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看了眼短信号码,是由十一个数字组成的国内陌生手机号码。
担心手机铃声会成为对方的催命符,他没给这个号码回拨过去,不过手上没停着,手指在屏幕飞快地戳了几下,林水回复了这条求救短信。
【在哪?】
他猜到求救短信的发件人是受害人周媞,然而纸上并没有记录周媞的地址,他想要救人也得知道对方所在。
林水瞅了眼时间,距离他回复短信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枯等对方告知地址的行为毫无意义,林水打算自己去找。就在他拧动汽车油门打算往调查局去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下,一条新短信进入到手机里。
【桐荫区安和巷12号2楼201】
林水本身对淮市没有什么印象,加之十四年的发展,城市结构变迁,林水记忆里的淮市早就不复存在。
他打开导航,输入了手机上收到的地址。
看了眼地址的定位后,林水‘嘶’了一声。
这个位置是老城区城中村的位置,离他现在所在很远,这是当然,因为小天鹅旅馆几乎是城市的边缘。也离绿野路的别墅很远,最重要的一点是与调查局也有非常远的距离,几乎横跨三个城区。
昨天他留下的纸上提到,受害人周媞被调查局保护着,城中村人员复杂,在没有找到伪人的情况下,调查局怎么会让周媞去到这里?
初冬,淮市的气温已经比较冷了。
林水吃了几口寒气,脑子无比清醒。这个地址怎么看怎么奇怪,但他还是过去。
如果周媞遇到了危险,他自然应该去,不然也不会留下自己的号码。如果周媞不是遇到了危险而是有问题,那他更应该去看看情况。
开启导航,准备拧油门了,林水忽然又停了下来。
他想到了仇聿。
打个比方,特级伪人就好比成了精的畜生,林水也知道这个地址危险大于安全。
他自个儿是不怕的,就是现在多了个外甥,而他又是外甥仅剩的亲人。本来外甥内心就封闭了,如果他不走运出了什么事,外甥的心不得被铜墙铁壁给围着再浇筑一层水泥?
像是韩剧里常见的‘为你好,所以我要恶言相向’的情节一样,身怀秘密的悲情舅舅给外甥发了一条短信。
林水:【仇聿。】
仇聿的短信回得很快。
【怎么了舅舅?】
林水本来想说‘你个胆小鬼,竟然在伪人面前露出恐惧而被伪人复制伪装’这样的狠话,这样如果他出事,外甥就不会那么伤心。
但看到‘舅舅’两个字,林水没狠得下心。
林水:【没怎么,吃饭了吗?】
仇聿:【嗯。】
林水:【吃的什么?】
仇聿:【鱼。】
林水:【多吃点。】
仇聿:【嗯。】
林水能感觉到仇聿回短信回得勉强,林水也感觉到仇聿确实不爱说话,可能是因为他是舅舅,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仇聿才对他句句有回应,换了别人可能还真的不搭理。
好乖的外甥。
林水庆幸自己及时收住了浑话。
林水:【几点放学,舅舅来接你。】
但这条短信发出去后,仇聿就没有回了。
看了眼时间,想着仇聿应该午休了,林水也没再打扰外甥,反正这条短信他也是随便发发,就像‘有空来我家吃饭’一样。他开启导航,一路顺着‘桐荫区安和巷12号2楼201’疾驰。
不多时,林水站在一扇生了锈的铁门前,门的上方的门牌只剩下一颗钉子,斜斜地嵌在发灰的墙上。
201。
就是这里了。
林水注意到,这扇生锈的门,靠近楼道的一侧有一张方窄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覆着厚厚一层灰的煤气灶,桌下立了一个型号最小的煤气罐。
平时201号房子里的人应该在楼道里做饭。
林水半弯着腰,伸手进桌底掂了掂这个煤气罐,还挺重的,里面还有气。
但是这积尘如山,一碰就能沾一手灰的样子,应该是很久没做饭了。
林水盯着面前这扇门,这扇门薄得好像就只剩下一层锈。但紧闭着,没有因为林水的到来而开启,里面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静悄悄的。
地址是周媞给的,他是循着地址来到这里,201号房子不该这样静默。
林水敲了两下门,随后摁着袖子里的匕首,等着屋里应答。然而屋里仍然静默,一点儿回应都没有。等了一会儿,林水又敲了敲,这回出了声:“有人吗?”
‘叩、叩、叩。’
“有人吗?”
无人应答。
‘叩、叩、叩。’
“有人吗?”
无人应答。
林水加重了力度又敲了敲,这回倒是敲开了,不过是对门。201对门打开门,不满地看着林水,眼神里有点怪罪他制造噪声的意思。
“要账。”林水风轻云淡。
砰——
不想惹麻烦的邻居立马把门关上了。
楼道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林水看着这扇门。一门之隔,林水无法获知屋内到底有没有人,或者有人,只是一直没出声而已。
但几次敲门,林水已经确定门不会自己打开,他左右看了看,寻到一根铁丝。
徒手扭了扭铁丝,林水熟练地捅-进锁眼,锁内都生了黄锈,林水左捅右捅,都能听见铁丝刮破锈迹的脆响。
随后,‘咔嚓’一声。
门开了。
林水伸手推门,门扉发出了一声枯朽的‘吱呀’。
林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把目光投入其中。
视线囫囵在房子里扫过,没有看到什么人。他调整着袖中的匕首,如果有情况可以第一时间取出来,一边调整一边提声对房子里面道:“有人吗?□□。”
连着喊了三声,屋内都静悄悄的。
对门也静悄悄的。
静得让人无端感觉危险可能就蛰伏在这份诡异的静谧之中。
林水还是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
一个破旧的沙发,一张破旧的木桌,木桌下一根破旧的凳子,一根破旧的布帘子挂在半空,破旧的床脚若隐若现。
还有就是一间窄小的不知道刷了几遍油漆的门,下水道的气味不断从缝隙里溢出来。
屋子里没人。
那这个地址就显得别有深意了。
林水撩开都快成拖布的布帘子,床上的被褥像一条巨型的毛毛虫。
一个小腿高度的冰箱还被当作床头柜使用,冰箱顶部放着一个透明塑料袋,袋子里装着颜色难看的苹果。
林水勾起这个塑料袋,目光落在袋子里的苹果上。
苹果都已经腐烂了。
淮市的十一月,气温已经很低了,能把苹果放腐烂,不知道放了多久。
把苹果物归原位,林水蹲下身来,打开冰箱门。
门被打开的刹那,一股远超下水道气味的异味强势地扑入林水鼻腔。
他抬眸,看到冰箱里已经长毛的肉。
他往冰箱旁边挪了挪,找到冰箱的电源线,发现冰箱并没有通电。插电头子虚虚地插-在插座口子上。
很明显,冰箱并不是故意断电,而是电源线被无意踢落。
如果房子的主人还记得冰箱里的这块肉,并打算在某个中午吃掉的话,他一定会发现冰箱的电源松了。
或者,如果房子的主人给手机充电的话,也会发现冰箱电源松了。
然而肉却长了毛,看样子房子的主人不记得冰箱里这块肉,也不用这个插座给手机充电。
也不一定,林水想,或许房子的主人记得给手机充电,只是它没有要给冰箱电源通上电的记忆。又或者,房子的主人只是单纯还用不好复制到的记忆。
又又或者,房子的主人一个人住,它没有伪装必要。
毕竟人类的食物填不饱房子主人的肚子,只有恐惧才能饱腹。
很明显了,伪人在这个房子里活动过,大概也曾伪装过房子的主人。冰箱里的肉大概率是猪肉羊肉,伪人虽然也有储存食物的习惯,但它们的习性是把没吃完的食物埋在土里。
201号房子空出来了,在伪人袭击下一个目标后,伪装成下一个人后,丢弃了这个身份,丢弃了这个房子。
但为什么现在又重提这个地址?
还是说周媞发现了什么,短信里说不清楚,又不便通话,因此让他来看看?
从布帘子出来,林水走到正方形木桌前,桌面覆着一层饭垢,饭垢上有一个电视遥控器。
之前角度的位置林水看不见,原来屋子里还有一个破旧的电视柜,柜子上蹲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
遥控器正对着这台电视机。
想了想,林水伸手,手指摁了开机键,过了足足四、五秒后电视机才被打开。
蓝色荧光在这个逼仄狭小的屋子亮起,电视机屏幕出现一行字:无法读取光碟,请检查DVD。
林水目光往电视机下边移了移,这才发现托着电视机的深色柜子还有个隔层,因为太过狭窄而显得幽深,隔层里藏着一台老式DVD。
不知道是不是光碟错位,DVD发出幽暗的红灯。
林水走近,蹲下,伸手摁了下DVD的弹出按键。
随着按键,DVD托盘伸缩了出来。
看到DVD托盘里的东西后,林水皱了下眉。
托盘上并没有放置光盘,而是一张卫生纸。
林水拿起来看。
【别去人多的地方。】
【呼我,19021348092】
字迹很像林水的,甚至说是在刻意地模仿。纸片上还有用刀片剐蹭的痕迹,应该是把原本的字刮掉了一些又改掉了一些,最终成为现在的内容。
林水沉默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比对了一下收到的求救短信的号码。
同一个!
没有犹豫,林水直接给卫生纸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铃铃铃——
铃铃铃——
随着林水的拨号,来电铃声在201房子兀地炸响。
林水结束了拨号,屋子里的来电铃声便停了。
林水又拨去通话。
铃铃铃。
铃铃铃。
身后响起了来电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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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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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