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是真空的。
而他处于宇宙中心。
依照三段论推断，他应当脱离引力漂浮在这片闪烁的星云中，但逐渐恢复的感知尖叫着极度危险的信号。布鲁斯觉得自己像一块被超人捏成钻石的铅炭，质量和体积被不断压缩，然后被人随手从高空抛下。而这一次他没有蝙蝠战衣和万能腰带，超出常人的体能在虚空之中也毫无用处。他一直依靠自己的力量去突破一次次困境，哪怕被小丑绑上轨道或直面异常之物时，蝙蝠侠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完全绝望的境地。
死亡的预警攥紧了他的心脏，布鲁斯.韦恩永远处于恐惧之中，而对死亡的恐惧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种，因此他强迫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去推测他死后世界、正联、韦恩集团以及他的家人会陷入怎样的境况。
在这里死去，或许还算得上他预想中无数个死法的最好一种。
然后他的腰、背和四肢就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被什么东西抱住了。
这样说其实不太准确，布鲁斯看到贯穿了自己腹部的漆黑触手和眼前坚硬而华美的犄角，他深吸了一口冷气，没来得及说话，一张因为苍白而愈发浓郁的脸庞凑近他，仿佛寒冰似的冒着白气。
熟悉的绿眼睛里沉淀着幽暗的银河与星轨，属于人类的情绪飞快消退，如同缠绕着布鲁斯的异形触角和诡异花纹。纯粹的怪物打量着他，瞳孔随着奇异的韵律不断颤动。布鲁斯的意识和痛觉都在这漩涡般的瞳孔中渐渐涣散，在晕过去之前，身体的应激反应隐约告知他最致命的脖子落入了怪物口下。
*
巴里默默倒数，在触手松开的瞬间，抱着蝙蝠侠冲出了房间。他松了口气，将人交给同伴后有些得意的摆了个pose，就看到正对着房间的戴安娜惊诧的张开嘴指着他身后，无声无息游移的触手卷住了闪电侠的腰将他拉入怀中，另一只触手哐当关上了门。
戴安娜耸耸肩，和循声而来的娜塔莎交换了一个眼神：“男孩们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无意义的耍帅？”
娜塔莎示意一旁正在调试监控的托尼，低声道：“他们总是不长教训。”
“嘿，我听到你们在说我的坏话了！”托尼放大房间里的监控视频，画面定格在闭着眼的帕斯特和被他的几只触手包裹住正冲监控器龇牙咧嘴的闪电侠脸上。
斯特兰奇回卡玛泰姬寻找修补蝙蝠侠受损灵魂的办法，走之前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照看好帕斯特。当然，就算他不提，他们也会做到，毕竟帕斯特的另一重身份在一定程度上拯救了纽约。
托尼却不太相信其他人，瞧瞧正联那群家伙吧，尽管帕斯特是为了蝙蝠侠才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斯特兰奇当时正陷入已知正解而不愿采取行动的两难境地，从金色光圈里走出的医生就为他做好了选择，帕斯特浑身裸露的皮肤苍白到有些诡异的程度，脸上的神情仍然镇定，师兄弟互相对视一眼，仿佛交换了某个足以颠覆一段人生的决定，而后帕斯特来到蝙蝠侠跟前，在他们面前进入那个号称神明也无法企及的高维度领域。
戴安娜有战士的英勇，也有独属于女性的细腻同理心，她不在乎自己因为战斗与拯救增添的伤痕，但亲眼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孩子——他甚至比巴里还小呢——为了救回自己的同伴而经受折磨，也足以撼动她的内心。他们不知道帕斯特的意识在高维通道中的境况，但他的身体却像一个处于真空的气球，因为内外相差巨大的压强，从内脏到皮肤，由眼尾到指尖，血肉一寸一寸绽开，如果不是斯特兰奇尽力劝阻并表示这是正常现象，在场的超英不会坐视这场拯救计划继续发生。
而帕斯特的身体变化确实很快稳定下来，转向另一个极端，那些破裂的皮肤、遍布的创口、汩汩的血管、锋利的骨骼中长出了狰狞的犄角和漆黑的鳞片，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一阵晕厥般的目眩神迷。这也是他们如今抱有警惕的原因，对于帕斯特的感激不足以让超级英雄们放下对“异常”的戒备。
“抱歉，罗曼诺夫女士。”AI管家屏蔽了娜塔莎的通讯信号。女特工潇洒的拨了拨红色卷发没有介意，对“罪魁祸首”挑眉：“你瞒不了弗瑞多久，而且‘这位’醒来后势必会被神盾局列入监控名单。”
托尼知道这一点，但不妨碍他动动手脚推迟这一进程。帕斯特是他的朋友，他自认为是这样，至少在这一群人中，他们的情感联结最为密切，那么他有责任保护对方。而且神盾局的一贯作风，把人当成实验室的小白鼠随意监视掌控的自大行径，一向和斯塔克犯冲。
娜塔莎看向史蒂夫，美国队长不是政府忠心耿耿的旗帜，但在这种场合，他是最顾全大局的那一个，但这次，他却没接收到娜塔莎的眼神，举着盾牌凑近监控画面，嘴角紧抿，湛蓝的瞳孔中不见对怪物的本能排斥，反而有些诧异和恍然。
房间内巴里的挣扎逐渐平息，外面的人神情一紧，却看到他放松的靠在几只触手交织结成的靠背上，一手撸着一只触手尖尖，一边凑近帕斯特沉睡的脸，对那些奇异的花纹蠢蠢欲动。
闪电侠正处于飘飘然之中，包裹着他的触手就像什么清洁剂或吸尘器，将紧张、不安与一切负面情绪从他身体中抽离，他下意识感知到对方的无害与诱惑力。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以至于巴里无法不将视线投注到帕斯特的面孔上。
哇，年轻人在心里惊叹，他的睫毛竟然有那么长。从深邃的眉眼直挺挺下移，如同重瓣花朵的纹路蜿蜒至嘴角，沉睡的怪物唇色也很白，但和脸色的苍白相比又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观感。巴里觉得脸上有点热，说不清楚意图就仓皇移开目光。
然后心虚的闪电侠就被扔出房间了——是的，超人进入后还没来得及救他，就被自动感应目标的触手卷住了，它们也有专一的原则，所以放弃了已经玩腻的巴里。
“负面情绪是它们的吸引源头。”后来奇异博士解释道，帕斯特正在“旧日”形态的第一蜕变期，又因为进入高维空间受到损伤，需要大量进食负面情绪完成进化，虽然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可再生的食物来源，但再生显然需要时间，在这期间，他们得轮流被当成抱枕玩偶。“这也是为了减少你们‘感染’的可能性，帕斯特他的特质......确实拥有难以抵抗的诱惑力，但这种短期的影响可以随时间平复。”
没看见巴里现在隔着监视器看到帕斯特还会脸红吗——大家一致决定缩减一直不够坚定的年轻人进入房间的频率。至于进入前后都面色如常的成熟超英们内心作何感想，就无人知晓了。
从积极方面看，帕斯特的存在简直是超高效心理疏导，深陷PTSD的斯塔克总裁和其他或多或少存在情感缺陷的超英们深有体会，如果不是担心帕斯特的存在泄露加上一般人很难摆脱他的影响，弗瑞都想把手下的特工塞过来——他确实成功了一次，塞了个人过来。
倒计时归零，托尼心满意足准备打开房间，斯塔克大厦窗户玻璃外的高空就出现一道人影，大都会的守护神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直面托尼的臭脸。
忘了这家伙——超人产生负面情绪的累计时间比其他人要长得多，在长长的名单排序中就格外不起眼——托尼.斯塔克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误，理直气壮把帐记在对方头上，不过超人到底比哥谭的那只蝙蝠和现在房间里的丧脸猫让他顺眼不少。他看着小笨手撞上被扔出来还呆呆站在门前的冬兵，泼了他一杯咖啡后，决定先去工作室继续升级装备顺便和班纳博士探讨之前有关AI防御体系的话题。
至于呆在原地的冬兵，另一根上世纪的老冰棍会照顾他的。
冬兵是被弗瑞派去在帕斯特公寓附近的人偶然发现的，他当时的情况简直像从某个灾难现场刚逃出来，除了本能的防卫反击外，几乎丧失了自我意识。过多的暴力洗脑和战斗创伤让这具九头蛇的秘密武器处于报废边缘，没有人知道他如何逃出基地又为什么出现在皇后区的这条巷子。将他强制带走揭开面具后，神盾局才发现冬日士兵的真实身份，弗瑞原本想隐瞒这个消息，但神盾局尚未清理干净的九头蛇卧底和冬兵并不稳定的身心状况让他不得不将人交给复仇者联盟——好吧，根本原因是美国队长刚好撞上了审讯冬兵的过程，其中不排除有迷弟科尔森的“通风报信”。
初入复联的冬兵像一架人形机器，史蒂夫被揍的尤为惨烈，却还是一次次凑近去叫“巴基”，直到娜塔莎提议让他靠近帕斯特——鹰眼直到很久之后还会提起那个画面，并得意于自己的精准形容——“巴恩斯就像一只给自己拔了爪子的大猫一样温顺”。
他甚至毫无反抗，在进入那个房间的第一秒，曾封存的指令在身体里苏醒，浸满风雪的暗绿眼睛带着迷茫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任由触手缠绕住致命的关节和动脉。
褪色的五星，磨损的金属臂，冰冷的鳞片，怪异的肢体。
怪物抱住了怪物。
回来了回来了！一个大鞠躬，因为三次元无法兼顾码字，真的很抱歉，终于到暑假，一定会把这本更新完毕。谢谢一直在等我的宝贝们，也要对等待已久的读者们说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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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条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