为他拭泪，故作轻松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人终有一死，知秋何必落泪。”话还没说完，他又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懿德，是谁？是谁害你？”沈知秋攥紧床单，咬牙切齿问道。
端木稷却摇了摇头，“没有人要害我……咳咳……是天不假年……”
“知秋，我催你回来……咳咳……是因为有一事相求。”他哀戚地望着沈知秋的双眸。
“殿下说，我一定竭尽全力。”沈知秋又不禁落泪，想当年他们快意纵马踏花而行，如今，怎么如今成了这番模样。
端木稷缓了半晌，说道：“他日靖和要对忍言下手，你要救他。”
这句话平地一声惊雷般炸响在沈知秋的脑子里，让他一下子冷静下来。
是了。以后太子之位悬空，必定有一场腥风血雨。
世家虎视眈眈，皇帝不可能坐视不管。
沉默良久，沈知秋颤抖着唇问：“殿下是说，三皇子？”
端木稷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三皇子！
怎么会是他？一无家世，二无权势，纵然有几分聪明，却也不至于让懿德青睐到如此程度。
五皇子是娴妃所出，母家刘氏掌兵权，日后可与司徒家分庭抗礼，是上策。四皇子母妃已经亡故，但是丞相的女儿，以文抑武，也不失为中策。
当然，司徒家独大，是下下策。
沈知秋看向端木稷，只见他双眼清明，眉间含愁，也直勾勾看向自己。
他有千万个理由可以劝说、推拒，但最终都在那一双眼睛里哑言了。
沈知秋最终深深地、深深地俯首触地。
“愿为君肝脑涂地。”
“死而后已。”
稷哥马上就要下线了（撒花）
这个世界正剧结束后大概会陆续放出人物番外，但也可能一边出番外一边开下个世界（很想看老顾一边吐血一边拉扯不省心的虫族去星辰大海）
不过还是看大家的想法吧，最想看谁的番外呢？
（对了，顺便问一下，有没有人对忍言这个白切黑怎么登上皇位的感兴趣？虽然正文里会大概带一下剧情，但会比较潦草，如果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出几章关键情节（不过会对靖和不怎么友好（笑）
但其实太二真的很好磕，大家都很好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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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