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月，你莫要欺人太甚！”一名与祁敛关系交好的长老怒道。
“我如何欺人太甚了？”
琉月轻笑一声，随后风轻云淡地道：“按玉清宗门规第一百二十四条，施雁、祁敛里通外族，迫害本门弟子，应被杖责三百，褫夺赤枫山山主之位，废尽修为后押入水牢，受雷殛酷刑千年。”
“我既没有要求你们将其绳之以法，以儆效尤；也没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使她们灵力尽失，也尝尝沦为笼中囚的滋味。”
“我只是自己要离开？怎么？这也不行？”
那名长老原是觉得，衡越掌门已如此退让，琉月却还要咄咄逼人，属实不该！
但听过她的话后，他的面色倏尔发白。
是啊！琉月已经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仁至义尽了。
如果玉清宗不同意她退出宗门，就得按律严惩祁敛和施雁……
他们到底是长老辈的人！
那名长老哑口无言了半天，终是讪讪退下。
戒律堂的堂主站出来行了一礼，开口道：“仙子毕竟是我宗的首席弟子，请容我们商议片刻，再回复于你。”
“可以。”
一柄水墨色的十八骨伞悬空撑开，替琉月遮住了愈发灼烈的日光。
她姿容风流地坐于剑上，又从乾坤袋内摸出一包盐津梅条，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这是淮旭临别前硬要塞给她的。
他盛情难却，她很难拒绝。
梅条入口酸甜，是喜欢的味道。
琉月不由满意地眯了眯眼。
芩书也在主峰大殿的广场上，她年纪小，循规蹈矩地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遂更加羡慕起琉月的恣意来。
她扯了扯阿姐的袖子，悄悄传音道：“琉月师姐果然不是可以被轻易欺负的人。”
墨心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本以为新娘子在大婚之夜前不露面，是凤凰族的习俗。
却没想到，这门婚事竟暗藏了这么多的腌臜！
“还好师姐恢复了灵力。在天界，若没有灵力，便与废人无异。”墨心涩声道。
“废人？”芩书睁圆了眼睛，“这么严重？那岂不是不管长老们怎么商量，师姐都不会留在玉清宗了？”
墨心抿唇不语。
她犹记得她刚拜入玉清宗时，知礼堂的堂主挑选执事弟子，她有幸入选，却遭到后一名落选的男弟子的忌恨。
那人知道墨心的原身为玉兰，便在她日日需要饮用的清露中下了百枯散，害得她灵根衰竭，修为损折了大半。
墨心当时沉郁到几乎一蹶不振。
是琉月师姐替她上书戒律堂，要求严惩此人，又赠与她灵药，滋养灵根，恢复修为。
玉清宗内，得琉月师姐照拂的弟子无数。
师姐或许已经记不得她了，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师姐的恩情。
芩书看出墨心在难过，一颗小脑瓜转得飞快，立即提议道：“阿姐，我们等等看。看琉月师姐以后要拜入哪一宗门，我们直接拜她为师好不好？”
“你啊！”墨心一时哭笑不得，心情确是轻松了些，“我们还是等结果吧，无论琉月师姐是否留在玉清宗，她都是我景仰的人。”
*
戒律堂的长老们讨论了半天，也没能得出个结果。
若祁敛、施雁不是琉月的爹娘，此事反倒好处理些。
偏偏……
唉，血浓于水，马虎不得，他们还是得再斟酌斟酌。
琉月没指望这帮迂腐的长老能以法理为先。
她肯答应让他们商议，纯是因为那名戒律堂的堂主态度尚可。
琉月气定神闲的模样，令施雁更耐不住性子。
今日种种，已让她和祁敛没有颜面再立足于玉清宗。
她甩开祁敛的手，指着琉月厉斥道：“你想离开玉清宗，那就按宗门规矩，与我去生死海上决斗。”
决斗？
一个无相二重境，怎么可能打得过无相三重境！
让施雁单独与琉月在生死海决斗……
不是等同于要了她的命吗！
祁敛难得反驳施雁，第一个否决道：“不可！”
放眼玉清宗，只有衡越掌门的修为高于琉月。
其他人……
哪怕是和琉月同为无相三重境的长老，也未必能赢得过她。
其余长老见状也出声阻拦，什么“修炼不易……”
“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自戕。”
“你也见了琉月方才出手并不留情，别想着上了生死海，她还会让你……”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道。
一个长老是五百只鸭子，如今这一群，真像是几万只鸭子同时在耳边叫！
琉月眉头微蹙，冷声打断道：“我凭什么要答应去生死海决斗？”
玉清宗要么如她所愿，让她退出宗门。
要么就废掉自己两个无相二重境的长老。
他们之所以纠结，就是既不想让她离开，放她去壮大其他仙宗；也不想舍弃施雁和祁敛，削弱自己宗门的实力。
一个冉冉升起的无相三重境，与两个资历深厚的无相二重境，不论失去哪边，都是玉清宗的惨重损失。
戒律堂的长老们觍着脸，不死心地劝道：“琉月仙子，你看……”
琉月懒得听他们扯皮。
“她和祁敛一起上罢。”
两个无相二重境！还是灵修过的仙侣。
显然有很大的胜算！
虽有以多欺少之嫌，可祁敛、施雁即便赢了琉月，也会为宗门作打算，更何况他们是她的爹娘，绝不至于下重手杀了她。
是以，长老们忙不迭地想要应下。
琉月却继续道：“让我与施雁、祁敛二人在生死海决斗，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倘若我赢了——”琉月淡声，“便废掉玉清宗第一百九十六条门规。”
“从此以后，玉清宗的弟子，无论何峰何脉，有何职位，只要她们想退出玉清宗，一封辞呈即可。一切随她们心意而去，不必再参加生死海决斗。”
琉月话音刚落，长老们俱是懵然。
玉清宗的弟子们则既是感动，又是为琉月担忧。
生死海决斗，是天界仙宗共用的一条规矩。
若有门人想要离开宗门，该宗可派一人与其在生死海上决斗。
决斗比试通常为三场，具体比什么，每个宗门的规矩都不太一样。
但挑战者只要输掉一场，就算失败，纵使侥幸有命活下来，以后也不可再脱离宗门。
戒律堂的长老们思量后，答应了琉月的条件。
祁敛、施雁好歹是无相二重境，又是结契多年的仙侣。
怨结既从赤枫山而起，那由赤枫山结束也是最好。
祁敛自是没有意见。
琉月还是太稚嫩了，天界太平多年，她根本没有参加过真正意义上的决斗，才会狂妄到以为多一个人也无妨。
要知道，在生死海上，哪怕只多出一个人，形势也会千变万化。
此番决斗，只要琉月败下，他和施雁便算将功折罪，能够保住山主之位……
在场的大部分长老，都心知肚明其中利害。
有人势在必得，有人舒然松气，有人心中羞愧，却没有一人站出来提醒琉月——
这是一场对她而言，并不公平的决斗。
琉月也不在意他们形形色色的神情，她取出一枚火令，掷声道：“苍天在上，诸位弟子亦是见证，若今日我赢下决斗，此后便不只是我，你们亦为自由身！”
语罢，琉月抬手，菱形的黑石片瞬间窜上天空，迸裂出巨大的烟火图腾。
这动静引得不少仙族神裔抬头相望，消息很快便会传遍六重天。
“决斗火令——”
许多仙宗之人反应过来，纷纷腾云御剑，朝生死海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