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尹染手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又重复地问了一次，“你是说我？”
林冬雪点头肯定：“你。”
“……”
救命，好丢脸。
“我可能有点睡糊涂了……”尹染小声说，“你就行行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吧。”
林冬雪从善如流：“本来就什么也没发生。”而对于自己在床边守着她坐了一个多小时的事情，只字未提。
吃过早饭，尹染坚持要洗碗，林冬雪便继续去处理工作。尹染收拾完没什么事做，用他的平板登了自己的账号，在一旁塞着耳机看电影。
两个人分坐在沙发两头，各忙各的，谁也没说话。屋里很安静，但这种沉寂却不让尹染觉得压抑，反而有一种很放松很自在的感觉。
宋青羽以前跟她说过，如果两个人待在一起，长时间不说话但又不会尴尬，说明这两个人心灵相通，很有默契。
她当时说完还眨了眨眼，自得地说：“就像我们俩一样。”
尹染想着这些话，不自觉出了神，电影剧情都没进到脑子里。
林冬雪忙完手上的事，扭头就看到尹染怔怔地对着平板发呆，又不像在看电影的样子，放下电脑，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在看什么？”
尹染吓了一跳，顺手按了暂停：“你忙完了？”
“嗯，其余的可以明天上班再处理。”林冬雪凑近了看她的屏幕，“《美丽人生》？怎么又在看这一部。”
“老电影就是要反复看啊。”尹染说，“我刚刚还重温了另一部电影。”
“是什么？”
“《惊魂记》。”
“……风格跨越得很大。”
尹染振振有词：“这叫做合理调节。”
“嗯……那我也要看。”
尹染便摘了一只耳机分给他。
林冬雪接过耳机，笑了起来：“为什么还要戴耳机。”
“对哦。”尹染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可以公放了。”
“等一下。”林冬雪起身去开了电视，“一直举着平板很累，还是投屏看吧。——要不要吃水果？我去洗。”
“好啊。”
“从头开始吧。”尹染把进度条拉到开头，抱着抱枕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缩好，林冬雪也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扯了个抱枕。
窗帘隔绝了阳光，屋内一片昏暗，电影院的感觉瞬间就有了。
这电影尹染不知道看过多少遍，情节几乎倒背如流，但常看常新，每次都能有不同的感触，因此还是十分专注。
林冬雪眼睛也看着电视，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似的，握着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捏着摩挲。
尹染只觉得手指痒痒的，难免分心，无奈地问林冬雪：“你在把我的手当玩具吗？”
林冬雪说：“你看你的，我这样比较安心。”
又不是恐怖片，要什么安心啊……
尹染不是很理解他的思路，不过也没有抽出手，任由他去了。不知不觉间，更是整个人都靠进了林冬雪怀里。
电影中，男主骑着马出现在宴会现场，女主踩着椅子登上餐桌，坐上了马背，故事随之转入下一个基调。
尹染眼眶也开始湿润，下意识地握住了林冬雪的手指。
林冬雪倒是挺平静的，在她开始哭的时候还一张一张地递纸巾给她。
他觉得自己的心理大概是有问题的，明明喜欢看尹染笑，但是看她哭，心里好像又有股微妙的柔软。
电影结束，尹染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默不作声地用纸巾团抹眼睛。
林冬雪又抽了张纸，自己动手帮她擦，为了缓和她的情绪，轻松地开口：“难怪那次看电影你要跑出去。”
尹染眼睛红红地转头看他：“什么？”
“高中运动会那次，你忘了？”林冬雪说，“电影开始没多久你就跑出去了，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吧。”
那么多年前的事还被拿出来说，尹染有点难为情，嘴硬不肯承认：“哪有，我明明是出去练习了。倒是你，不好好看电影，一直看着我干吗。”
林冬雪坦诚地回答：“因为喜欢，所以不自觉就会注意你的一举一动了。”
“……”尹染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哪里学的这种油言油语。”
林冬雪把她的手按在胸口：“这里。”
他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让人羞耻的话，尹染简直应付不来，故作镇静地抽回手：“不想跟你说了。”
林冬雪笑着搂了一下她的肩膀：“饿了吗？出去吃饭？”
“嗯。”
“下午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嗯？”尹染眨了眨眼，“去哪里？”
“先不告诉你，跟我去就是了。”
又卖什么关子，尹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先去换衣服。”
尹染怎么也没想到，林冬雪神神秘秘要带她来的地方会是学校，看着熟悉的“凉城一中”几个大字，她面色复杂：“为什么要来学校……”
“因为一直想和你再来一次。”林冬雪拉起她的手，“你看，今天还是返校日，我们即使进来也不会被保安拦住。”
“学校又没什么好看的。”尹染嘀咕了一句，不怎么情愿地迈开了脚步，两人顺着人流一起走进了校门。
“我上次就是在学校碰见高晟的。”
“我知道啊，高晟说过了。”
“在那之前，我去见了刘川鹤。”
“……啊？你为什么要见他？”尹染十分惊诧，随即不悦地皱起了眉，“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他约我见面的，而且，我确实也想和他谈谈。”林冬雪解释说，“我知道你会不开心，所以才没有讲。”
“我当然会不开心吧，你明知道他……”她撇开视线，没有接着说下去。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林冬雪认真地道歉，“你不要生我的气。”
其实尹染也不是多生气，只是那段被背叛的历史就像不小心扎进指尖的一根小小的刺，平时没什么感觉，但是只要不小心按到，就会冒出来刺一下，让人烦躁。但若想把它彻底挖出来，难免要忍受更剧烈的痛感，只能祈祷它有一天会自己消失不见。
“算了，不想说他了。”尹染叹了口气，“大概是我太小心眼了吧，遇到这种事的人多的是，耿耿于怀也没意思。”
“不是。”林冬雪斩钉截铁地说，“是我不好，不该不顾及你的感受。”
尹染垂下眼，默默地看着地面。
一路走到了教学楼，林冬雪捏了捏她的手：“进去看看？”
他们高二时的教室就在三楼，楼道和走廊里都很冷清，没什么学生经过，经过的几间教室里也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学生，在高高竖起的一堆书后奋笔疾书，一看就是在补周末的作业。
前面的黑板上，周五写得满满当当的作业还没擦掉，后面的黑板上是醒目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贯穿高中生涯不变的主题。
“马上要放暑假了吧。”尹染怀念地说，“毕业这么多年，都对时间没概念了。”
“嗯。”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边笑边打闹地往这边走过来，见他们两个站在门口往教室里看，都很奇怪地看他们：“找谁啊，帮你们叫？”
尹染笑着摇摇头，让开了位置，让他们进了教室。
快走到楼梯口时，转过来一个抱着书本的人，抬头看向他们。
尹染定睛一看，是他们的班主任刘老师，条件反射般甩开了林冬雪的手，喊了声：“老师。”
刘老师开始还没认出来，眯起眼睛细看了看，和蔼地笑了：“是尹染啊，回学校来玩？”目光又移到林冬雪身上，表情就变了，微微蹙眉，“林冬雪？”
林冬雪面不改色地又抓住了尹染松开的手，礼貌地叫：“是我，老师好。”
作为班主任，几年来刘老师不知道带了多少学生，就两种记得清楚，一种是班里的优等生，典型就是尹染这种常年占据第一宝座的心头宝，另一种就是混迹后三排、净让人费心的男生，林冬雪也不幸是此类的代表人物。
眼下这两个人同时出现，还手牵着手，刘老师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所以眼睛也跟着出了什么问题。
尹染背脊发毛，莫名有种早恋被抓的感觉，笑容僵硬：“老师，我们是路过，顺便来学校看看。”同时手上暗暗使劲，想挣开林冬雪的手，林冬雪偏偏跟她作对，就是不肯松手。
刘老师终于把目光从他们两个交握的手上移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尹染啊，你怎么和林冬雪搅到一起了。”
“我……”尹染尴尬极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冬雪淡淡地开口：“老师，我们又不是早恋，您怎么这么大意见。”
刘老师毫不客气：“我又不是不认识你，能意见不大吗？尹染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说你是怎么哄她才让她点头答应的？”
尽管是老师，尹染还是不太喜欢她这样说林冬雪，忍不住出言维护：“老师，您别对他有偏见，他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