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狼首疑局
展二小姐虽然平时在展府里唯唯诺诺,但那是因为继室何氏是个手段十分了得的女人。她不但把自己的庶子推到了嫡子的位置,更是要求府里的所有女子必需循规蹈矩。展二小姐的生母只是个通房,很早以前就病死了。她在这府里仰人鼻息的过活,如果这府里不发生变故她还能想着何氏多少会看在她是庶小姐的份上给她寻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府。
但自从展孝德回来后,展府里就好像变了天。所有人都夹着尾巴过活。展府现在的当家人,那个何氏自己所出的二哥,在礼部当个不大不小的官,本来也算是官运亨通但自从展孝德回来后,就处处被人打压。那个二哥是个也不是有大本事的,自己不敢和展孝德对着干,就把主意打到了她们这些女子的身上。前一阵刚把大姐姐嫁给一个年过六旬的官员当了妾,求得了自己在礼部的稳定,这阵想着就要对她下手了。
展二小姐从小到大在这府中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如果只是发配当了妾还好说,但就怕她遇到像展府这种大家族,处处打压,处处受限,甚至为了家族利益可以把她完全牺牲。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出了展府,找个平头老百姓,最少还能做个正头娘子。
苟小仁有些纠结的道:“也不是那么回事,二小姐,我说过我家挺穷的。”
当今圣上说不上是昏君,但也绝不是明君。庆丰连年自然灾害,边疆多年被临国滋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甚至于庆都周边都有饿殍。
苟小仁虽是庆都人,但家里穷的叮当响。母亲死的早,只剩下一个父亲和一个姐姐,父亲是个烂酒鬼,姐姐又嫁了个挨千刀的混人,吃喝膘赌样样精通。
前年父亲喝酒喝大了一个失足掉到河里把自己溺死了。姐姐嫁那混人,更是不要脸的欠下一屁股赌债丢下妻子和女儿,带着个窖姐跑的无影无踪。
姐姐因为这些年只生了个女儿,被婆家扫地出门,更是把所有债务都算在了姐姐的头上。前两天他回家,看见一群要债的堵在他家门口,说如果姐姐不还钱就把她和外甥女卖到花柳巷当□□。苟小仁拼了命加上一个年青道人相助才把那群人打跑。但那群人说了,如果十天内再不还债,连着苟小仁一起卖。要知道,穷人里能长出苟小仁这种高高大大的俊朗男人也是不容易的,他虽然不一定讨男人喜欢,但一定讨女人喜欢,要不展二小姐也不会认定了要和苟小仁私奔。
展二小姐知道苟小仁的事。说实话,苟小仁从出徒当泥瓦匠开始就知道自己比其他人有优势。一是他年轻,身体强壮又手脚麻利。人家三天的活,他二天就能干完。二是他长的好,他周围和他同龄的年轻人,不是瘦的和个干狼似的,就是一脸的病态或早早的像是步入了中年。
但他不同,就算他也是三餐不济,饥一顿饱一顿,但他天生这身板子就长的好,细腰长腿,随便干点活就肌肉饱满,虽然皮肤不如庆都公子哥那么白晢,但干净透亮十分的健康。长的也不错,天庭饱满、高鼻大眼,轻厚唇。虽然说不上多精致,但放在一起却十分的耐看,甚至隐隐的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深闺女子寂寞很少见外男,苟小仁皮相好,只要他去修葺房顶的人家总能得到更多的打赏。但想要和他私奔的却还是第一次。
展二小姐知道苟小仁害怕什么,又需要什么。把一个小包裹拿到身前道:“我知道你现在需要钱,这些年我的月钱虽然不多,但还积攒了些,加上一些首饰,除了能帮你还你姐夫的债,还剩下一部分可以叫咱们出了庆都做些小买卖。”
展二小姐也不是傻子,他们一但私奔成功,绝对是不能在庆都呆的,到时候,她就叫苟小仁带她往南走,听说南边富饶,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难。
苟小仁一听展二小姐的话,想想要债的人放的狠话,上次他能把对方赶走主要是因为要债的没把他家当回事来的人少,下次如果再来那就是要下狠手的。他外甥女还那么小,一但进了柳巷就是一辈子的娼籍洗也洗不掉。想到这里心一横,这事他干了。
“二小姐,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荒凉?”
苟小仁下了工,没出展府偷偷躲在柴房里等展二小姐来找他,展二小姐说她知道一个没人把守的小门,但没想到是这么荒凉的地方。
今天是农历十五,亥时的展府鸦雀无声,圆滚明亮的月亮照着眼前荒败的院子,不但没给院子带来一丝丝的生气,反而平添了些诡气。
“仁哥,我说了,不用再叫我二小姐了,叫我墨菊就行。”
展墨菊轻轻偎在苟小仁强健的手臂边,感受着男人传来的热气。人说男人比女人火力旺三分,看来是真没错,就这初春的夜,她穿着夹袄还是冷,苟小仁虽然穿的也不少,但身上的热气却已炙到了她的身上。
其实苟小仁不是对展二小姐不动心,毕竟展二小姐长的不错,气度也好。他们那穷地方可找不出一个这么标志的姑娘。但收小姐夫人的额外打赏、小费与真叫他和一个世家小姐私奔,却是两码事。苟小仁心里七上八下的,就算展二小姐说她有万全的准备,苟小仁还是觉得不放心,甚至不安,就好像心里有一个钟一直在响,警告他,他正在干一件非常愚蠢而危险的事情。
“这是东小院,以前是我嫡出大哥的住所,大哥意外死后就剩下了兄嫂。兄嫂后来疯了,再后来听说死了,之后这院子就空了下来。何小娘说这院子不吉利,之后就很少有人来了。”
因为何氏是妾扶正成的继室,称不了大娘,所以展青松的其他子女就管她叫小娘,毕竟展青松之前是有正头夫人的。
苟小仁最近也算是时常出入展府,多多少少听过展家大公子的事。说展家大公子,原是展青松最有出席的儿子,没用家里的荫封,年纪轻轻便自己考取了功名,本来在吏部谋了一个非常有前途的官职,结果却在一次酒后纵马时不幸落马身亡。
当时他刚成亲不久,妻子还是庆都柳家的嫡女,丈夫死后柳氏便寡居于此,但不久便和自己的小叔子,也就是刚刚班师回朝的展孝德传出了不伦的流言。当时展家极力掩盖这事,但还是闹的全庆都人尽皆知,最后展孝德不得不参军离开庆都。但很多人都说柳氏无辜,是展孝德强/暴对方不成,事情败露,最后不得不从展家出走。而柳氏说是疯了,然后有一天在院子里上吊死了。
何氏说这院子不吉利,但很多人说的却是,柳氏死的凶,展家这院子闹鬼。甚至最近,他在展府干活还听下人们说,这东小院半夜总有奇怪的声音和火光甚至有鬼影。
苟小仁想到这里,看满院刚抽芽的柳条,就觉得好像招魂的幡。
“你兄嫂不是死了吗?”苟小仁有些不解,为什么展墨菊会说听说。
展墨菊想想道:“我不知道,他们说吊死了,但我没看见她的尸体。”
当年展墨菊还小,但她的确是没看见柳氏的尸体。
何小娘善妒,当年展大公子死后,展青松本想叫柳氏管家,结果没多久柳氏便遇到了那事。往事唏嘘她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女也知道的不多。
苟小仁其实一点都不想在这吊死了人的院子谈死者,低声道:“你说的小门在什么地方?”
他们本来就是私奔,此时理应尽快的出展府,好在这一路上都没遇到巡府的家丁。
展墨菊其实也不想这么晚来这东小院,她丫环和她说,也不知道是因为展孝德回来叫亡者不安还是什么,这本来安静了好多年的院子,这一阵子又开始闹腾起来。如果不是这里没人看管她也不想走这个门。
展墨菊举起手,指着房屋与墙间的一个缝隙道:“那里有一个送炭火的小门,小门外面是后山。原来那片是大哥最喜欢的竹林,这几年也荒废了,所以没人看守,咱们直接穿过去就行了。”
展墨菊之前就来过很多次,发现这里真的没有人看守才放心大胆的叫苟小仁和她从这里走。
苟小仁点点头,先一步走入昏暗的缝隙,好在今晚月圆,就算是这里也能分辨出眼前事物,就像展墨菊说的,往前再走十几步,的确是有一个隐蔽的木制小门。
苟小仁看没什么问题,回身就想叫展二小姐上一步他们直接出去。但一回头就看见身后的墙上竟然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臂。手臂白花花的泛着月光,叫苟小仁一下子,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尤其那白森森的手臂上,十指还漆着艳红的指甲,就像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