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星池喝得晕乎乎的,恍惚间想起自己还没写完的小论文。
他兴致一起,拉着身边同样神志不清的时缙开始给他讲自己关于小论文的伟大构想。
“我跟你说......这个魔族现世......实在不是个好兆头......嗝。”
“我翻遍了藏书阁的记录,这一般是仙界大乱的征兆......”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竺星池大着舌头讲得含糊不清。
时缙不在乎他颠三倒四的醉话,竺星池说一句,他便乖乖点头应一句。
竺星池从没见过如时缙一般乖巧听话的学生。
他大为欣慰——终于有人能体会他一腔学术之心了!
在时缙专注的目光中他将自己的论文结构倒豆子似的倒了个干净,直到讲无可讲。
忽而他看见不远处篝火旁,正载歌载舞的一众少男少女。
他眼睛刷地一亮,“时缙!来!”
竺星池兴致勃勃地抓起时缙的手腕。
“我们也去跳舞!”
上辈子他沉迷科研,几乎不怎么去这种联谊性质的活动,没想到他穿越一遭,竟刚好赶上这样一场盛大的舞会。
虽然他也不太会跳舞,不过没见过猪跑难道还没吃过猪肉吗?电视剧他可看过不少。
时缙酒还未醒,但迷糊间还认得竺星池的声音。竺星池过来拉他的手,他也就顺着力道起身。
竺星池摆好姿势,吩咐时缙道:
“来把手搭我肩膀上。”
他一手握住时缙的大手,剑修常年练剑的手掌带着厚厚的茧,竺星池不舒服地缩了下手才紧紧抓住。
竺星池搂住时缙劲瘦的腰身,时缙比他足足高了半个头,两人贴近的时候竟有些喘不上气的压迫感。
......长这么高做什么?竺星池嘀咕道。
“什么?”时缙神经迟钝,没听清竺星池的话,于是把头低下,耳朵蹭上了竺星池的唇。
“没什么。”竺星池嗫嚅道。
他觉得时缙突然凑上来怪怪的,但他又说不出哪里怪,只好由他去了。
时缙在他的指导下摆好姿势,两人随着音乐缓缓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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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符梨惊叹道。
这株梨树,是为了庆贺她的降生而种,于符梨而言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
她看着梨花,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喜爱。忽而她转头对师心瑶说:
“今日是酡颜节,是人们跳舞祈福的日子。阿瑶,我为你跳一支舞吧。”
不等师心瑶回答,符梨自顾自跳起舞来。
屈伸、辗转、落。
符梨把自己融进满天的梨花雨中,如一朵清丽梨花,在这盛夏季节开到糜丽。
师心瑶紧紧盯着漫天落英下旋转的女子。
温柔、恬静,如同一捧潺潺的溪流,流进师心瑶心里。
酡颜花从远处飘来,洁白如雪与绯颜朱色交织,再不分彼此。
符梨一步一踏,素白的手递到师心瑶面前,笑着邀请。
“阿瑶,一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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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星池和时缙两个大男人都没学过跳舞,跳起来简直惨不忍睹。
时缙的脚重重踩在竺星池脚背上,疼得他浑身一个激灵,酒意都清醒了不少。
毕竟是自己拉剑修来跳舞的,不能怪他不能怪他。竺星池这样劝慰自己。
自从见到下场跳舞的两个人,之前邀请过两人的女子神色都很奇特。最后好似想通了什么,均向竺星池与时缙两人投去暧昧祝福的眼神。
两个半醉不醉的人自然注意不到这一点,就算注意到了估计也只是一头雾水。
竺星池照着电视剧见过的舞步胡乱地跳,时缙追随他的步伐,却因为人高马大跟不上节奏频频踩上竺星池的脚。
“别踩了!”竺星池恼怒道,看着时缙被吼无措的脸突然计上心头。
他故意抬高手肘,企图拉着时缙强迫他转圈圈。
转个圈总不至于也能踩我吧?!!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高,手臂无法越过时缙的头,卡在他鬓发边动弹不得。
竺星池:......
可恶啊这剑修,平白长这么高来做什么!
时缙偏头疑惑不解,看着竺星池的动作,被酒意浸得混沌的脑子难得灵光一闪。
他手臂一使力气,反倒是竺星池随着他的手劲滴溜溜转了一圈。
竺星池只觉得突然天旋地转,不等他看清便直接撞进时缙怀里。
“唔......”
剑修的胸膛硬得像石头,竺星池迎面撞上去五官痛到扭曲。
怀里有温热的物体撞上来,时缙下意识双手搂紧,将人整个抱进怀里。
有过路人踏着舞步旋转而来,见他二人情状,暧昧一笑,兜手撒了他们满身绯色酡颜花。
“年年岁岁,得此良辰!”
竺星池艰难从时缙铁一般的臂弯里探出头,迎头又被埋进一片馥郁花香。
“呸!”他吐出嘴里不小心吃进去的酡颜花瓣,看着剑修戴了满头的红花笑起来。
“你好像戴了个红盖头!”剑修人高马大的,被花瓣一埋再加上他脸上未散的红晕,倒像是谁家新婚的小媳妇。
时缙不知道竺星池笑什么,见他笑得开心,于是便拥着他一同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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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师心瑶拒绝道。
符梨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很快又重整情绪,继续她未完成的舞蹈。
师心瑶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好似认定了什么,她大松一口气,眼神坚定起来。
恰逢符梨舞毕,舞姿在最后的姿势缓缓定格。
“跟我走吧!”
符梨身体一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师心瑶再次道:“和我走,我们去招摇山。”
符梨慢慢道,“我走了,凤遥国......”
师心瑶墓地打断她,“我不在乎!”
“凡人不过百年身,你随我去招摇,几百年后再来看,都不过是一捧黄土。”
“那不一样!”符梨紧紧盯着师心瑶的眼睛,“我绝不会抛下我的凤遥!”
师心瑶冷笑,“即便你愿意为他们和亲,难道你以为那些凡人就会因此而感激你吗?!!”
“他们只会感谢上天赐予他们食物,又怎么会在乎你为此做出的牺牲?”
“我不需要谁来感激我!”符梨道,“我不是圣人,从来没有为谁而牺牲的想法。”
“我只不过是,尽我一位公主的责任罢了。”
师心瑶伸手接住飘落的梨花,“凡人的生命,就如同这朵花一样脆弱。”
她合起手掌,稍一用力,花朵便化为齑粉从师心瑶指缝之间滑落。
“你救得了他们一时,也救不了一世。”
符梨无言看着化为飞灰的粉末,“我只尽我所能。”
“在修士眼中,我们不过是蟪蛄,不知春秋。可这短短的几十年,于我们凡人而言便是一生。即便人生如夏花易逝,可我们仍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被自己的父母放弃,如同一件礼物送去别国,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幸福”?”师心瑶不懂,明明符梨的父皇与国家已经抛弃了她,为何她还坚持为这些人付出一切。
符梨摇头,“不,我的“幸福”,是见到凤遥的百姓人人都能填饱肚子,都有蔽体的冬衣,不必随时担心战争的爆发。”
“与我而言,这便是幸福了。”
师心瑶偏过头去,“话不投机。”
符梨浅浅笑开,“我知道,这些话不是出自你的本心。我眼中的阿瑶,从来不是一个视凡人如蝼蚁的高傲修士。”
师心瑶别扭道,“你又知道了。”她自己小声咕哝,“我怎么不知道。”
她低声叹道,“早知道这样,倒不如当初就不要认识。”师心瑶隐去身形,徒留一地落花。
符梨脸上的笑意渐渐落下,她的手抚上树干,泪痕自她脸颊蜿蜒流下。
“梨儿。”一名宫装妇人从路的另一边走来。
符梨泪眼望见来人,飞奔扑进她怀里。
“母后!”
凤遥王后轻柔拍打符梨的背,就如同符梨小时候,她抱着她在高大的梨花树下哄她入睡那般。
在母亲的怀里,符梨放声大哭。
凤遥王后叹了一口气,“不如就和她走吧。”
符梨宣泄一番,只可惜成年人的悲伤总归不能持续太久。
即便是在母亲怀里,也不能再如幼时一样尽情哭泣。
她伸手拭泪,眼神却愈发坚定,“不必。”
“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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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醉鬼被路过的师心瑶捡走,仍在凤遥国主为她们准备的房间里。
直到第二天,竺星池和时缙才摇摇晃晃清醒过来。
竺星池仿佛记得自己昨晚和什么人一起跳舞,不知道凤遥的姑娘怎么长的,体重大得惊人。
他早起一瞧,自己脚背都青了一片。
竺星池转头就去看时缙,时缙酒量比他更差,连自己昨晚跳过舞都不记得,皱着眉头抵御宿醉带来的头疼。
竺星池好奇道:“你脚痛不痛?”
时缙疑惑,好好的脚怎么会痛?
他摇摇头,竺星池暗道,看来和时缙跳舞的小姐姐的体重就很正常。
竺星池和师心瑶将要出发返回招摇,时缙也要辞别他们回孤山剑宗。
凤遥国主交给时缙他的酬劳。
“对了,还有这个,也送与两位仙师。”
他将两枚精巧的红绳编织的结交给时缙和竺星池两个人。
“这是什么?”竺星池接过细细查看。
“这是酡颜花结,不值什么。是节日上求一个永结同心,也祝二位仙师,仙福共享永结同心。”
竺星池手中的酡颜花结顿时变成了烫手山芋。
“这这这......什么永结同心?国主你在说什么啊?”
时缙也是满头问号,酡颜花结拿着不是,丢了更不是。
凤遥国主奇道:“咦?二位不是道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