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稷在边关呆了一旬,匈奴又遣使者来。
先前端木稷便和端木嵩言明,让他派手底下的快马加鞭传书回燕京,向皇帝秉明匈奴易王的事情。
这时,燕京的密信也刚到不久,令他们好好安抚匈奴,再做后说。
于是便不再推脱,端木稷答允了同去匈奴领地庆祝匈奴人的噶嗒尔节。
匈奴的噶嗒尔节,是由各部落轮流举办的,而今年就在嘎顺。嘎顺和他们驻扎的榆城正好接近,端木嵩又领了一队亲兵前去。
噶嗒尔节持续整整三天,招待他们的是嘎顺的左骨都侯,厄尔达。
嘎顺和榆城老早就互通了贸易,左骨都侯和榆城的守将也经常有来往,故而厄尔达和端木嵩还是十分熟稔。
而噶嗒尔节里最盛大的,即是最后一夜的篝火会。匈奴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来中央的大篝火边载歌载舞。
端木稷这三天里出了应付匈奴的高层,一边也暗暗探访将匈奴的风土人情以及民心向背。
篝火会还是被端木嵩拉着,拣了外围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随意坐了。他俩恰好刚被火光照亮半边身子,另半边便笼在黑暗里。
——皇兄忧心的事也太多了,怎么忧心的过来。也让旁人分担点罢。
说这话时,端木嵩正蹙着眉,替他拢好一件白毛莲花暗纹的狐裘。
端木稷本来就白若皎月,被脸畔一圈狐毛一衬,更显得丰神俊逸,贵不可言。
——那想必靖和肯定是愿替我分担吧?
端木嵩侧过头去,耳尖发红。
——……自然。
内侧的人重重叠叠,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端木嵩也许他带来的亲兵四散去了。
他把手向后一撑,向西侧一角示意,端木稷随他示意看去,瞧见一群匈奴大汉在那围着,里边的人在做什么倒不十分清楚。
“厄尔达是先前老单于的心腹,新单于要是弑父上位,他不会毫无反应。”端木嵩低低地跟兄长娓娓道来,“这几天来的多是东边部族的人,大都如此。”
端木稷状似无意问道:“我听说西葛尔丹的骨都侯也来了。”
“是,西葛尔丹拥护新单于,倒是个靶子,”端木嵩冷笑一声,“皇兄且瞧吧,有好戏看呢。”
话音刚落,端木稷看到那边围着的人圈已经裂开个口子,厄尔达就站在中间,另外有个匈奴人倒在地上。
原来是在摔跤。
端木稷原本要收回目光,却又瞥见两三个匈奴人直愣愣地往他们这边走来。走到近处,他们操着蛮语嘟噜了一大堆,听得端木稷云里雾里。
倒是端木嵩一下变了脸色,立将跳起来,又用蛮语回了什么。
他和匈奴人说完,甩了外袍在地上,对端木稷匆匆撂下句等我,便气势汹汹地朝那边去了。
端木稷好笑地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他二弟确实在武艺上十分精进,在一群五大三粗小山似的匈奴人里也丝毫不怵。
端木嵩跟对面的人摆好架势,仍是对方先沉不住气,扑了上来。端木嵩虽说身形比不上对方魁梧,但他更借着巧劲,三两下把对方撂倒。
之后又陆陆续续对上十几个,却是一次也未曾落入下风。
端木稷紧了紧狐裘,静静地注视着端木嵩跟厄尔达又说了什么才退了场。
他走回来的时候眼角眉梢仍然盈着怒意,没好气地捡起地上的外袍披上。
“皇兄,你可知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端木嵩问这话的时候还是气鼓鼓的。
端木稷摇了摇头。
“他们摔跤,谁今天晚上赢了——”端木嵩声音顿了顿,却还是生气地说下去,“谁的妹妹就能进你的营帐呢!”
端木稷哑然失笑。
“他们怎么敢!”端木嵩恨恨地又用蛮语朝着那边骂了一句。
骂完了,端木嵩摸出鹿皮酒袋,猛地灌了一大口。
“有些辣,不过味道还好。”他递给端木稷。
端木稷接过来,只浅浅地喝了几小口。是辣,像一团烈火,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烧的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
“边疆没什么好酒,都是将士们自己酿的,这还是我向我娘舅讨来的呢。”似乎是喝过酒心情平复了些,端木嵩眯着眼,懒洋洋地望向远处跳跃的篝火。
端木稷把鹿皮酒袋还给了他。
“皇兄。”
他突然偏过头来,眉眼灼灼。
“父皇是不是要给你定亲了?”
还没等端木稷回话,他又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也是,不过燕京里哪家名门闺秀能配得上你。”
端木嵩仰躺了下去,把左手垫在脑后,右手抓着酒袋一点一点灌着。
“赵将军的女儿太泼辣,大字不识一个,李尚书的千金却也是榆木疙瘩,她爹也是个见财眼开的……”
他把京城各家千金都点评了个遍,都显得不甚满意。
“……唔,”端木嵩突然想到了一人,“或许只有我母后的侄女衬得上了。”
他语气还是懒懒的。
“司徒家把她当国母教养呢。”
这话说的就不十分客气了。端木稷敲了敲他脑门,率先起身道:“回去罢。”他朝着端木嵩伸出右手。
端木嵩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了那么半晌,才就着力站起来。
“我喝多了,说的都是胡话。”
两人回了营帐,已经有人备了热水,端木嵩摆手示意服侍的人都下去。
泡热水澡确实十分惬意。端木嵩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两年来他在边塞的见闻,又讲了几件奇闻轶事。
两人之间隔了一道屏风。
他的身影隐隐约约地打在了屏风上。
过了半晌,那边早没了声音。
端木稷跨出浴桶,略用布巾擦了擦头发,穿好里衣,就瞧见端木嵩已经靠在桶沿睡着了。在边塞呆了这么长时间,端木嵩精壮了很多,也落下几道疤痕。只是他从未说这些是怎么来的。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叹了口气。
最终,端木稷还是没把人叫醒,反而替他收拾了一番,扶上了床。
端木嵩睡着的时候,原本冷硬的眉眼会难得柔和下来,愈发像司徒皇后。
端木稷却毫无睡意,他披了件外衣,到一边捧着带来的书在灯下慢慢地看。
不知过了多久,灯花噼啪炸了一声。
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眼。
“熬夜伤眼。”
端木稷轻笑一声:“是我吵你了,怎么醒了?”
“不是,灯火晃的。”端木嵩把人拉起来,往床上带。
他们兄弟幼时也常常抵足而眠。
端木嵩有时从母后那受了气,便跑来向他皇兄讨安慰。
两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端木稷已经闭了眼,端木嵩却又盯着帐顶睡不着了。
“皇兄,我给你写个字罢。”
端木稷含糊地嗯了一声,任由他抓了右手去。
端木嵩轻轻地在他掌心勾勒,一笔一画写得分外虔诚。
是稷。
江山社稷。
他们曾经会常常在彼此掌心写字,让对方来猜。那时端木嵩特别喜欢写自己兄长的名。
直到很多年后,端木嵩才意识到,这早已融入骨血,削骨可见。
哇我更新的好勤快(被打
这是太子x二皇子最后的糖了
接下来上场的就是我们的被迫争皇位的忍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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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