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伊脚步踉跄着向后退去，后背撞在身后同学的身上。还没等她稳住身形，头顶的照明灯突然发出一阵细碎的嗡鸣，混在周遭同学叽叽喳喳的话语声里，“哐当”一声从天花板上直直坠落。
幸运的是，她刚才后退的那一步，恰好让身体离开了那节楼梯的正上方。坠落的灯擦着她的鼻尖砸在地上，玻璃碎片瞬间炸开，细小的碴子溅到鞋面上，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周围的同学纷纷发出短促的惊呼，像被惊扰的鸟群般向四周散开。林昭伊靠着的同学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了楼梯拐角的安全地带。
林昭伊缓缓抬起头，看向对自己施以援手的人。当看清对方的脸时，她的眉毛微微扬起，嘴巴半张着，一时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竟然是路书宸。
路书宸松开握着她胳膊的手，脸上带着几分凝重，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狼藉现场。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昭伊摇了摇头，道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路书宸已经快步走向那堆碎玻璃，扬声维护起秩序：“都让一让，大家离远一点，别踩到玻璃，注意安全。”
林昭伊的掌心沁满了冷汗，她用力捏了捏校服衣角，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转身便快步往办公室的方向跑去。
路书宸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一抹匆忙的人影，他下意识转头，只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背影，随即又转回头，专注地处理混乱。
林昭伊刚走进办公室，就见教导主任陈鸿正和班主任汪雅菲闲聊。她赶紧上前，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颤抖：“陈老师，外面出事了。”
“啊？！”陈鸿立刻拎起桌上那杯泡满枸杞的茶杯，大步往外走去。
“昭伊，可算来啦，快过来坐。”汪雅菲笑眯眯地朝她招招手，指尖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林昭伊乖乖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轻声问：“汪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大事儿，”汪雅菲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成绩单上，笑意温和，“这次的成绩你看了吗？”
"看了。"林昭伊点了点头。
“你的成绩进步很大，老师真为你高兴，”汪雅菲抬眼望着她，“所以想问问你，打算选文还是选理呢？”
“我想选理科。"林昭伊没有犹豫。这个选择她很早就做好，家里不算富裕，理科将来的就业面更广，能早日给他哥哥分忧。
“好，”汪雅菲看着成绩单上她的排名，点了点头，“你的名次不低，正常来说能进重点班。但这次竞争激烈，万一差了点意思，你也不用担心，有老师在呢。”
汪雅菲心里清楚，林昭伊是块被耽误的好料子。若不是高一家里出事被迫休学，她的成绩绝不会只有四十多名。真要因为名额卡壳，她不介意帮这孩子一把。
林昭伊一直不太能从容接受别人的好意，她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小声道：“谢谢老师。”
“去吃饭吧，这两天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准备开学。”汪雅菲挥了挥手。
林昭伊离开办公室，特意往楼梯口望了一眼。地上的玻璃已经收拾干净，陈鸿正联系维修工。
她快步走过那段楼梯，而另一边的路书宸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人影，转头时，抓到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和倪琦梦在校门口分开后，林昭伊独自一人拎着两大袋沉甸甸的书本，一步一步往家挪。即便有微凉的风吹过，她的额角还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一进家门，客厅里竟飘着浓浓的白烟。林昭伊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捂着口鼻剧烈咳嗽着，快步冲进厨房——只见林朝歌正用湿毛巾捂着脸在灶台前"奋战"，见她回来刚要开口，却吸入一大口烟，又赶紧闭上了嘴。
“吸油烟机又坏了？”林昭伊打开窗户通风，无奈地问。
“嗯。”林朝歌关了火，把锅里的东西盛到盘子里。
两人站在原地，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一时都陷入了沉思。
“哥，你这是炒的蜂窝煤？”林昭伊实在没认出来。
“是藕。”林朝歌抬了抬眉，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这不挺明显的吗？”
“这哪里明显了。”林昭伊无语地拍着额头，“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做饭了？”
“你正长身体呢，总吃外卖对肠胃不好。”林朝歌说着，就把盘子里的“藕”倒进了垃圾桶。
“我看吃外卖更健康些。”林昭伊对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
“哎？你怎么没去上班？”她突然想起，林朝歌上的是单休的班，今天按理说该在公司，竟然有空在家给她“炒蜂窝煤”。
林朝歌自顾自刷着盘子，没应声。
“算了，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林昭伊见他的样子，便不再追问，从他裤兜里摸出手机。
“汉堡。”林朝歌说。
“吃这么油腻的，多不健康。”林昭伊一边在点餐软件上划着，一边念叨。
“都吃外卖了，还讲什么健康，就吃点爱吃的。”林朝歌靠在厨房门框上，语气带着几分随意。
“对了，分班考成绩怎么样？”他问道，发现客厅空调也坏了，转身去冰箱拿了瓶可乐，拧开喝了一大口。
“挺好的，应该能上重点班。”林昭伊找了部喜剧片，准备边看边等外卖。
林朝歌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一脸惊讶：“这么厉害？你学习这么好呢？”
“现在才知道啊。”林昭伊扬起嘴角，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咱们家这是要出高材生了？！”林朝歌一脸不可思议，“咱们家从太爷爷那辈起就没出过学习好的，全是学堂的学渣，这是要翻身了？”
“不行，明天我得去祖坟看看，是不是冒青烟了。”他一本正经。
她伸手给了他一拳，心里却暖暖的。林昭伊喜欢和他拌嘴，可自从家里出事后，两人总在逃避，很少轻松聊天。最近终于有了转变，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电影结束时，两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电影必须给10分，有时间还得再看一遍。”林朝歌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午睡。
"还得是老一辈艺术家，演技就是不一样。"林昭伊深有同感地点头。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弹出条信息。林昭伊拿起来一看，是汪雅菲发到班级群里的分班名单。
指尖滑动着寻找自己的名字，心跳越来越快。
前三个班是文科班，她直接跳过。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指尖，点开四班的标签。
页面被放大，她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仔细看着，生怕漏掉。
"32.林昭伊"
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林昭伊猛地坐直身体，激动地捂住嘴巴，她真的在重点班，真的做到了！
她继续往下翻，很快就看到了倪琦梦的名字，恰好在最后一名。林昭伊的嘴角扬起。
几乎同时，倪琦梦的语音信息就发了过来：“昭伊！你看到了吗？我们又在一个班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看到了，好开心！”林昭伊飞快地打字回复。
“晚上要不要出去window shopping？就当庆祝一下。”
“可以啊，我想去步行街逛逛。”
“哦吼，你今天竟然有想去的地方？那必须冲！”
即使只是文字，林昭伊也能感受到倪琦梦满满的活力。她躺倒在床上，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可以继续下去，甚至会越来越好。
傍晚，林昭伊背着白色斜挎包，坐地铁到步行街门口和倪琦梦集合。倪琦梦特意卷了头发，穿一身鹅黄色连衣裙，像极了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林昭伊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初中买的黑短裤，洗得微微发黄的白半袖，站在倪琦梦身边，像个保镖。
倪琦梦毫不在意，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半靠在她怀里：“我们一会儿就在这边吃饭吧，我知道一家米线店，味道特别好。”
“好啊。”林昭伊的心情被她感染，重新扬起笑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点评着路边店铺里的衣服和饰品，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人群中，有几双眼睛正落在她们身上。
“哇塞，那个穿黄裙子的就是倪琦梦吧？可真好看啊。”江可烁瞪大双眼，发出一声惊叹。
身边的路书宸和温安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望见两个并肩走着的女生。
路书宸手里拎着刚才在游戏厅抓的一袋子娃娃，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林昭伊身上，这个背影看着格外眼熟。
他问江可烁：“你说的校花，是那个穿黄裙子的？”
“对啊，就是她，是不是特别漂亮？”
“那她旁边的女生，你认识吗？”路书宸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
“是咱们学校的吗？没见过啊。”江可烁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还是没认出来。
温安和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问：“不觉得她像昨天在食堂撞你的那个女生吗？”
“你也觉得像？”路书宸的视线直到林昭伊和倪琦梦走进一家饰品店，才缓缓收回。
“别看了，走了，吃饭去。”温安和伸手搭在两人肩上，慢悠悠地说。
路书宸没说话，转头就往前走，江可烁和温安和并肩跟在后面。
“我都开始期待开学了，没想到能跟校花一个班，太激动了！”江可烁兴奋得手舞足蹈。
温安和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多大点小孩，整天想这些没用的，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
江可烁比他们小一岁半，初中跳级才和温安和、路书宸同届。
“打脑袋不长个的！”他捂着后脑勺，委屈巴巴地说。
“咱们去吃米线吧，前两天在某书刷到这新开了一家，评价巨高，说味道特别正宗。”一说到吃的，江可烁很快就恢复了笑容，把刚才的小委屈抛到了脑后。
“行。”温安和与路书宸点头同意
逛了半天，林昭伊感觉小腿有些发酸，拉了拉倪琦梦的胳膊：“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倪琦梦放下手里的抱枕，两人从名创里出来，往那家米线店走去。
一进屋，浓郁的骨汤香味便裹着热气扑面而来，混合着各种调料的香气，层次丰富得让林昭伊有些恍惚。
她突然想，要是味道能通过微信传送就好了，一定要让林朝歌闻闻，什么才是真正的食物香味。
服务员领着两人往里走，林昭伊一边打量店内环境，一边往前走。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恰好望见一张熟悉的脸。
而路书宸也正好抬眼，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好巧啊。”旁边的江可烁也发现了她们。
室内昏暗的光线衬得路书宸的脸半亮半暗，那个可怕的梦猛地撞进脑海。下意识的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路书宸就被这突然后退的动作弄得一愣。
林昭伊的眼神慌乱地飘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仿佛那目光带着刺。
路书宸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好像真的很怕自己。他回想起昨天在食堂，她撞到自己后拔腿就跑的样子，与此刻脸上的惊恐如出一辙。
好像自己是什么会伤人的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