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过程中,无言的星灵子睁开了眼睛,黑暗转瞬即逝,璀璨光芒,漫天星河流入眼底,光华迷倒了心神的那一刻,尖锐的痛刺入后脑勺,剥夺了她的全部意识。
多洛莉丝是被滴在额上的水珠叫醒的,冰冷的水缓缓流过略微发烫的额头,交错的温度扰乱了她昏睡时的梦境。睁开眼后,只见温柔而缥缈的光芒落在掌心,抬头一看,星河悬于漆黑的夜空,光彩朦胧,不知是哪位贪睡的神女在梦中忘了整理仪容,丝帛垂下蜿蜒到天空的尽头。
莉丝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缘是五彩晶矿如斑斓的星子嵌在了溶洞。
“莉丝,你醒了,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没有?”
随她一起跌落在洞里的还有筱悠,大约也是刚醒过来,说话有些含糊。
[我没事。]
被摔到的后脑勺突突地疼,受惯了伤的星灵子只当是个起了个包的程度,没在太在意,忍着痛转头就去观察周围的情况。在元灵石的光芒之下,钟乳石成林成群,滴答滴答地滴水,湿润了整个洞穴。星灵子立即推测她们现在是落入了未经开发的,藏有元灵石矿的地底溶洞中,在她们的身后,因爆炸而滚落的岩石垒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封住了连通洞穴其他地方的道路,留给星灵子们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单向路。
[其他人呢?]
“这个……”
筱悠正要说出负面的回答,石头墙的另一边却传来了沐家姐妹的呼唤。
“悠悠,莉丝,是你们吗?”
“是——”筱悠放开了嗓子喊,“我和莉丝都在这里,没什么事放心吧。”
“太好了。”
筱悠听见自己的队友们松了一口气。
“我们都在另一边,前辈、鹿王,还有那几个男的都在,解药他们已经交出来了,元灵石到处都是。”
柳叶接过沐家的班大喊着,这其中夹杂着几声来自子茂的嘟囔。
“你们那边怎么样?可以出得去吗?”
莉丝伸出一根手指舔了舔,置于空气中,感受风的流动。
[有风,应该是能出去的。]
得到莉丝的答案后,筱悠对另一边回应道:“应该是可以的,我们两个先去试试,实在不行就折返回来。”
“我们这边应该也可以,打算休息休息就动身,你们两个先不用急,等我们找到出路了,再回来把这石头碎了,和你们汇合。”
“别,这洞穴本来就被炸塌了一块,你一会儿要是再用蛮力碎石,指不定这地底下会变成什么样呢。”
考虑到筱悠和莉丝那边仅有两人,柳叶打算让对面好好休息,由自己这边救人出去,结果这个想法被子茂迎面泼了盆冷水。
“小姑娘,先不论他的立场如何,但在这件事上,他说得对。”几乎不怎么插手人事鹿王开口了,“我看溶洞四通八达,肯定不止一个出口,既然那边的两位也是星灵子,想来不会脆弱到只会坐以待毙。”
多方夹攻下,柳叶还想再多辩解两句,被柳絮劝住了:“姐,冷静点,你一急就容易出错……”
“你这个人真是,离了你妹妹就不行啊。”子茂毫无作为“俘虏”和“始作俑者”的自觉,继续火上浇油。
“闭嘴,要不是你们,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吵死了,安静点!这么有精神,元灵都恢复了是吧。”
刘滨晴再一次阻止了争吵,被骂的两人蔫蔫不作声后,老前辈满意地坐直了身子,转头开始关心起被挡在另一边的两位姑娘。
“确定真的没事吧,元灵恢复得怎么样了?需要专门解毒吗?”
筱悠愣了一会儿才发觉前辈是在和自己说话,凝神运气,感受在血脉流动的力量。
“恢复得有点慢,但还是有在恢复,可能药效渐渐淡了,我们一会儿先用点万能解毒药将就一下。”
“能恢复就证明没问题,元灵这东西生来就融入了我们的骨血里,只要心脏还会跳,血还会流,失去的元灵就能慢慢恢复,反过来,如果身体不好,就别想使用元灵了。你们都是那老东西的学生,应该很能干才是。”滨晴拍拍裤子上的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行了,既然没事了,那咱们就歇息歇息准备上路吧,这儿亮堂堂的,晃得人眼花,赶紧出去吧。包括你们,这种时候了,就不要想着搞什么小动作了。”
她特意走到四位男生面前转了转,示意他们别再搞什么小动作。秦晨作为四人中的代表,举手接受了前辈暂时的训诫。
“出去后,我会召集我的同族,让它们在林子里四处搜寻,把所有人都带到同一个地方集合。”
鹿王从滨晴身后探出头,不屑地扫视过坐在地上的年轻人,男生们的满脸惶恐看得鹿王心头火起。
“看什么看,以为我会暴怒将你们撕成碎片吗,臭小子,我只是不想罢了,如果你们想,我马上就动手。”
“到底是一群幼稚的小鬼,被人耍得团团转,收拾起来除了泄愤没有任何用处。”
人们眼前美丽而优雅的生灵完全展示了它身为群鹿之首的气度。本来,年轻人都不怎么能完全信服获得了元灵秘宝的动物们能完全与人族领袖等同的说法,可经过这一轮,他们彻底心服口服,这些生灵就是有能与他们平起平坐的资本,甚至有可能做得比人类更好。
鹿王的话,彻底打消了后生们最后的顾虑。一大帮子人就这么兵分两路,吵吵嚷嚷着出发了。在元灵石矿的光芒没能触及的地方,莉丝偷偷摸了摸自己被砸到的后脑勺,血水的黏稠沾上了手指。她没做声,将手上的血抹到贴身的帕子上,再把帕子收好,跟上了筱悠的步伐。不知从哪儿传来石块掉落的轰鸣声,大约是刚才爆炸毁坏了一部分洞体结构。
由鹿王和老前辈带领的队伍一开始走得还算顺利,元灵石矿将他们所要走的路映照得亮堂堂,钟乳石的造型千奇百怪,在光芒的照耀下,或耸立如白玉柱,或璀璨如群芳绽放,或成幽林一座,无论是哪种,石头都似约好了一般,在彼此之间让出一条道来,不至于让人无路可走。
“看来那帮混球还没有发现这里的矿源啊,不然我们可就看不着这么漂亮的地方了。”
安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没走多久,滨晴就打破了这份平静。四位男性星灵子走在队伍中间的不禁抖三抖,他们已经猜到了老前辈接下来要问的话。
“我问你们。我们之前的几次破坏矿场的行动都是你们的手笔吗?”
[来了。]
四人不约而同地默念着。
杨子茂瞄了眼表情有些僵硬的弟弟,开口道:“您放心,前面几次都不是,只有最后一次才是我们设的圈套。”
“是嘛,那这样看来,你们这次还算是顺手做了几次好事。”
“我们的父亲,一直以来都遵循着‘蒙’制定的天地法则,绝不去碰属于自然灵界的东西,那帮人是仗着山高皇帝远才犯下了如此恶行。”
“哟,光是他自己坚守有什么用啊,如果他不能约束自己自己的手下,那这笔帐就一定会算到他的头上。我说得对吗?”
刘滨晴回头扫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小鬼们,那眼神像鹰的爪,刀的尖,仿佛只要轻轻一划,就能把人割得皮开肉绽。
“有机会的话,就把这句话传达给你们的头儿吧。”
元灵石的光芒渐渐淡了,随着矿藏的逐渐消失,钟乳石变得越来越错乱无序,横七竖八地挡在前面,硬生生将单一的道路割裂成了两个方向。
一行人站在分叉口,思考要走哪条才能走出生天。
“我先去查看一下情况。”
感知最为灵敏的鹿王自动请缨,选择了右边的路,一头扎进浓稠的黑色里,淡出了人的视线。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
年长的星灵子不放过任何一点盘问后背的机会,趁老朋友外出的时候,她再度发起了追问。
“你们说你们与那人断绝关系,按照那个人的性子,眼皮底子下的人叛逃了,他应该会立马变换各地据点和人员安排了才对,怎么能让你们轻轻松松地就联系上旧部。”
滨晴步步逼近,子茂抬起手,将浑身僵硬的弟弟护在了身后。
“我换个问法吧,比如,你们两个真的叛逃了?”
气氛于顷刻间降到了冰点,然而,雀跃的火种却隐藏在冰雪之下,待脆弱的冰面一破,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你的话虽然比你哥哥的少,但是到关键时候,你都会开口说话,比如刚才,我第一次问,按往常,应该是由你。”
杨子蓁定了定神,试图再挣扎一下:“前辈,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就算父亲变换了调度,根据我对父亲的了解,一样能猜出他把新点设置在了哪里,我好歹也是个文辅型星灵子。”
彰显自己作为文辅型的智慧,子蓁特意做了个敲脑门的动作,可是怎么看都像是欲盖弥彰。
滨晴被他们的演技逗乐了:“欠缺经验的小鬼头,吓一吓,就什么都写到脸上了。也许你们在旁人那里能表演得天衣无缝,但在我这里,省省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们体内的元灵也会催促你们臣服于更强大的存在。”
面对杨家兄弟的沉默不语,扳回一局的老前辈心情大好,看向他们的眼神也不那么可怕了。接收到讯息秦氏兄弟就没有那么平静了,在他们的认知里,另外两人早已叛变,他们因此对其心怀怨恨数年,结果这份怨念却在此时失去了归宿,令他们无所适从。
“行了,你们放心吧,我说了,我不插手任何一方,现在只是想问个清楚,以后好回避罢了,至于你们之间恩恩怨怨,等出去后你们自己解决,别来打搅我。”
鹿蹄踏在地上的声音渐渐近了。
滨晴忍不住欢呼:“呀,老伙计回来了。”
“就走右边,我刚才去已经看到光亮了。”
当求生被摆在了第一位,所有的恩怨纠结都得先放到一边。寻到了出路的星灵子们自发恢复到最初的行进小队,滨晴和鹿王打头,沐家紧随其后,几位俘虏在中间,最后由柳家收尾。洞穴很安静,每一个人的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鞋底猜踩到了碎石,“啪啦”一声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就在一行人即将进入选择的岔道时,杨子茂再一次感受到了踩在石块上的突兀感,然而这次,声响却没有即刻消失,“啪啦啪啦”的声音在耳边蔓延。星灵子们登时警铃大作,抬头一看,宛如蜈蚣的裂痕在他们的头顶盘旋扩大,将本就脆弱的岩洞割碎分解。
“不好!”
在滨晴喊出声的瞬间,石块轰然倒塌,将洞穴砸得天崩地裂,地震连连,掀起的粉尘满是泥土的腥味,迷了人眼。
待一行人睁开眼时,又一堵石墙伫立在前,堵住了他们的退路,离散了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