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戏太深与错位沉沦

那场名为“排练”的掠夺,像一场狂风暴雨,将萧绮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彻底摧毁。

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回次卧,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嘴唇上还残留着被撕咬的刺痛感和那滚烫的、带着惩罚意味的气息,血腥味在口腔里淡淡弥漫开。

变态!禽兽!

她恨你!她在报复你!

这就是你应得的!

脑海里那个尖锐的指责声再次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几乎要撕裂她的神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涌出,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酸楚和绝望。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嘴唇红肿、眼神涣散、狼狈不堪的女人,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自我厌弃。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就因为那个酒醉后荒唐的夜晚?就因为她不堪重负选择了逃离?

可那时的沈墨才十八岁!她呢?她是监护人,是姐姐!她怎么能……怎么能对那样的沈墨产生不该有的念头,又怎么能在那之后用最残忍的方式逃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错的、肮脏的、该被唾弃的,都是她萧绮自己!

沈墨的报复,精准、残忍,且名正言顺。

她把自己埋进冰冷的浴缸水里,试图冷却滚烫的脸颊和混乱的大脑,但沈墨那双燃烧着愤怒与痛楚的眼睛,那个粗暴的吻,那句“赔得起吗”的嘲讽,如同烙印,挥之不去。

那一晚,萧绮彻夜未眠。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让她如同惊弓之鸟,生怕那个恶魔般的身影会破门而入。第二天,她以重感冒为由,将自己死死锁在房间里,拒绝出门,拒绝进食,仿佛只有这样绝对封闭的空间,才能给她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门外,公寓里安静得可怕。

沈墨坐在客厅宽敞的沙发上,面前放着剧本和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行程安排,但她似乎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边缘敲击着,频率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

次卧的门紧闭着,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昨天那个吻……失控了。她原本只是想吓唬她,羞辱她,让她也尝尝被肆意对待的滋味。可当触及那柔软却冰冷的唇瓣,感受到她剧烈的颤抖和无声的抗拒时,积压了五年的怨毒、不甘、思念和某种黑暗的渴望,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吞噬了理智。

她甚至尝到了血的味道,不知道是咬破了萧绮的唇,还是自己不小心咬破了舌尖。

助理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问今天是否照常去试妆。“推了。”沈墨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通知剧组,萧绮身体不适,今天的排练取消。”

挂断电话,客厅里又恢复了死寂。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次卧的门。一天没出来了?也没吃东西?饿死了倒干净!

她恶意地想着,试图压下心头那一丝不合时宜的、该死的担忧。但眼前却闪过萧绮昨天被他吻完后,那双空洞绝望、仿佛彻底碎裂的眼睛。

该死!

沈墨猛地站起身,在客厅里烦躁地踱步。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冰水猛灌了几口,试图浇灭心头的无名火。她又走到次卧门口,抬起手,似乎想敲门,但手指在空中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狠狠落下,转而用力捶了一下旁边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里面的萧绮似乎被这声响惊动,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压抑的抽气声。

沈墨的眼神暗了暗,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主卧,同样重重地关上了门。

这套昂贵的公寓,成了两个各自囚禁在痛苦中的灵魂的华丽牢笼。

逃避终究是徒劳。剧组不会无限期等待。

两天后,萧绮不得不走出那间避难所。她消瘦了一些,脸色苍白,用厚重的粉底勉强遮盖了眼底的乌青和依旧有些红肿的唇,但眼神里的惊惶和脆弱,却难以完全掩饰。

沈墨看起来则一切如常,甚至更加光彩照人。她穿着顾微的戏服,妆容精致,气场全开,在片场谈笑风生,仿佛那天在公寓里失控的完全是另一个人。只是在与萧绮目光偶尔交汇的瞬间,那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快的、冰冷的复杂光芒。

第一场实拍的戏,就是一场激烈的室内冲突戏。林知遥试图再次收拾行李离开,被顾微堵在客厅。

“Action!”

打板声落下,镜头对准两人。

沈墨(顾微)一把抢过萧绮(林知遥)手中的行李箱,狠狠掼在地上,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走?你又要走?林知遥,五年了!你除了逃跑还会什么?!”

她的情绪饱满得吓人,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又裹着火,砸向萧绮。那不仅仅是顾微的台词,更是沈墨的质问。

萧绮被她强大的戏剧张力包裹着,压迫着,几乎喘不过气。剧本里林知遥此刻应该奋力争辩,但她看着沈墨那双仿佛能喷出火的眼睛,听着那字字诛心的台词,五年前的恐慌和愧疚再次淹没了他。她下意识地后退,眼神闪烁,嘴唇哆嗦,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我……我没有……我只是……”

“卡!”导演皱眉,“萧绮,情绪不对!林知遥现在是又怕又倔,不是完全被吓傻了!反抗!你要反抗!”

“对不起导演……”萧绮脸色更白了。

第二次,第三次……沈墨每一次都毫无保留,甚至一次比一次更具攻击性,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萧绮在她的碾压下,节节败退,台词说得磕磕绊绊,动作僵硬无力。

“卡!卡!卡!”导演的耐心渐渐耗尽,现场气氛变得凝重。

沈墨在又一次叫停后,松开抓着萧绮手腕的手(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红痕),她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嘲讽:“就这么点能耐?看来违约金是赔定了。”

这句话像鞭子一样抽在萧绮心上。屈辱、恐惧、不甘……种种情绪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第四次拍摄开始。

当沈墨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厉声质问:“你就这么讨厌我?讨厌到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时,萧绮猛地抬起头!

这一次,她的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充满了痛苦的挣扎、深深的愧疚、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的爆发!她用力想甩开沈墨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嘶哑,却异常清晰地迸发出来:“是!我讨厌你!我更讨厌我自己!行了吗?!你满意了吗?!放开我!”

她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剧本设定,却那么真实,那么有冲击力!那瞬间爆发的情绪,完美契合了林知遥矛盾痛苦的内心!

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沈墨。她看着萧绮通红的眼眶和眼里那摇摇欲坠的泪水,抓着她的手竟然下意识地松了些力道。

“……好!过!”导演愣了几秒后,猛地喊出声,语气带着惊喜,“这条情绪非常好!萧绮,就这么保持!”

萧绮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在导演喊卡的瞬间就瘫软下去,被工作人员扶住。她大口喘着气,不敢再看沈墨一眼。

沈墨站在原地,看着被人搀扶下去的萧绮,眼神深不见底,方才被她挣脱的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细腻皮肤下剧烈的颤抖。她缓缓握紧了拳头。

接下来的几天,拍摄强度极大。尤其是一场重头戏:林知遥在雨夜中狂奔,顾微在后面追,最终追上后,两人在雨中爆发激烈争吵并告白。

为了效果真实,剧组动用了大型洒水车。深秋的夜晚,冰冷的人工大雨兜头浇下,寒意刺骨。

萧绮穿着单薄的戏服,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身体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不住地打颤。体力迅速流逝,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沈墨在后面追着,她的状态要好很多,但同样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滑落。

终于,她追上了萧绮,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强行将她转过身。雨水模糊了视线,灯光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晕。

“林知遥!你看着我!”沈墨(顾微)大声喊着,雨水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却依旧带着强大的力量,“我爱你!你听见没有!不管你是逃避还是抗拒!我都爱你!这辈子我跟你耗定了!”

剧本的台词应该是这样。

然而,极度疲惫、寒冷和情绪透支的萧绮,在雨水和泪水的模糊下,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美丽脸庞,听着那炽烈而痛苦的告白,时空仿佛发生了错乱。

抓住她胳膊的手,冰冷的雨水,绝望的呐喊……一切仿佛都和五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以及更久远以前那个失去双亲的雨夜重叠在了一起。

眼前的沈墨,不再是气场强大的顶流影后顾微,恍惚间变回了那个在雨中无助哭泣、死死抓着她的手求她不要离开的少女……

萧绮的瞳孔涣散,意识模糊不清,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冰冷的手,似乎想触碰对方湿漉漉的脸颊,嘴唇颤抖着,发出一个气若游丝、却清晰得如同惊雷般的声音——

“墨墨……别闹了……”

“乖……跟姐姐……回家……”

声音很轻,却瞬间穿透了哗哗的雨声,精准地落入了离她最近的沈墨耳中,也通过她身上隐藏的麦克风,隐约传到了监视器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工作人员都惊呆了!导演张大了嘴巴,忘了喊卡。

沈墨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那属于顾微的激烈情绪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绝对的震惊和一片死寂的空茫。她抓着萧绮胳膊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肉里。

冰冷的雨水继续浇灌着她们。

萧绮说完那句话,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眼睛一闭,身体彻底软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只剩下沈墨还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怀里抱着昏迷的萧绮,耳边反复回荡着那句——

“墨墨……跟姐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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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下的姐妹契约
连载中云鹤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