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你是谁?为什么能复原昨晚的飞行器?”周砚深目光定定地锁着白元,语气里听不出太多起伏,只有尾音那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像一根被悄然拉紧的弦。
他的视线没有丝毫游移,仿佛要穿透对方脸上所有刻意维持的平静,直抵那些未曾说出口的隐情。这短短三句问话,像三颗精准投出的石子,打破了室内原本凝滞的沉默,也让空气里陡然多了几分不容回避的锐利。
“我是谁?你问我是谁?”白元的眼睛缓缓眯起,瞳仁里浮起一丝极淡的嘲弄,像冰面折射出的冷光,细碎却扎眼。
空气里那点紧绷感似乎被他这一眼搅得变了味,原本的锐利撞上这层漫不经心的冷意,反倒生出几分说不清的对峙。
周砚深一时语塞,喉间的话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卡了一下。他没接话,嘴角却忽然勾出个极淡的弧度,算不上笑,更像一种被戳中什么的了然,藏在唇线起落间,好看得有些危险。
恰在这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旧合页转动的声响在寂静里被放大了数倍,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室内紧绷的空气,也让两人之间那无声的对峙,骤然有了一丝微妙的松动。
门外走进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精壮中年人。他瞅着周砚深,开口便带了点不耐烦:“刚才不是说要走?馆子都快到了,你偏要折回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门内四人里,唯有白元的目光在那精壮中年人身上顿了顿,心头掠过一串疑问:他怎么会来?他是谁?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出现?
其余两人只是顺着动静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显然并未放在心上。
周砚深嘴角的笑意霎时僵了半分,像是猛地想起什么,眼底倏地掠过一点亮芒。
“倒是忘了,”他缓了缓神色,语气里添了几分自然,“局长说要一起走的。”
局长眯起眼,目光在屋里逡巡片刻,猛地锁在白元身上,瞳孔骤然一缩。“白元?”他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震颤,像是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是六年前那个……白元?”
局长忽然咧嘴笑了笑,语气松快下来,带着几分刻意的缓和:“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就是问问昨天案件发时的经过,没把你当嫌疑犯看。”
局长愣了一瞬,随即转头看向旁边的周砚深,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里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得周砚深心头莫名一紧,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蜷。
“原来如此。”局长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能复原,按咱们国家特殊行动局的规矩,能复原的东西也得先拆解透彻了,一步步理清楚,后续才能……”
“东西都炸得连影子都没了,哪来的参照物?”白元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笃定,“我说能行,就一定能行。但我需要一年时间,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向一旁的周砚深,“得让周副局跟着我一起。”
周砚深眉头猛地一蹙,心头莫名窜起一丝被猎物被盯上的悚然错觉。他不动声色地瞥向局长,那瞬间的紧绷忽然就松了下来,紧锁的眉头舒展,转瞬又挂上了满面和煦笑容。
周砚深望着局长,心头猛地一明——这次爆炸的缘由,瞬间清晰了。原以为那些事早已尘埃落定,没承想当初竟是处理得不够彻底,才埋下了这么多后续的隐患。
也罢,只是也不能任由他们这般嚣张下去。
他看向局长,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局长,我毕竟不是科研组的人,这时候让我去,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白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慢悠悠道:“你去确实没什么用。”
话锋一转,他眼中漾起几分戏谑,语气却带着点不容错辨的认真:“不过嘛——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就想多看你几眼。再说了,那些要复原的东西,我一个人埋头干着,多无聊啊。”
“一见钟情?”周砚深挑了挑眉,目光落在白元脸上,眼底掠过一丝讥诮。这种屁话也亏她说得出口。
若是真有什么一见钟情,当日爆炸发生时,她怎么会半点异样都没有?连一丝痕迹都未曾显露?
这个女人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才刚见一面,怎么就扯得上一见钟情了?”周砚深的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疏离,“我们先前可从来没见过面。”
“没见过面?难道是我看错了?”白元微微仰头,又仔细打量了周砚深片刻,随即笃定地摇了摇头。我没看错,是你在逃避而已。
她抿了抿唇,语气愈发理直气壮:“再说了,既然是一见钟情,自然是见这一面就钟情了,难道还要先相识半载不成?”
周砚深看向局长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语气不紧不慢地问:“局长,您……也是这么认为的?”
局长在听见白元说“一见钟情”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像是被这话撞得晃了晃神。但那失神不过片刻,他很快便敛去异样,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一见钟情……难怪。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白元,心里暗暗思忖:这果然不是个寻常女子。
隔壁房间里,沈烬一身黑衣立在窗边。瘦瘦高高的身影被落日的余光斜斜切过,肩线绷出冷硬的轮廓,一半浸在昏黄里,一半陷在阴影中。
他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着,笃、笃、笃的轻响混着隔壁隐约传来的对话声。电视屏幕里,白元正对着周砚深说出那句“一见钟情”,画面里她的表情清晰可见。
沈烬盯着屏幕的眼神没什么波澜,只是指尖的叩击骤然停了半秒。下一秒,指节又重新落回桌面,只是那力道里,似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
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说不清是被那句“一见钟情”刺得心头发紧,还是……终于等到了某个预料之中的信号,松了口气般的沉凝。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极轻地再次推开,陆炎的身影随之步入。
“张局,既然已经查实白元没问题,这一页不如就先掀过去,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把飞行器复原!”陆炎接过话头说道。
“飞行器复原?”张局的嘴角轻轻一扬,牵起一抹笑意,那笑意里裹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含着半截未说透的话,让人猜不透深浅。
陆炎望着张局唇边那抹笑,眉宇间悄然漫上一丝淡淡的踌躇,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了一下,目光在那笑意上顿了顿,又轻轻移开,带着点说不清的犹疑。
“哦?这不是陆副局吗?”周砚深顺势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调侃,“今日怎么有空屈尊到我们这地方来?您这可是标准的贵人稀客,真是让我们这儿蓬荜生辉啊。”
白元抿了抿唇,目光在三人你来我往的周旋中扫过,见他们尽是些不着边际的周旋,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接话时带着几分直白的锐利:“不是说昨晚那艘飞船已经被炸得粉碎了吗?既然你们拿不出资料,我说我能复原它,难道不行?”
陆炎眉宇间似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随即接过话头,语气沉稳下来:“当然可行。”
他抬眼看向白元,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若你愿意,今天便可随我前往航天基地,我们会即刻为你成立专项恢复小组。”
丁林和肖方几乎是同时站起身,快步向前,脸上明摆着要开口拒绝的神色。
陆炎见状抬手示意,拦住了两人的话头,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你们不必紧张,A字5号文件马上就到,所有行动,皆有章可循。”
“有章可循?”
周砚深、张局,连同白元,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抬眼看向陆炎,目光里各自带着几分探究——有审视,有讶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仿佛这四个字在空气里投下了一道无声的涟漪,瞬间牵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炎抿了抿唇,随即挑了挑眉,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落在白元身上,语气里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怎么?白元,你不愿意?”
白元微微张了张嘴,一声轻“啊”逸出唇角,心头莫名涌上一股被推着走的裹挟感。她定了定神,连忙摆手:“不,不,现在就可以。”她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周砚深,眼神里带着点试探:“那……他也能一起跟着去吗?”
陆炎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抹异样快得像从未出现过。他很快颔首应道:“可以,他也能一起。”话音落时,他抬眼扫过某处,目光在隐蔽的摄像头位置若有似无地顿了半秒,才若无其事地移开。
周砚深扶着桌沿的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桌面,抬眼看向白元时,眼神里带着种微妙的违和感——像认得,又像不认得,熟悉中裹着层疏离,探究里藏着点迟疑。
周砚深指尖停了叩击,目光掠过白元时没带半分熟稔,转向陆炎时眉梢微挑,语气带着随意:“既然陆副局觉得我也该去,正好我也没事,便去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