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当初被吃进肚的匪徒某一样，另一边，郁帘青对于一些潜在的威胁并没有任何察觉。
门口腊八的叫客声每隔三五十分钟就会响起一次，青雀叼着纸条来往于牌楼和门口之间，勉强也有一种络绎不绝的意思。
虽然凡人的这点进账，根本不能跟筑宗的四颗上品灵石相比，但是做生意嘛，总要一步一步来。
这天晚饭过后，郁帘青照例在食堂开他的大会。
客人多了，便总能遇到一些不讲究的奇葩。
服务业大都如此，能体现出一些生物多样性。
郁帘青被逼得将规章制度完善修订了八版，终于又将搁置已久的温泉专属袍提了出来。
按照他以前的想法，是想直接复刻一身泳衣出来的。
我国古代也有渔民会用鱼皮缝制成连体衣，穿在身上可以避免体温流失，也可以防止水中暗礁的碰伤。
这样光滑贴身的连体衣被称为“水靠”，经过一年年的发展，便逐渐演变成我们现在看到的潜水衣的样子。
但郁帘青转念又想，古人用鱼皮制衣，是因为那时适合的材料只有鱼皮，他现在都修仙了，有条件还整什么鱼皮水靠啊！
不得整点带劲儿的！
郁帘青清了清嗓子，站在食堂最前头的椅子上高声宣讲道：
“……大家知道的，咱们陋室宗一向讲民主、公平。”
长期处于被压迫被奴役状态的工具卡们：“？”
郁帘青：“有什么疑问吗？”
众人齐齐摇头：“没有没有。”
“所以，我决定用投稿的方式，群策群力——”郁帘青拉长声音说，“把咱们的陋室宗温泉山庄的特供温泉袍搞出来。”
“只要方便好用，可以量产，不用拘泥于形式，你们可以发挥想象力。”
他说着，一扭头去怂恿占据食堂半壁江山的筑宗弟子们：“你们筑宗总不能在创造力方面认输吧？”
筑宗的傻白甜们果然热血沸腾起来，异口同声道：“不能——！”
郁帘青又看向白露浓：“还有你们万兽山的。”
“就没有些毛皮特殊的妖兽蜕皮换毛吗？或者，什么美鱼鲛人的，总会做点手工，织点鲛绡吧？”
化作人形的几名兽修表情微动，白露浓沉思不语。
郁帘青动员了一圈，喝了口水说道：“截稿时间就定在……下个月月初的例会之前。”
“至于奖励嘛……”
所有人下意识挺了挺腰。
郁帘青略作思索：“凡参赛作品，不论好坏都有两颗银珠，优秀作品十颗银珠，一旦被采用量产，以后每售出一套温泉袍，便给你3%的分成，就算入股。”
“每人不限投稿的作品个数，奖金各自独立。修士的银珠自己换算成灵石。”他补充。
在场的几十名凡人看起来都有些激动。
像他们这样的偏远城镇，普通人每个月月钱也不过三五颗银珠，只是缝件衣服便能抵得上一整个月的做工，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而且又不限件数，没说质量，一些心思活泛的便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想方设法多做些出来。
拿不拿得上优秀奖另说，主要就是馋那两个银珠的参与奖。
郁帘青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也没做什么其他说明，只是将目光转到另一边的修士阵营。
与被奖金激励起来的凡人们不同，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对所谓的奖金兴致缺缺。
郁帘青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被采用的作品，除了以上我说的好处外，还有——”
他伸出三根指头，言辞模糊地轻声说。
“三个晚上。”
众人：“！！！”
所有天卡都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啪！”
一声瓷器摔碎的响声清脆可闻。
张莾连声抱歉，蹲在地下把碎瓷片捡起来。
众天卡似乎被这声脆响提醒了一般，又下意识猛地一折脖子，低头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时郁帘青站在椅子上，就颇有点站在讲台上抓作弊考生的感觉。
这群人自以为动作隐蔽，殊不知被高他们一截儿的郁帘青看得清清楚楚。
他叹了口气。
手下个个满身反骨，卑微掌门，就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才能勉强服众这亚子。
啧。
怎么讲起来怪涩的。
与此同时，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向郁帘青飞射而来。
那视线如有实质，几乎将他灼得有了痛感。
郁帘青顺着它看了过去。
——哦，原来疼并不是错觉，他剑尊师兄的眼神本来就是能杀人的。
钟离砚远离众人，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
他双眸金芒熠熠，一向冷峻的面孔上此时虽没有太过明显的神情，可也能觑出些与平时的不同来。
郁帘青不太确定那神情中是不是含着不满、愤怒和委屈。
郁帘青：“……”
他忽地油然而生一种淡淡的心虚来。
就好像拿出本属于钟离砚的同屋夜晚放进奖品池里，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不对！
郁帘青愤愤地硬起心肠。
他会有这种心情才是角色颠倒，被一些纯纯的傲娇给带歪了。
最开始的时候郁帘青之所以主动要跟这人睡，不过就是因为钟离砚清纯不做作，对他毫无觊觎之心，让郁帘青晚上能睡个好觉罢了。
对于郁帘青来说，钟离砚只不过是个与其他人一样的工具人，硬要说在两者之间找点区别出来，那么就是工具的用途不太一样。
因此两人之间，本就是他使用钟离砚的关系，而不是钟离砚拥有他！
郁帘青自诩是一个灵魂自由的掌门，就应该爱跟谁睡就跟谁睡！
想罢，他使劲挺了挺胸，恶狠狠朝钟离砚瞪了回去。
两人倏然对视。
本该目含剑气的剑尊本人却像是被郁帘青的视线刺到一般，突然低阖起眼帘，垂着头不去看他了。
郁帘青扬眉吐气。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他扫了眼众人，“你们还有什么其他意见？”
他本来以为按照这群犊子薅羊毛的一贯习性，此时就该来跟他讨价还价了。
比如说只奖励被采用的那一件作品怎么行？优秀作品为什么不能都有？大家可以轮流嘛。
然而所有天卡一反常态同时摇了摇头，表情正直道：“但凭掌门安排。”
郁帘青狐疑地看了看他们，总觉得这里面有点猫腻。
但——算了，反正他自己是肯定不会吃亏的。
不作妖更好，郁帘青满意地点了下头，开始给属下发甜枣。
他提名表扬了药食二宗不计前嫌通力合作、互相补足共同进步的协作精神，妄图以此来增加一下这些表面同门的战友情。
大家一起明明是多倍的快乐，一起给给他努力干活不好吗？
“炼丹难就难在捏合不同属性的灵草，食宗膳食见效太慢便是因为材料太过普通。”
郁帘青循循善诱：“以后的甘师兄用料就可以像温师兄一样，大胆一些嘛，搞研究的，就不要害怕黑暗料理。”
“就是这个炸坏的锅，你们自己去找财务叫一下钱哈。”
于是今晚的例会便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
解散的众人，脸上都挂着祥和的笑容。
唯有张莾。
郁帘青打他身边路过，看见这人望向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用一些扇形统计图来说，就是两分震惊三分自责和五分怜惜。
郁帘青：“？”
当晚，钟离砚自然还是宿在他屋里。
白日的光亮随喧嚣一起褪去，只有窗外的月光的灯笼朦胧的光线，便使得屋内不太亮堂。
钟离砚孤零零坐在最远处的角落里，衣袍上的金纹都仿佛黯淡了下来，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俗话说，当你去可怜一个男人时，就代表你已经完蛋了。
郁帘青觉得自己在完蛋之前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在食堂时他明明还气焰嚣张，此时却不知为什么矮了下来。
郁帘青把这归咎于一些傲娇魔咒。
就是说有些人娇起来，就让人没有办法拒绝——虽然对方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干。
他磨蹭到墙角，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说：“那个师尊……宿雪。”
钟离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的表情明明也没有任何变化，可郁帘青就是觉得，那双本来凛然的金眸在月光中似乎也是黯淡的。
钟离砚没有动作。
其实在以往的很多次这样的对话中，钟离砚都不会有什么动作。
郁帘青只是随意知会他一声，然后很自觉的就将钟离砚早早从腰间解下、放在一旁的宿雪拿走了。
今天本该也一样。
可郁帘青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恼火。
他抱着膝盖蹲在钟离砚身侧，恶声恶气地问他：“你有什么意见？”
钟离砚似乎被他问愣了，望向他的金眸微微睁大了些许，表情似乎出现一瞬的空白。
“我……”钟离砚少见的有些无措，“我没有。”
“那就——！”
郁帘青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本来想说那就不要摆出这样一幅惨兮兮的样子，平白惹他可怜。
可扪心自问，这人其实和平时并无不同，是郁帘青自己先愧疚了，这才擅自给钟离砚加上了某种诡异的滤镜。
他“腾”地站起来，闷声说：“——那就，那就最好。”
说罢，郁帘青气闷地走回床边，顿了顿，又转身迅速走回去捞过宿雪。
他故意用被子把长剑卷得“叮咣”乱响，紧接着倒在床上，搂紧被卷背对墙角。
pua者人恒pua之。
这一定是傲娇的阴谋。
郁帘青平复心情告诫自己不要上他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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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头天晚上的夸奖效果太好，第二天祝掌门就欢天喜地地来找郁帘青，说小松竹情况稳定了。
郁帘青惊：“这么快？”
祝掌门叹道：“都是两位小友之功！夙兴夜寐，实在辛苦！”
郁帘青跟着他赶去医务室。
众人都在，屋里传来一阵小孩子特有的稚嫩笑声。
祝松竹自从来到山庄后便一直在昏睡，此时却精神奕奕，整个上半身都从襁褓中露了出来。
她面颊红润，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十分灵动。
除了不像这个年纪的其他婴儿一般肉嘟嘟的以外，俨然一副已经脱离沉疴的样子。
看见郁帘青，病床旁边的人群主动分开一条道。
小松竹似乎也感受到来人身上那股谁都喜爱的气息，疑惑一瞬后，便摇晃着小胳膊，冲他咧出一个笑来。
郁帘青下意识握了握她的手。
只听脑海中系统音“叮”地一声响，支线任务显示完成，奖励发送完毕。
人物栏中便随之多了一张新卡。
【祝松竹（天）】
【身份：？？？】
【特质：万千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