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旻洲顿时后背起毛，脚边蹲着的雪豹一直盯着自己衣兜，而正前方的黑豹，它的目光似乎也是自己兜里的林拓。
林拓钻出口袋，只露出小半颗毛脑袋，金色的瞳孔直勾勾盯了一眼还在哈气的黑豹，黑豹瞬间发出一声嘶哑地“嗷——”，身体紧绷着向后退缩，慢慢对着楚旻洲低下头颅。
楚旻洲立即用手掌压着林拓的脑袋将他囫囵个儿又塞了回去，心里放松了少许，这两只实验体就算已经疯了，在本能上还是会畏惧丛林之王。
耳麦里的教官让楚旻洲不要轻举妄动，喊了几个离他近的人去支援，楚旻洲的护目镜里，属于同伴们的坐标点不断往这处移动，他觉得自己必须发出点动静，不能将它俩引去陷阱，还得保证它们躲开围剿。
电光火石间，他抬脚就往坐标点最疏散的地方跑，两只实验体跟着他跑了起来，他一边跑一边汇报情况，三棱刺还要假装往树干上划拉装作战况激烈，他告诉教官自己正在被两只实验体追逐。
黑豹没那么听话，跟了不到一百米就不见踪影了，雪豹一直紧跟在楚旻洲身侧。
夜深露重，云层遮去月光，护目镜上有四个坐标点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楚旻洲躲在一棵大树背后，喘着粗气点开护目镜上的地图，粗略地扫了一眼适合下手的位置，人少时，适合逐个击破。
SW-0114、0318、0456，0871被派遣去支援SW-0911，0871觉得有些不对劲，0911已经在当前位置停留超过五分钟了，难道是出了意外？
教官呼叫SW-0911汇报情况，接连喊了三回，他都没有回应，很快，护目镜里显示他的坐标点消失了，这代表着SW-0911很可能生死未卜！赶去支援的四名雇佣兵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实验体咬碎了一个隐蔽的监视器，林拓就从楚旻洲的衣兜里跳了出来，亲昵地擦去他脸颊上的汗，楚旻洲气还没喘匀，连忙将自己的战术分享给林拓，又分了一把匕首给他，林拓点头接过。
楚旻洲望了望林拓那双透着一层浅浅金光的眼瞳，随后就被拉进了怀里，简略地获得了一个拥抱和轻柔的耳后吻。
雪豹原想跟着林拓走，林拓垂眸轻瞥它一眼，它就乖乖地调转脚步追随楚旻洲去了。
林拓听从楚旻洲的安排找了埋伏点掩藏起来，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气味是罕见的依兰花，是那只黑豹实验体。
它不敢靠近林拓，杀戮令它红了双眼，而王是那样的高洁不染。
林拓只是静静地看着它，赤金色的眼瞳眨了眨，最后它还是慢慢挪步过来了——伏在林拓脚边，“呜呜”地叫唤。
“你有话想和我说？”林拓不疾不徐地亮出爪勾敲击着子民脖颈上的金属圈，他的鼻子早就嗅到了金属圈里有浓郁的特殊气味，闻着就不太舒服，可他这些时日学到的东西太浅薄了，现代化的两脚人喜欢研究一些他不懂的药剂和元素，需要很多时间去学习和了解。
这种怪异的气味，直白又突兀，明晃晃地钻入鼻腔粘膜，像挑衅，又像威胁，强行划破金属圈，他的子民可能会受伤。
黑豹眨了眨猩红的兽瞳，很低地“嗷”了一声，林拓收回爪勾，用厚实的掌心揉了一把它的脑袋，最后半低下头与它额贴额沟通。
林拓倏然睁开双眼，眼瞳深处的赤金色光芒像蒙了一层灰，晦暗不明。
黑豹的身体不自然的颤抖，与王贴额是一种莫大的殊荣，但它只是一头不太聪明、浑身肮脏的低等野兽。
林拓的手掌依旧温热，捏着黑豹的后颈说：“你很聪明，毛色很漂亮，他们欺负你，你也没有咬死他们。”
“不莽撞的孩子，在我这里永远都有一席之地。”
跑进来救人的四名雇佣兵一同进入了监控盲区，耳麦里的教官让他们尽快找到实验体，一个字都没提那名被两只实验体追逐至此又下落不明的SW-0911。
他们这批基地内层的雇佣兵，实力和alpha等级越高，编号就越前，0871年资较短，他就会分出一丁点儿的好人心思给那名不知生死的0911，虽然两只发疯的实验体也很令人发毛。
SW-0871被前辈0114指派去一处陷阱四周，检查陷阱是否还在。
林拓趴在树上观察，找准时机从上往下狠狠一扑，依靠自身重量压倒alpha，爪勾嵌入止咬器的搭扣，轻巧一掀，止咬器就裂开了，松松垮垮半扣在脖颈上，随后拽落这人的耳麦和护目镜，攥在手里，往外一跳立即化为虎崽跑掉了。
止咬器裂开的声音极其清脆，伴随着肾上腺急速运转冲入大脑，0871满额都是冷汗，求生的本能令他浑身肌肉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但后背突然一轻——“实验体”跑了，稀疏的月影下只能看到一小段强劲有力带着黑色斑纹的尾巴。
来不及思索太多，跟着跑了过去，正想汇报当下情况，耳麦和护目镜却丢了，心中焦急万分——“唰！”
一脚踩入一个简易陷阱坑，整个人被捕兽网兜了起来！
草丛里的身影越跑越远了，SW-0871费了好大劲儿才挣扎着从捕兽网里逃脱出来，身上除了冷兵器什么都没有，“实验体”还跟丢了，劫后逢生之后有一丝恍惚，他怔楞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应该和“实验体”进行殊死搏斗，苟延残喘甚至惨烈牺牲，而不是现在这样，单纯的被“实验体”用锋利的爪勾弄坏了止咬器，还遛着跑了一大圈最后自己进了捕兽网。
更可气的是，对方不仅拍拍屁股跑了，还带走了“战利品”，一副耳麦和护目镜。
野风吹过，冷汗直落，SW-0871的大脑不断正在复盘刚刚的细节，实验体雪豹37kg，实验体黑豹也只有52kg，“实验体”扑到背上的重量起码有80kg，追逐着中也只有1只“实验体”，就算它从高处往下扑，也不该有这样的绝对压制。
他一把拨开杂草找到地上坏了的止咬器，搭扣处的裂缝很明显是野兽爪勾造成的，揩去额上的冷汗，不断宽慰自己，肯定是刚刚那一扑没反应过来，再加上精神紧绷了一天，才会分了神。
毕竟，人类怎么会有尾巴呢。
实验体0726咬了一把草在嘴里，草腥味令它生厌，又咬了一口身旁的树皮，嚼了几下吐掉了，开始叹息，这些东西都不如王的气味好闻，王的气息充满希望和自由，它臣服这种味道，并忍不住想一直留在王的身边。
作为一只豹子，它本该孤僻不合群，它觉得自己很奇怪，竟然像个两脚人一样在思考一些复杂的问题。
黑豹的耳力极好，老远就听见人类的脚步声，抖抖耳朵——
SW-0114训练有素弓起身体避开黑豹的攻击，又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军制刀，刀锋向下，又狠又快刺向它的前腿。
黑豹轻巧地避开了这一刺，尾巴重重一甩，抽在alpha的胳膊上，只听得那人咬牙闷哼一声。
立时抽出刚发的新装备，“砰砰砰”！
静谧的雨林中，突然传来三发子弹的声音，林拓冲着声音来源急速奔跑，越往前，风中夹杂的血腥依兰花气息越重。
殊不知，他的子民正死死咬着两脚人的一条胳膊，前腿和尾骨都被折断了，黑色的斑纹皮毛隐藏了它的伤势，只能看到几个突兀的窟窿，血液汩汩流下，一柄透着寒戾刀光的匕首正欲往下刺穿黑豹的腹腔。
树荫下，被温热血液喷溅而染红的小草慌慌张张来回晃着脑袋，不忍看到最终的画面。
当雪豹咬碎了SW-0456的耳麦和止咬器后，楚旻洲立即冲了上去，一人一兽默契配合，完美将人打晕捆了起来。
雪豹这几天的消耗有些大，这么晚了也找不到吃的补给，于是楚旻洲蹲下身体示意要背它，雪豹甩了甩自己的长尾巴，只用头颅顶他的手背，要他快些离开这里，楚旻洲只好作罢。
为了验证护目镜里定位坐标来源，楚旻洲让林拓勾破了自己的止咬器，反正戴着也不舒服，护目镜上有紧急呼救功能，耳麦里能听见女教官正在加急调遣队伍的指令，快速扒拉了一圈0456身上有用的东西，找到两张新的信息素阻隔贴，还有三排子弹，两把便携手/枪和几只看不出用途的针剂，看来编号排在前面的好处就是能第一时间拥有好的装备。
楚旻洲带着雪豹继续往深处跑，一边跑，一边思考，该如何带这两只实验体离开这里。
吕维看着夏教授熟练地操作实验，他作为远程副手，只需要参谋一二，那边的显示屏里正在缓慢跳动的数值正是实验体的腺体，他拥有了腺体，也因为腺体导致了一系列并发症，心脏几经骤停。
吕维盯着腺体数值，一边开始盘算该如何保留这颗残缺的腺体，超级计算机已经报错好几次了，无法核算出它的信息素等级和气味，对面的老夏喊了他第二遍才回神，对方给手里正在救治的小生命下了最终审判：“他最多活到后天早上。”
“多活一分钟就多研究一分钟。”
夏教授侧过头让助理给自己擦汗，冷哼一声：“你还是老样子。”
吕维不以为然：“彼此彼此。”
极地邮轮的船长代替薄雾下到海沟找寻王的宝藏，薄雾就坐在海滩边惬意地喝果汁，方寻吾在厨房里尝试做他爱吃的夫妻肺片。
蓝涣从远东飞了过来，带了当地新鲜的蜂蜜送给方寻吾，出来的时候，端了一大盘捞汁小海鲜，和薄雾一块儿盘着腿坐在海滩椅上聊天。
方寻吾曾和薄雾一同去过海参崴，薄雾说这里曾经是一座非常漂亮的海边小渔村，隶属华夏国，海参崴有一家蓝湖早年资助过的烤肉店，蓝涣时不时就会飞去睹物思人，里面的陈设一如当年，只是老板早已换成了不知道第几代曾孙了。
蓝涣在烤肉店附近买了一套房子，是他的安全屋。
他过完易感期才知道薄雾正在找寻王的宝藏，他没见过Siren，但能让薄雾这样兴师动众找东西，除了蓝湖就只有Siren了吧？
薄雾吃了两只虾，翠绿色的眼眸向远处望去，快涨潮了，族民还没回来。
“不是Siren，他比Siren更强大，虽不属于海洋，但海洋和陆地都属于他。”
蓝涣不可置信地盯着薄雾的脸，怀疑他是否在夸大其词：“比Siren更强大？”
薄雾点点头：“嗯。”
邮轮船长伤痕累累的从海里浮了上来，一群虎鲸顺势托着他往岸边游，海风吹来一阵血腥气，薄雾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一边跑一边冲蓝涣喊：“和他说我有急事要去做！”
蓝涣立马跟着跳下沙滩椅往里面的房子跑。
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的方寻吾，不知为何打碎了一只水晶酒杯，放在料理台角落的手机震了好几下，他收拾完酒杯碎渣，拿起手机准备看是谁发的消息，蓝涣跑进来告诉他薄雾的族民受了很重的伤。
方寻吾只停顿了一下，转身将烤箱预定的时间延后了三个小时，里面是用蓝涣带来的蜂蜜做的蜜汁排骨。
蓝涣把薄雾的命令带到之后，迅速跑到地下一层，这里是他的个人医疗室，里面有需要用到的应急设备，方寻吾跟着他一道儿进去，充当副手，蓝涣推出两台小推车，两人有条不紊地将需要的东西放到小推车里。
最后，蓝涣又拉着一台超大的机器挤进电梯里，方寻吾顺手按了电梯按钮，去地下三层，地下三层有一方极深的水池，薄雾化形之后还能游上一小圈，也适合给无法化为完整人形的族民治疗。
蓝涣的手指敲了敲小推车的把手：“第一见到River的本体，害怕过吗？”
方寻吾诚实地回答：“没有。”
他追着问：“想研究吗？”
方寻吾摇头，说：“想保护他。”
蓝涣勾起唇问：“就算放弃心爱的科研？”
方寻吾坚定地回答：“是的。”
SW-0114的尸体被无数条闻讯赶来的蛇分食而空，它们吃得很急，因为这是王的命令，要它们直接抹去这个人在世上留存的最后一点痕迹。
林拓抱着奄奄一息的黑豹出现在楚旻洲眼前，他身上都是血，还混杂了另一名alpha的气息，雪豹不敢靠近杀伐气息过重的他，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躲得远远的，只是双瞳一眨不眨盯着他怀里的同伴。
楚旻洲心脏骤然一滞，他能从信息素里感觉到林拓的情绪，刺鼻的云杉威压让他大脑有些缺氧的感觉，但他依然快步跑过去抱住了林拓的身体。
林拓深吸一口楚旻洲的安抚信息素味道，试图收一收自己紊乱的威压，但效果甚微，只好闭上眼，声音嘶哑：“还活着。”
被匕首刺穿的手掌虽然已经愈合了，但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痕，楚旻洲捧着他的手，在掌心的伤口处吻了吻。
注：标题取自唐·李白《行路难》“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今日研究，真正的大道究竟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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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