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吧。
这可是七千九百九十九道台阶!
常言心中懊恼道。
他缓步爬了几百层,爬的过程之中倒是气定神闲,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疾不徐的前进,竟也后来居上追上了几个同样来试炼的弟子。
现在常言已经从队伍的最末尾前进到了后半部分。
已经开始有人体力不支,气喘吁吁了起来。
紧紧跟在常言身后的那一位弟子咒骂道:“该死的伏羲宗,搞这劳什子试炼!如果只是单纯的体力活倒也算好,不过八千阶梯罢了,但是,这阶梯到后面,根本就是由一个个幻……”
常言竖起了耳朵,将身后之人的抱怨精准的听了去。他一个转身,双手用力地握上了对方的双肩,眼中闪烁着光芒:“兄台,你刚刚说什么?!那是什么意思?根本没有八千阶梯对不对?”
被他诘问之人愣住了,讷讷的回答道:“确实,这试炼表面上只是考验耐力,但实则七千九百九十九道阶梯看似恐怖,真正要紧的却是那些幻境……”
还没等他说完,常言便高举双臂,欢欣鼓舞的发出雀跃的大喊:“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这一路走来,无论是谁都在助我罢了!”
常言欣喜到了极致,竟然是足下生风,一步跨越三个阶梯,短短数十步就拼命地冲了上去,身影早已远远地消失。
弟子看着常言的背影,额角落下一滴无语的汗,他嘴角抽搐着,念道今天真是遇见了奇人:
“喂!我还没说完呢!就算你能通过幻境,但是那七千九百九十九阶台阶也是真的啊。
“竟然毫不关心那要命的幻境……他该不会觉得是赚到吧?”
不仅仅是他,其他的弟子也都被常言此番举动吸引住了视线,皆是目瞪口呆的注视着他一路直直冲上了队伍的最前方。
那是第五百层阶梯的位置,也刚好是第一道幻境开启的地方。
常言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与他同行之人已经有人开始在此处踌躇不前,他脚步不停,直直地就冲了进去。
伏羲宗布下的第一道幻境,乃是:□□丧神。
顾名思义,这是和□□有关的幻境。
常言似乎是终于感知到了体力的快速消耗,他转而放慢了脚步,开始注意起来眼前的景色。
这么一看,就正好看到了前方横陈的玉体。
常言呆住了。
宛若初生的赤子一般,不着寸缕,每一寸肌肤都自然地暴露在空气之下,入目皆是大片的软肉,随着肢体的伸展而颤动着,白肉连着白肉,关节连着关节,似乎毫无羞耻心一般,人生而带来的生殖器官也毫无顾忌的展现出来。
凡夫俗子,任谁都会有**。
常言呆呆地看了好半晌,竟然是连眼睛都移不开。
裸女。
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声响起,那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是夹杂了十一分的恶意。
这便是江燃的笑声。
既然十年来好不容易有弟子想要拜入他的门下,那他作为伏羲宗赫赫有名的一峰之主,也作为救世仙尊,自然是要来好好地把把关的。
不过,怎么把关当然是江燃自己说了算。
给常言的幻境多来点添头,当然也是为了好好地磨炼他的少年心性。
江燃饶有兴趣的盯着这一幕,他的视线也一同扫过那横陈的□□,却仿佛视作无物。
常言已经收回了目光,深深地低下了头,盯着脚底下的台阶继续一个个往上爬:“伏羲宗倒是开放,竟有裸女出没……但可惜我只爱龙阳之好,是个十足十的断袖罢了。”
竟然只是不对他的胃口!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满是诧异和惋惜,也不知是在惋惜什么。
边要装作一副柳下惠的君子模样,边要悄悄地抬起眼帘,上下扫视那裸女,竟是毫不客气地全看光了去。
常言这副做派简直让江燃大跌眼镜,原本刻薄的话语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一时之间竟然是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气的江燃大手一挥,又在前头变出几个裸男来。
他眯起了眼睛,哼笑着,不过是龙阳之好,喜好男子罢了!他喜欢什么模样的,江燃就给他变出什么模样的来!
一个不够变三个,三个不够变百个!
常言低头爬着阶梯,由连续不断青石阶组成的方正阶梯之上,又出现了一只小麦色的**双足,从大小来看,应当是男子的。
他一愣。
江燃屏息静气,静静地等待常言接下来的反应。
常言先是愣了几秒,将那裸男上上下下全部打量了一遍,最后竟然欺身上前——
用双脚踢开紧闭的双腿,仔细对着腿间之物端详一番后,嫌弃道:
“没我大。”
随后便毫不留恋的向前走了。
江燃气的简直面色铁青。
那他到底会对谁起□□之心?!
接下来的几百层阶梯,几乎是每过几十层,便会有各种类型的**美男出现在常言的面前,从肌肉壮汉到弱不禁风的美男子,从完全陌生到熟识甚至欣赏钦佩之人。
但常言最多只是看上几眼,便脚下生风一般的跑走了。起先还会重点看下三角区,后来约莫是觉得烦了,就连三角区都不看了。
江燃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常言走出了第一重幻境,来到了第一千阶。
第二重幻境在这里开启:凶恶内臻。
江燃冷笑一声,即便是对**无所求又如何?
常言此人不过就是一个未开情窍的愣头青,对**无所求倒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接下来的这一重幻境,则是针对凡人心中卑劣恶欲而量身打造而成的,贪嗔痴慢疑;嫉妒猜忌……
江燃就不信这一次,在他的干扰之下,常言还会这么轻易地通过幻境。
第一千零一阶。
云梯一般的长阶消散不见,展现在常言面前的,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场景。
“爹、娘?”常言迟疑着出声。
家徒四壁的破旧小屋之中,唯一的摆设就是一张木床,一副桌椅,不远处生火做饭的炉灶黑漆漆的结满了炭黑,家中二老正坐在桌边叹着气。
常言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南瞻洲,可是他明明已经只身一人不带任何盘缠的翻山越岭横跨千里来到了遥远的东胜神洲。
在对上父亲双眼的瞬间,原有的思绪被陡然切断,眼窝深深凹陷,鱼尾纹沿着眼尾炸开一朵花,眼周全是深深浅浅的沟壑,老父亲眼含热泪,对他说道:“儿啊,家里又揭不开锅了……你下面还有个不满十岁的弟弟……”
常言沉默的听着。
见他久久不言语,二老的脸上似乎都有些挂不住,彼此对视了一眼后,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常言突然说:“这次要我的什么?血,还是灵脉?”
江燃饶有兴趣的旁观着,他猜到这个少年的身世和体质不同于常人,但没想到他会是出生在如此这样的一个家庭。
接下来的场面如同宰杀一头猪或是一只鸡一样,血腥熟练,不带任何感情,甚至是包括亲生父母对血肉的怜爱。
长期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之中,心中难免会心生怨怼,甚至就此怨恨起亲生父母,妒忌起幼小却饱受宠爱的弟弟来,从此多长大一点,便要多埋怨一点。
也是难怪的。
江燃不动声色的催动了法术,一道无形的术法降临在常言的身上,顷刻之间将他心中的所有邪念放大到极致。
下一瞬间,破屋之内金光大作。
被粗鲁拽出体外的灵脉霎时间再生,金色的灵脉变得比之先前要粗壮纤长数倍,就连源源不断从手腕处涌出体外的金色血液也一反常态,从涓涓细流一般流淌的小溪猛地转变成汹涌险恶的潮水。
江燃仿佛被施咒了一般,定在了原地,他盯着这说不上来是滑稽还是壮烈的场景,陷入了沉思。
贪嗔痴慢疑;嫉妒猜忌……常言到底是占了哪一个?
不过短短九个字滚轱辘一般在江燃的舌上走过。
——贪?
在想明白的那一刹那,江燃几乎要被气笑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人!
竟不去怨恨,不去嫉妒,而只贪从自己身上被人压榨的血肉不更多一点,唯恐作恶者过不上好日子!
狭窄破败的屋子中间,只有少年是发着光的。
他低着头,手腕上被用刀划拉出一道狭长的口子,淡金色的血液连同灵脉一起,以微弱的金光照亮了挟制住他手腕的苍老双手,以至于整个屋子。
江燃已经不想再看,他挥一挥手,幻境之中的场景如同水镜一般泛起涟漪,又重新组成了另一副情景。
常言腰间佩戴着木剑,山野间狂风呼啸,他跋山涉水,从南瞻洲最深处一直禹禹独行,跨越千里,只身一人来到了南瞻洲的最边缘之处。
再迈过这一道天堑,就能够通往另一个大洲,那里是他心之向往的地方。
那里人人长寿几百岁有余,山林野趣,土地广袤,是南瞻洲的百倍不止,极广、极大、极妙。
常言兴奋极了,他高高的举起双臂,手腕上刀刻的痕迹竟也在此时显得万分自由,他朝着天堑的另一边大喊:“我来了!我来了!”
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凭空出现在天堑的最边缘,巨大的气流吹得他衣袂翻飞,白衣飘飘,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也能看得出来仙气十足,宛若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
还没等江燃厘清现在的情况,就见常言忽然对着那个背影大喊一声:“恩人!恩人!”
他拔出腰间佩剑,那木剑熠熠生辉,虽然通身只是普通的桃木所制,却在此时宛若精铁千锤百炼淬火炼金而锻造成的宝剑一般,剑身折射着流光。
黑气一丝丝的缠绕在常言的身上,贪、嗔、痴、慢、疑。
竟然是直直地朝着那位恩人而刺去。
江燃片刻惊愕。
下一秒,幻境如雾一般的消散了。
常言大汗淋漓,他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就这么直直地倒在了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