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开展业务，郁帘青自然当仁不让地要先试一试。
他趴在医务室的小床上，让“妙手”给自己推拿了一番。
他之前在现实世界里，自然也去按过摩。
这年头年轻人身体都有点这这那那的小毛病，一些原本只有老年人才会出现的疾病渐渐低龄化。
光郁帘青在馆子里按摩那一个小时，就有三四波新客人光顾，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郁帘青一到作业死线也是天天在电脑前面蹲，每次交完作业去按摩，都被按摩师按得全身骨头噼里啪啦，自己疼得哭爹喊娘。
杏林妙手的按法也跟现实差不许多，只是辅助了灵气，每次推动都会有一道温热灵气打进肌肉经脉中，带着活血松筋的功效。
如此一来，倒也不用按摩师那非人的手劲，用物理方法将人僵硬虬结的肌肉揉开了。
一场按完，郁帘青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不需要使太大劲，他除了血活起来后面颊微红外没什么多余反应。
反而是一旁为他按摩的妙手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神色餍足，一副十分舒畅的样子。
龙凤胎中另一个笑嘻嘻地凑向郁帘青，白玉似的双手张牙舞爪地伸了过来。
“姐姐可以，弟弟也可以。”他跃跃欲试，“掌门也试试我吧！”
郁帘青是头一次按摩后没有那种被人打一顿的感觉，此时还有点意犹未尽，便顺口说：“哦，你也是妙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忽然窜去床脚，瞪大眼睛：“刚刚不是你帮我按的吗？”
之前说“推拿之术”的那人，听声音明明是方灵琤啊？
“是姐姐哦。”方灵琤表情十分无辜说，“但姐姐会的我也都会呢。”
方灵琇也过来凑热闹：“弟弟会的我也都会哦。”
两人一起看向郁帘青：“嘻嘻。”
郁帘青眼前一黑。
他觉得这俩人一定是故意的。
如果让方灵琇来说她会按摩，碍于男女大防，郁帘青保不准会推脱一下，或者让庄内其他女孩子试。
但既然是方灵琤说的，那郁帘青一定会亲身上阵了。
但是郁帘青正经看都分不清这俩人，更别提趴在床上的时候。
姐弟俩情意深重，方灵琤一定是觉得自己以后机会还多，便将头香让给姐姐了。
其他天卡来了以后，最早也得到当天晚上才能在郁帘青床边蹭个位置。
这对龙凤胎倒好，打个照面的功夫就美滋滋吸到了！
郁帘青下意识捏住了胸口的衣襟，忽然用理解的目光看了一眼温泽。
温泽：“？”
就算知道是医生……
但刚刚按摩的时候方灵琇还捏了他的屁|股！！！
郁帘青这个现代人都更想让同性按摩，更遑论这群矜持又龟毛的修士。
恐怕是个人来按都悬吧？
之前郁帘青光顾着畅想未来，倒是把前情给忘了。
此时受到启发，他也顾不得刚刚被戏弄的事情，有些郁闷地坐正身子，看向在场众人中的男德之首。
“温师兄愿不愿意泡汤之后去按摩房这样按按？”
“绝无可能！”温泽立刻叫起来，都快破音了。
“难办啊……”郁帘青嘟囔，他抬头看了看屋里其他人，“你们呢？”
祝钧正头一个捧起场来：“愿意愿意愿意！”
郁帘青没理他。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甘若饴有些委婉地说：“若是身体有恙，如此推拿一番也并是可以的。”
换言之就是，如果没啥事儿就算了吧。
然而修士身体倍儿棒，平日里连个头疼脑热的都不可能有，更别提什么肩周炎、腰肌劳损了。
因此这温泉后的按摩，对于修士来说，并不需求什么医学效用，纯粹该是享受的。
郁帘青劝道：“可以试一试嘛，最开始我让你们泡温泉，你们不是也挺不乐意的吗？”
“这与泡汤还是有差别的……”
甘若饴给他解释，说各人灵力皆有不同之处，没几个修士愿意让别人的灵力进自己的经脉。
不礼貌不说，若两者实力差距之大，弱势那方还可能有危险。
但是如果不用灵力，纯粹使用手劲来按的话，就又好像没修士按摩内味儿了。
就跟现代按摩师不是盲人，就总觉得不专业一样。
就连二十年前的现代，这种按摩洗脚一类的也并没有那么红火，大部分还很不规范。
在这年头里，也好像没流行起这种享受法。
对于矜持自省的修士们来说，让外人在身上乱摸一通，大家都很不习惯呢……
“唉……难道我这按摩房就只能赚凡人的钱了吗……”郁帘青愁眉苦脸。
龙凤胎一听，忽地直起腰开始交头接耳。
方灵琤把手搭在嘴边，用很小的、但是所有人都能清楚听见的声音，在方灵琇耳旁说道：“姐姐姐姐，我没听错吧，掌门是让我们去侍弄凡人吗？”
方灵琇也一遮嘴巴，倚在方灵琤肩头小声回到：“弟弟弟弟，没错呀，是凡人呀！”
方灵琤：“可我不愿意捏凡人呢！”
方灵琇：“咱们可以先不小心捏死一个，想必掌门就不会再让咱们捏凡人了！”
方灵琤：“姐姐说的好有道理！”
他们说完端正站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对郁帘青笑嘻嘻道：“但凭掌门吩咐。”
郁帘青：“…………”
郁帘青扶额：“算了算了……反正客人那么多，你们两个人也不可能按得完。”
他想了想，问两人愿不愿意把按摩的方法教给别人，回头郁帘青可以拨一部分人出来专门当按摩技师，龙凤胎只从旁监督就完了。
眼见姐弟俩的手又想举起来，郁帘青暴躁道：“掌门面前禁止捂嘴！”
两人嘴巴开合了下，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大……医宗，一向只收天分卓绝的修士做入门弟子的。”
这种推脱的话郁帘青也听惯了，当即熟练地威胁道：“你们不干我就去换别的医宗弟子过来了啊！”
姐弟俩脸上没有半点惶色。
方灵琤浑不在意地说：“船舫早就到了另半大陆，没一年半载的转不过来。”
方灵琇：“掌门若不用我们就没有别人可用啦！”
“？”
郁帘青露出一个狐疑的表情。
一听这话，祝钧正颇有些失魂落魄，主动出声给郁帘青解释了一番。
说他们医宗没有固定的地盘，全宗都住在一座足有小城那么大的船舫上，四处行医，悬壶济世。
郁帘青：“悬壶济世不济凡人？”
龙凤胎：“快死了肯定就济了嘛，我们都很有医德的，嘻嘻。”
郁帘青：“……”
他也不可能为了让人体验个按摩服务，就先把对方打个半死吧！那还不如现在先把这对龙凤胎揍到听话再说。
但看两人这样子，就像是鬼主意特别多，不是光打能打服的那种。
电光石火间，郁帘青忽地有了个荒谬的猜想。
医宗溜得这么快，不会也是因为觉得这俩娃特别难带，才特地把麻烦丢过来的吧？
郁帘青越想越觉得靠谱，其他几人虽然心底都各有小九九，但表面上还是很顺从他的。
哪像这两个，一过来就想上天了！
不就是俩小霸王！郁帘青那还能治不了？
当初白露浓带人来的时候多横啊，现在手下不是也该犁地的犁地，该表演节目的表演节目吗？
他冷哼一声，看向龙凤胎：“不想按人，也不想教人是吧？”
姐弟俩还不是很熟悉郁帘青发怒的情态，不知道这人什么路数，但擅长惹祸的人都不傻。
他们对视一眼，谨慎地“嗯”了一声。
郁帘青斜眼一扫其他人：“不想被人按是吧？”
众人也乖乖“嗯”了一声。
“那行，”郁帘青拿下巴点了点站在角落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任何个人意见的班辙，“既然如此，就让班师兄做个按摩机吧！”
所有人：“啊？？！！！”
看着大家简直要漂移出面孔的表情，郁帘青自己也回过味儿来，面不改色地重新说了一遍：“做个，按摩机甲，吧。”
众人的表情虽然有所缓和，但是还是十分疑惑。
郁帘青看他们这如临大敌的样子，撇了撇嘴轻飘飘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点——”
他冷不丁跟小松竹黑葡萄似的眼睛对上，话音一顿。
“——说回脖子以上，好吧。”他妥协。
他本来想的是现代的按摩椅，但又想起咱们是修仙世界，不得有什么撒豆成兵一类玄玄乎乎的东西。
不愿让真人按，那就豆人、纸人、符人好啦！
郁帘青比手画脚地描述半天，众人终于明白过来。
“傀儡人啊！”
“嗯嗯嗯，”郁帘青说，“其他地方不用太精细，只做好手就行啦！”
他看向龙凤胎：“这你们没意见了吧？”
两人见好就收，笑嘻嘻说：“木头疙瘩若是能学会，我们教一教也无妨呀。”
郁帘青：“班师兄呢？”
班辙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只说一定尽力，做出令郁帘青满意的按摩机吧——啊不，是机甲。
-
大家伙忙碌间，倒是小松竹悄无声息地成长了起来。
郁帘青觉得自己只是一错眼的功夫，她都快有桌子高，三四岁的模样，走起路来已经不摔跤了。
不愧是在襁褓中半昏半醒了十来年，小松竹亦十分聪明，简单的词句教上三五遍就会，虽然还有点口齿不清，但日常表达毫无问题。
只可惜就如同温泽之前说的那样，她的资质实在差，竟是五行亲近全一重，连刘桂花、张莾他们都比不过，与那些充作侍者的凡人黄卡是一样的。
不过祝掌门一家并不在意，山庄中天天都能听到小松竹充满活力的稚气笑声。
——是的，祝松竹虽说是筑宗弟子，但并没跟其他筑宗弟子一样，留在新圈出来的隔壁山头上，而是被养在谷中的陋室宗本庄里。
一是祝掌门觉得待在掌门身边好处更大，二是因为郁帘青也挺喜欢她。
但渐渐的郁帘青觉得不只是自己，庄上的其他人——或者不拘是人，只要是活物，都挺喜欢她的。
本来他那几张平时眼高于顶的天卡，隔三差五给祝松竹些好东西，郁帘青只以为是他们逗小孩。
可看到林中那些野生群演也往她的小手上蹭的时候，郁帘青就有点惊讶了。
特别是鹿兄，从来到这儿起只愿驮郁帘青，连送货时都宁愿拉小车，却愿意将小松竹——当然也不是愿意让她坐自己背上，毕竟他还是很有原则的一支鹿。
而是让小松竹坐在自己脑袋顶的一双巨角上。
鹿兄多大啊，小松竹坐在他的角上，还没其中一根旁支长。
他风驰电掣地跑，小松竹便攥紧其中一根枝杈，发出快乐的尖叫声。
郁帘青：……妈的，这角我都还没坐过呢！
小松竹看见了他，忽地眼睛一亮，咯咯笑着从鹿兄头顶跳了下来。
“哥哥！郁、郁哥哥！”
鹿兄脑袋顶离地足有两三米高，小松竹这么小个孩子，掉下来绝对凶多吉少！
郁帘青心中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动作，却见地上凭空支棱起一团树藤。
就跟演练过无数遍一样，小松竹往外一蹦，便直接蹦在团树藤上，滑滑梯一般从上面滑了下来。
郁帘青：“……”
“郁哥哥！”
小松竹小炮弹一样扑了过来，紧紧抱住郁帘青的大腿。
郁帘青把她抱了起来，小松竹很熟练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印了好几个湿漉漉的吻。
“下次、下次不要再——”
郁帘青本来都板好了脸，准备训她说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却被几个带着奶味儿的亲亲弄得一句话都没说囫囵。
“榕榕，接我！”
小松竹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带着那种奸计得逞的狡黠，或是使唤别人的理直气壮。
就仿佛世界该是这样美好的，不仅会有榕树藤正好接住她，就连鸟窝中有只雏鸟掉出窝来，也该恰巧有阵风将它吹回去。
大家都喜欢小天使，但也许是因为小松竹的特质是“万千宠爱”，郁帘青总觉得这喜欢该有点道理在里面。
反正有疑问就找白露浓，万事通如果回答不出来，郁帘青就使劲嘲讽她。
白露浓还真给他说了个理由。
之前松竹体质特异，会有生机缓缓泄露，因此便将生机直接封印起来。
此时封印术法已解，温泽也说生机依旧会再泄，不过补足就没问题。
众人都喜欢她，便是因为受她周身缓慢散发的生机所影响，大概就跟在空气清新处，人也会心情好差不许多。
郁帘青琢磨了一下，恍然：……这不就是小号的我嘛！
妈的，你们这群犊子怎么天天算计我啊！
被不明瞪视的白露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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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班辙的按摩机甲却做得不太顺利。
做出个能跑能跳的木头人没什么问题，拾取东西干干活也能说好用，但按摩却差着截儿意思。
郁帘青感受了一下，觉得就跟按摩椅一样，没什么灵魂。
郁帘青跟着医宗和筑宗的人讨论了半天，一致认为是手做的不够精致。
人类的双手有那么多块骨头、那么多块肌肉、那么多条筋络，其变幻之灵活，哪是傀儡人两根木头棍中间连个轴就能模仿出来的？更何况发力还需要加上两条胳膊。
完全模仿人手，对于筑宗弟子来说也不是难事，然而问题是……
“剖谁的手来做研究呢？”
郁帘青：“你们医宗总的有大体老师——我是说，有尸体可供弟子解剖学习吧？”
双胞胎：“有是有，可我们没带来。”
方灵琇忽然笑了一下：“不过是剖来看看，凭我与弟弟的医术，一定能将伤口仔仔细细地缝回去呢。”
方灵琤也说：“不过是道伤口，凭我与姐姐的医术，连条疤都不会留下呢。”
郁帘青：“……”
郁帘青一阵恶寒，冲两人吼：“那么多死人，哪轮到得到你俩活剖啊！”
“去山下城镇里！找人买点尸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