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号的紧急救援舱还是质量过硬的，大小刚好能够容纳他们三个人，外面炮火连天，也没见有谁受伤。
“拿着。”
纪伯伦还没缓过劲，怀里就被塞了一个方形的硬物，他定睛一看，发现是005的收容箱。这位清道夫拖着他们开溜的时候显然没忘记自己最初的任务，不管委托方现在还有没有精力管他们，把005带上总没错。
“这时候都不忘你那破任务，”他啧啧道，“学长，你的敬业同样不遑多让。”
现在的浦洛瑟夫并没有时间回应对方，他把救生舱的自动驾驶模式调整到人工驾驶模式，随后专注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瘫成尸体的渡鸦注意到这位敬业的清道夫瞳孔猛地一缩。
砰——
一道剧烈的冲击波撞上了狭小的救生舱。
除了勉强能稳住身形的浦洛瑟夫，渡鸦和纪伯伦都跟饺子似的在舱内滚了两圈，渡鸦只觉得自己好像又要晕过去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如此遭罪。
“有一架机甲在追我们，”浦洛瑟夫顿了一下，“不是官方型号，我们可能遇到大麻烦了。”
“追我们的不是那艘军舰？那是谁？”
死死攀住座位把手的渡鸦终于缓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代替浦洛瑟夫回答了纪伯伦的问题：“追杀星际海盗的不一定是军队，也有可能是另一批星际海盗……
纪伯伦：“……”
苍天可鉴，他入伙才半小时不到！
“座位下方夹层里有充能式光熔剑，旁边是激光脉冲枪，应该能用，你们会用吗？”浦洛瑟夫一边操作救生舱闪避，一边抬起头，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两张欲言又止的脸。
渡鸦犹豫了半天，开口道：“枪不会，但我略通剑法，就是实战经验不多……”
……他明白了，算了，凑合上吧。
纪伯伦感觉到熟悉的力道将他从座位上向前扯去。
“你，管好救生舱的驾驶。”
清澈愚蠢的褐色眼睛此刻正不敢置信地望向浦洛瑟夫。
“啊，我吗？”纪伯伦茫然道，“我科目二还没过——嗷！”
一沓纸制品拍在了他的脸上。
“说明书，自己看。”
纪伯伦：“……”他的未来真是一片灰暗。
没有时间感慨，浦洛瑟夫打开夹层，给自己、纪伯伦和渡鸦都套上了防护服。虽然渡鸦是异端，生理强度肯定比他和纪伯伦高出一截，直面舱外的环境一时半会不至于死，但也做不到在辐射环境下半死不活地应敌。
纪伯伦抖着手扣上安全带，死抓着中控杆，把说明书翻得哗哗作响，哭丧着脸嚎道：“小白，你和杨哥注意安全！”
渡鸦木着脸，接过浦洛瑟夫递过来的光熔剑，心想，比起身后未知的敌人，搞不好还是纪伯伦这个无证驾驶的更危险。
还有，杨哥是什么称呼？这一口比他这个苍穹本地人还地道的苍穹话，这家伙身上真有哪怕半点洛斯里克血统？
他瞥向浦洛瑟夫，发现对方对这个称呼没有太多反应。
行，他想多了。
救生舱再度猛地一震。
新手驾驶员纪伯伦面目狰狞地拖住了濒临失控的中控杆，生死关头，大脑在威胁之下终于理解了说明书的内容。
后视镜中，量子追踪炮如同黑夜中的星光，在视线中越来越明亮，他咬牙，狠狠地把方向往右打，一个极限的侧身，躲过了第一轮袭击。
“天不亡我，”纪伯伦拍着心口，“我果然有天赋。”
另外一边，跳出舱门的浦洛瑟夫终于看见了动摇舱身的罪魁祸首——一架小型格斗机甲。
“我掩护你，你去把那个驾驶员砍了。”
浦洛瑟夫很快作出了决断，利落地检查完脉冲枪没有使用故障后，他看向露出了与刚才的纪伯伦同款迷茫的渡鸦。
“啊，我吗？”
浦洛瑟夫：“……”
他无奈道：“我毕竟不是异端，肯定没办法和格斗机甲玩近身战，我以傅里叶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的名誉向你保证，你现在的身体素质挨它几枪还是能恢复好的。”
“好了，去吧，渡鸦先生。”
渡鸦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身体被人捞起，甩了出去，直直地撞上了格斗机甲面部的观察屏。
然后和里面的驾驶员面面相觑。
显然，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有准备过的会面。
率先反应过来的渡鸦，他抽出光熔剑，对着观察屏玻璃就是狠狠一劈。大脑迟缓地意识到，格斗机甲的玻璃哪有这么好劈，随即，机甲的机械臂迅速赶到，毫不迟疑地把他扣在屏幕上。
这一次，渡鸦终于直观地感受到了成为异端给自己带来的身体素质上的变化。他的右臂几乎被完全折断，而断处的血肉正以一种违背他三观的速度重新生长，恐怕他那身为医学泰斗的太奶看了都要感叹一句医学奇迹。血肉再生的感觉很疼、很痒、很难受，但现在他没有太多选择，只能凭借着意志力继续战斗。
机甲内的驾驶员在短暂地愣神后，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个对手是再生能力很强的异端，他没有拖延，选择将机械臂调整为爪式。尽管杀不掉对方，但他还可以选择困住这个异端。
但浦洛瑟夫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驾驶员只见一道白光向自己袭来，下意识去格挡，随后想起脉冲枪其实很难对格斗机甲造成实质性伤害，这一枪纯粹只是吸引他的注意力。随后，密集的光束落向他抓着渡鸦的机械臂，等他回过神，枪声已经停息了。
一架脉冲枪能覆盖的火力范围毕竟有限，但浦洛瑟夫的枪法足够精准，还专挑机甲连接处的薄弱节点打。不一会儿，他就看见渡鸦从机甲的临时禁锢中挣脱出来。
说自己略通剑法，并不是渡鸦的夸大其词。
他真的会。
进入状态的渡鸦顺着被脉冲枪打蒙了的机械臂往上爬，姿势有些别扭，因为就刚才一会儿工夫，他左腿也折了。
还能活动的左手握着剑柄，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利落的剑光落下，斩开了试图控制他的机械臂关节。
抬手，那节合金的机械臂轰然断裂。
白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发尾处被密集的高温射线烫黑，渡鸦的脸上满是血迹。左侧的耳翼严重破损，这让他不是很能听清楚浦洛瑟夫的喊声。从他身上被打落的羽毛漫天飞着，衬得渡鸦挥剑而前的背影颇具几分仙风道骨。
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目标，是那位驾驶员。
“我勒个……”纪伯伦一边艰难驯服中控杆，一边透过后视镜，目瞪口呆地看着如同狂战士一般在机甲上一往无前的同伴，“……略通剑法？”
他记得这个时代是星际背景吧……这是哪里来的安托瓦尼特剑圣？！说好的大家都是文弱的学术分子呢？！
与此同时，驾驶员实在是难以忍受浦洛瑟夫的骚扰，决定先分出神，把眼前这个资料中的普通人解决掉。另一只机械臂调出轮式械用中子枪，对准了他的敌人。
脉冲枪明显支撑不了这种高强度的火力支援，浦洛瑟夫预估枪身即将到达极限，他没有恋战，在机甲的枪筒轰鸣声抵达前，毫不犹豫地钻回了舱内。
舱体优秀的高强度合金外壳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再次出舱，驾驶员眼睁睁地看着浦洛瑟夫掏出了两架新枪。
机甲驾驶员：“……”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未等他对此作出反应，操作系统发出一阵聒噪的警报：“检测到未知飞行物！检测到未——”
话音未落，一柄深蓝长矛直直刺破了观察屏玻璃，穿过他的腹部，将他钉死在了驾驶座上！已经爬上机甲头部的渡鸦紧随其后，他仿佛没有意识到碎玻璃将自己的手划了个鲜血淋漓，那道剑光在驾驶员眼前闪过——
圆滚滚的头颅落下，结束了这场恶战。
此时的纪伯伦多少可以说对驾驶救生舱有了些许心得，他扯着中控杆打了个急转弯，惊险地接住了从机甲上摔下来的渡鸦。
“我现在真情实感地觉得咱师姐高大威猛孔武有力人美心善，”他劫后余生般地感叹道，“一击斩首，小白，你也太帅了。”
渡鸦没有出声，就当另外两个人以为他又要晕过去的时候，他一把推开了扶着自己的浦洛瑟夫，朝着舱外，吐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或许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驾驶员喉咙里滑出来、红红白白的人体组织物了。
但就像他自己对纪伯伦说的那样，他必须接受这些。
浦洛瑟夫安静地注视着他，半晌，开口道：
“……我们先去找老板他们汇合。”
与此同时，裁决号内。
进入总控室的莱茵只发现了一地昏迷的洛斯里克士兵。和预想中不同，她没有遇到其他异端——对方离开得太快了。
裁决号舰外，卡佳刚分出神往浦洛瑟夫那边丢了一支矛，随后继续对着那几门等离子重炮敲敲打打，后者已经在她的暴力拆卸中彻底罢工熄火，乖巧得如同尸体。
不远处，一架曲率驱动艇停在了锈星表面。
卡佳定睛看了那驱动艇两眼，随后恍然大悟，朝着上面下来的几只渺小人影挥了挥手。领头的是一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金发男子，他显然看见了卡佳的招呼，表情突然有些复杂，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乔伊斯长官，FRL-002这是什么意思？”一旁被紧急拉来凑数的执行科实习生诺恩好奇地问梅尔维尔。
梅尔维尔无语凝噎：“……别问。”
很快，他带着救援队进入了裁决号，在总控室看到了与刚才莱茵看到的，同样的景象。这位早已工作多年的异事局执行科科长，在对上莱茵目光的那一刻，久违地回忆起了自己大学时被曾经的克里斯蒂教授当堂点名时的恐惧。
“先救人，”莱茵淡淡地丢下这句话，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梅尔维尔回过神，挥挥手，身后的执行者反应迅速地开始布置反精神控制的仪器，医疗人员井然有序地开始挨个检查情况。没过多久，收集完数据的诺恩便向他汇报。
“报告长官，袭击裁决号的异端已经确认离开，没有士兵收到肢体上的伤害，他们大约半个标准时内就能全部苏醒，”说着，诺恩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一旁老神在在的莱茵，发现这位人形异端居然朝他露出了一个宽慰的微笑。
上任多年的梅尔维尔很快就作出了决断，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莱茵说道：“我需要您和您的学生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我保证异事局最终会给所有人一个合适的交代。”
他听见这位女士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我大概知道了。”
“就按你的方案来吧，乔伊斯。”
裁决号外，恢复人类大小的卡佳无视了班律瑟威异事局这群执行者惊恐的目光，看着那架千疮百孔的救生舱歪歪扭扭地……掉在了地上。
舱门打开，三人一箱从里面摔了出来。
浦洛瑟夫拍了拍身上的灰，拎起砸在纪伯伦脑袋上的收容箱，迎着所有人的注目礼，递给了一位候在裁决号外的执行者。
“异端STS-9527-005，‘清理’收容完毕，”清道夫的表情十分庄重，“尾款直接打到原来的账号上就行。”
这位执行者惊魂不定地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星际海盗，莫名觉得手里的收容箱有些烫手。
纪伯伦咋舌道：“……我好像已经开始习惯他身上诡异的画风了，小白。”
在救生舱内吐得脸色惨白的渡鸦——一半是刚杀完人，一半是被纪伯伦狂放的驾驶技术颠的——认同地点了点头。
一切尘埃落定，就当两个无辜大学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消停一会的时候，他们看见几个异事局执行者神情严肃朝他们走过来。
纪伯伦：“……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他们就呆滞地看着在场所有的进化号成员，包括他们自己的手，被人铐了个严严实实。卡佳和浦洛瑟夫神情平静，如同被铐起来的不是他们——渡鸦和纪伯伦已经无法想象什么事情能让他们惊讶了。
渡鸦嘴角抽搐，低声道：“入伙第一天就被捕。”
纪伯伦欲哭无泪地接道：“这和刚入职就被裁员有什么区别？”
他崭新的人生不会要在监狱里度过了吧？
纪伯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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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