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北而来,裹挟着浓烈的寒流,一眼望过去,树木秃了叶子,上空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天空的颜色,连日光都是冷彻的。
城门大关,各家各门紧闭户门不敢外出,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此刻成了士兵来往地,而城外则被敌军所困,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而那群安国士兵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随时都有冲破城门的危险,不由得全城人心惶惶。
齐玄仲俯视望着城外,如鹰隼般的眼神扫视着下面被树林遮盖的一片,盛长宴所带领的军队隐蔽的很好,完全露不出任何马脚,三十万大军都不知道在哪里安顿。
目前,为今之计只能先死守京都,待到各处支援兵力再一举歼灭。
布置完一切,齐玄仲便去吃了早膳,听着旁边坐着两个士兵正在讨论。
他们的话已经讨论到一半了。
“那安国领队的真的太厉害了。我从平城那里过来的。告诉你,真的,那领头人仅仅用了两千人做内奸打破了我们三万人,他们那群人然后里应外合,你都不知道当时我都惊呆了,那时候全城应战,也不知怎么的,城门居然开了,队内士兵突然倒戈,唉,于是平城就这样没了,你说神不神奇。”
“我也是,我也是。我是二城的都管,看到比你那更神奇的一幕。我所在那个城是四周高中间低,他们那些人利用以水淹城的方式把全城给淹了,水排不出去,那尸体都在水上漂,看着就恶心,一张张脸被水漂的浮肿。”
“最让人生气的是,那敌国的人没有损耗一兵一卒就侵占了一座城。”
“真他娘的狠,我现在又多佩服了一个人,带头那小子我素来又听闻,不过初出刚弱冠的小子,在安国尚且有名,我本就不信那唬人的噱头,现在信了。”他接着说道,“除了齐提督,他奶奶的也是我第二个佩服的对象。”
“算了,不说这些,吃饭吃饭下午还有一场恶战呢。”
旁听着的齐玄仲心不在焉的吃着饭,心中却布置了一盘规模宏大的棋局。
京城为目标点。双方降临,白棋与黑棋,一攻一守,白棋暂领优势,黑棋得在众多路挑出一条路,此路即为生路。
俗话说的好:一起定胜负。
这城水淹不得,火也烧不得,黑棋可能会进行强攻,白棋那应该……
齐玄仲勾唇一笑,每个人终将成为棋子。
*
鸟儿低飞,鹰唳长空。
盛长宴出了帐门,双手呵着热气,这鬼天气说冷就冷。
“盛将军!”
一名将士匆匆前来,神情焦急。
“怎么了?”
将士喘了一口气说道:“粮食,粮食储备可能要不够了。”
盛长宴眉头一拧,尽量心平气和道:“粮食储备怎么可能不够,明明出行前准备五十万担,你们出征前没有清点过吗?”
将士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清点是清点了,但是……”
“说!”
“但是大部分里面是糟糠……”
“糟糠?”盛长宴眼瞳瞬间睁大,脑子飞快思忖着解决办法。
这粮食怕是让人给动了手脚,他的眼眸顿时狠戾,在这危难的时刻,居然还有人敢在军中动手脚,这么胆大,背后肯定有人,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查出是谁,不然就是一个祸患埋在军中。
上一次战争中就有人动手脚,还派了哑士杀他,这次又把心思动到粮食上了,可真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去,召集一批将士看看周围山上有没有野兔子,野菜什么的,去打猎一些。”
“是。”
“顺便拿一副纸笔过来。”
“是。”
情势一下子危急了起来,看来这几天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可能撑不到后面,全军就被饿死了。
盛长宴视线死死盯住不远处的城墙上面,这几天里面的人死守不出,外面的人也不让进,看来这样子是想耗死他们。
一下子情况就焦灼了起来。
*
“嘶——好冷。”
温桑被冷醒,被子太单薄了,天又凉的太快,那寒风就一下子刺进骨髓。
她看看四周,空无一人。
“白毛?陈太医?”
没有人回应,她撇撇嘴想可能都去哪里玩了吧?
真是的,去玩也不带上自己,都是一群坏蛋!
她的背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从镜子透过来看,后面结了一大块很丑陋的痂,很是狰狞。
温桑坐在床沿思索着,也不知道晴姿怎么样了,上次她流了好多血,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心中也有些不平静。
于是她披上袄子就走出了外面,一股巨大的寒风直面而来,吹得她脸部都僵硬住了,牙关都在打颤。
可真…冷……
宫中的人一下子骤然减少,温桑有些奇怪,不过转而想着冬天嘛他们可能都和自己一样不愿意出来吧,可是这样的话,也就找不到晴姿。
还好她向来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还记得晴姿住哪儿。
猜的没错,好像应该是在那处小苑之中。
走到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声已经嘶哑的声音配着这萧索的寒风听起来有些怪瘆人的,温桑象征性的颤抖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去,一路上也没有人拦着她,所以比较畅通无阻。
小苑中无人打扫,杂草丛生,门庭萧条,连原本种植的花朵也因无人整理,就此枯败。
温桑揉搓着手掌,吸了一口鼻涕,好冷啊。
她推开门,门居然坏了一边,寻思着自己的力气也没那么大。
凄厉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一眼就看到了晴姿。
现在的人不能与往常相比了。
这个抱着枕头的女子,神情涣散,毛发枯燥,一下子仿佛老去了几十岁,嘴巴泛白喃喃自语着,时笑时哭的。
“晴姿?”温桑笑着叫道,“终于找到你了!”
晴姿顿了一下,机械时的转过头去,看到温桑的时候,眼底的理智才被唤醒一些。
“你是来看我的孩子的吗?”她平淡着问道,双眼出神看着温桑后面。
“啊?晴姿你哪里有孩子呀,你明明抱着的是一个枕头啊。”温桑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全然不知道晴姿已经失去孩子的消息。
抱着枕头的人听着自己编造美好的幻想一下子被人拆穿,立马勃然大怒,指着枕头道:“你胡说,你看看这不就是我的孩子吗?”
温桑将视线看向枕头,有些茫然道:“还是枕头啊……”
算了,且不管这些。
“对了,晴姿呀,我们出去玩吧,好不好?你看都没有人管着你,就应该出去透透气。”温桑喋喋不休说着,说的时候,双眸会不自觉的弯起,“要是我呆在这暗无天日的房子里面,我肯定会疯的,晴姿你真的好厉害,我最怕的就是无聊了。”
晴姿怔住了。因为温桑这些话她曾经也这么说过,心里不免得有些苦笑。
对啊,她明明最讨厌束缚了,也最讨厌无聊了,可是依旧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来,我扶你起来好不好?外面冷了点,但是空气还是很新鲜。”温桑半蹲着向晴姿伸出那只手,眼神温柔的看着晴姿,似乎在鼓舞着晴姿再一次的站起来。
在不知不觉中,晴姿终究放弃心中那份抵抗,听着温桑叨叨声,将手放入她的手中,她的手是那样的温暖有力,一下子贯彻了全身。
“你看,那棵树都凋零了,好可怜啊,但是来年还会盛开的,你说对不对啊,晴姿?”
“还有那朵花,好想再看它美丽的样子,可惜现在看不到了。”
温桑有些失落道,随即弯唇又笑起来,牵着晴姿东处转转,西处逛逛。
“晴姿你开心吗?”
“你要笑起来,笑起来才好看啊!”
“板着脸,好凶的。”
她只要唠叨说着,晴姿心中压力就会缓解很多,忽然嘴上一温,温桑转过来傻呆呆看着她,笑着用两根食指提着她嘴角两边。
“这样就好了。世间无伤心事,只做那逍遥快活人哉。”
走在后面的人低垂着头,眼泪滚烫的落了下来,在温桑有意无意的开导之下,她也解了心中郁结大半。
她无奈摇头说道:“温桑你失忆了,当然无忧无虑。我跟你不一样,无法放下的。”
晴姿蹲了下去,像个小孩一样失声痛哭,温桑依旧牵着她的手,望着她眸子里透出一股悲伤的情绪。
“喏,给你,乖小孩是不哭的。”温桑给了晴姿一颗糖,笑而明媚,“告诉你,千万别告诉白毛那小气的家伙,这是我从他身上顺过来大的。”
晴姿看着手中那颗糖,接了过去,眼眸湿润吃了进去,那一瞬间,甜香瞬间盈满口中。
那一刻她是幸福的,没有煎熬和痛苦。
*
大军压境,望却城下在展望远处全是乌泱泱的一片。
“报——”士兵递给齐玄仲一封信,
如下;此次开战,非你我之愿,是贵国出格在先掳走我国晴姿公主,要是能交予晴姿公主和温桑,吾将退兵,而所收城池将一并还与贵国。如若不肯,将兵临城下,铁骑踏过之处,寸草不生。
盛长宴所书
这是一封用很漂亮的楷体所写,内容里面的威压不可忽视,齐玄仲脸色平淡,这也并非他一人能所控的因素。
敌方已经要求谈和,其实齐玄仲也不愿见生灵涂炭,宁愿谈和也不要两败俱伤,虽然脸面损了一点。
不过赛王才是一切决定者,他只是人微言轻的将领罢了,根本无权做主。
“把这个交予赛王过目。”
依照赛王的性格,终究可能避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
过后,那差信前去的士兵立马返回了回来,又拿了一封信过来,是赛王所写。
如下;齐提督大可以进攻,不必有疑虑。此信孤看了,与群臣商议,怕是敌人的谈和奸计,请爱卿勿要相信。
王书。
果真如此,这时大雪纷飞,来自初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