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狐妖的真相

许浑第三次到万年县,县衙里外都识得他的身份,对他那是恭敬有加。马其悟一听府尹又到了,吓得喝水都呛着了,飞快跑去迎接。

政事厅内,许浑坐在下首,看着狐妖案审理的案卷。马其悟和孟平芝站在一旁都不敢落座,有差役过来上茶,马其悟乖觉亲自接过奉于许浑。

许浑用指尖点了点案几,马其悟笑着把茶盏轻放在上面。

许浑指着颜娘的供词问道“这是后来审的?”

马其悟笑着附和,双手有些不自然的缩进袖中。

孟平芝则正色道“回府尹,正是。您离开后,下官去狱中提审案犯颜娘。据其供述她本是上林苑犬台宫走狗观的训兽宫女,昇和五年太后抱病,内宫放阴为太后祈福,她受刘妃之恩安排出宫,多年辗转在京内的几处尼庵、女观修行,直到后来昇和九年遇到了逃出宫的辛内侍。”

许浑听着孟平芝的叙述,瞧着供词道“不对啊,那个勒我脖子的……挥犀呢,昇和九年他在哪里?”

“挥犀的身份,颜娘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昇和十四年的秋天找到辛内侍的,还将一件东西带给了他。方才我们已在龚府下人的房间里找到,按照颜娘的说法,这极有可能是害刘妃患病的器具。”

说着孟平芝奉上了一个木盒,从旁边抽开木板,里头放着一套十二件的上等白瓷茶具,做工精美。许浑一眼就知道,这是供给内宫贵人们使用的东西。

这案子不管他的各种离奇和牵扯,论到本质上,许浑还是问了一句“那辛内侍的死?”

“那柄桃木剑无法杀人,辛内侍住的屋子里墙上挂着一把斩妖剑,由仵作勘验辛内侍是被此剑所杀。后由人拔出斩妖剑,换上桃木剑,钉人的主梁也是事先就挖好了洞,让木剑能轻松传过去。”孟平芝道,

“那杀人的?”许浑又问道,

马其悟脚下轻轻点了孟平芝一下,见他分神,抢先一步上前拱手道“颜娘交代在他们的计划中,辛内侍是自尽。他们在龚府、在您面前演闹妖精的戏码,然后去道观处理辛内侍的尸首。等何二到了道观,看到安排好的这一幕,以为是狐妖索命,实则是迷药所致。五更的时候,您在龚府歇息好了,他们又将何二弄醒,算准了时机让他回龚府门口堵到您,他们这场戏才好唱下去。”

许浑听着似有些懂了,那作为龚府的主人龚氲在其中又扮演着怎么的角色呢?

许浑正想着是否要起身去龚府,外头差役禀报道“各位大人,太常寺丞岳览,岳寺丞到访。”

许浑有些狐疑,他怎么找自己跑到万年县来了。也不曾多犹豫道“好生迎他过来。”又抬眼看向面前的两位道“你们先下去吧,这案子多费心。”

闻言,马孟二人作揖告退,各自去忙。

岳览进内与许浑客气了几句,落座饮茶,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迟迟不说因何而来,许浑也不恼慢慢与他打太极。

“这茶水温不错,醒得也极好,入口绵长,回味生津。”岳览这儿茶已见底,许浑又忙起身给他续上了一杯。

“回京,这天热得很,你不会还卧在那小院子里吧,那里可不利于养病。”许浑关切的问起岳览的近况,丝毫不问其他。

“那里暂时不住了,柳大哥帮我在义宁坊边上的状元街后头,置了处屋舍,倒还算清净,也方便他们府里给我送饭。”岳览道,

“柳副使近来都没怎么上朝,可是家里有事?”许浑这话似有些在打埋伏,

“柳太夫人不大好。”岳览又压了几分音调道“也就这几个月的事情了。”

许浑听着有些感喟,又道“可是因着那病伤了内里?”

岳览只点了点头,饮了口茶,瞧了一圈周围的陈设。这话题才绕回来了“你这儿菩提观的案子,定了挥犀就得了,烫手的山芋快些交出去要紧。”

许浑骤然听了这话,几乎像那活虾入油锅,蹭一下就跳起来了。面目似有些狰狞,不禁失态道“你……知道多少?我总感觉这些日子你们是在提着我玩,什么事情都藏在暗处推波助澜,这会儿又来装高人了?”

岳览自觉有愧,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许浑准备抓紧攻势又道“我考功名是为了光宗耀祖吗?不是,是为了混口饭吃,我娘死那会儿,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入仕之后,我也从未想过要大展宏图,就我这样的家世门第,谁会正眼看我……”

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岳览都有些不忍心了,劝解道“阿浑啊,这事我也不想你过多牵扯,就像元相黎的案子后头那是条大鱼。你捞不起来,郁铭也捞不起来。眼下窦公阻在五台山,案子继续下去,大理寺也吃不消。所以你……”

许浑用袖子摸了泪,坐回了原处。心说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果然只适合妇人,男子来用定然大打折扣。

岳览指着许浑的脖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许浑刚要说,外头差役隔着门禀报道“府尹大人,孟司法去桐香山了,让小人来与您说一声。”

许浑只“哦”了一声,那差役识趣退下了,可厅内岳览有些坐不住了。

许浑见他面色微变,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岳览抬头看着许浑道“那位孟司法可是之前栎阳县的县丞?”

许浑点点头,岳览却有些慌神道“坏了,那小子可没明面上那么简单,这一去怕是要被他折腾到明面上来。”

连岳览都认为孟平芝不简单,许浑忆起孟平芝的履历。

昇和十三年末流的进士,吏部原拟任封阳县县丞,那地儿可是穷乡僻壤。好像是在临上任的一个月上命突改转任栎阳县,虽说品级相同,可哪里能和皇城脚下相比。

还有是什么事连岳览都十分忌惮此人?

见许浑还在出神,岳览拍了他一下肩道“我的府尹大人,咱么也快去吧。若是真让那哪吒把海闹完了,我可寻不来太乙真人救命。”

许浑又与马其悟交代了几句,便与岳览出了县衙。

岳览有伤不便骑马,又寻了个套车请他安坐。许浑则与高融先行,往桐香山赶去。

大理寺议事厅内

郁铭坐在上首,看着贡九章红着脸、粗着脖子,嚷嚷着许浑晌午时过来的事。

他们原本是不在议事厅的,先前那书吏不知与贡九章说了什么,他气冲冲来找霍无忌。霍无忌本不想与他计较,随他说什么自己都不动如山,闲看花鸟。

贡九章满身的力气都打在棉花上,顿时越发来火。又将霍无忌托来找郁铭理论,还编排出了霍无忌两大罪状:一、泄本寺机密与无关人员,或使案情无法推进;二、公然违背寺卿之命。

这第一条说的有些牵强附会,第二条则是实打实的污蔑。自霍无忌将元相黎被害案的卷宗带回大理寺后,郁铭的上命是交代他后面的事情交贡九章处置,他不必插手。

郁铭看着贡九章只道“天热火气也大,贡少卿先歇歇吧。”又转头对霍无忌道“敬之啊,这事儿你怎么讲?”

贡九章接过下吏倒过来的茶,又抢白道“他怎么讲,他……”

这会儿抬眼对上郁铭的眸子,透着三分的怒气,贡九章很识相立马闭嘴、喝茶。

霍无忌拱手道“大人,许府尹来似是要问下官,刘功曹和方县尉的事情,可下官并未与他多说。泄密之举,下官不认;第二,违背寺卿之命,这事儿后续,下官并没有插手,一应的案卷文书口供,下官也只字未见过,何谈忤逆上命。”

短短几句话,似有四两拨千斤之力。贡九章闻言又道“那白衡是你的心腹,这几日在我那边上蹿下跳的,都是你授意的吧。哪里用得着你亲自来,有的是听命的马前卒。”

这会儿扯到了白衡,霍无忌刚要回嘴。

郁铭轻咳了一声道“白衡是寺里的主簿,哪里需要用人就该往哪里使。你这样忌讳,什么都要分个你的我的,那朝廷的差事怎么做?是先让你和敬之分个高低、你我,再做事吗?”

郁铭的口吻似有薄嗔之意,贡九章这点眼力劲还是有些,忙起身告罪,霍无忌也告罪道“寺卿,息怒。”

郁铭先让霍无忌下去,又对贡九章提点了几句。“你也是多年江陵府的提点,别一味想借机打压旁人,收收心思,办好差事要紧。今日这一出,你是想试探本寺也好,还是怎么,本寺不想多管,可日后你行事还这般莽撞,肆意吵嚷……我也不便多留你。”

贡九章心头一震,忙不迭告罪。郁铭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让他退下去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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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谏曰
连载中没吃豆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