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泰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大门紧闭，里面不复往日安静，不时传出几声拍桌子和争吵声。王清正身为总裁秘书，却看不出丝毫紧张，反而老神在在守着门口，似乎早料到结果一样。
邵宁来时，他还把人拦住，压低声音算头一天账：“你怎么回事！过问老板私生活想干什么？他爱跟谁结婚跟谁结婚，跟咱俩都没关系！”话是如此，可又忍不住将人按回工位，塞起定心丸，“不过你也别害怕，没事儿，继续上你的班；年轻人八卦一下，想必老板不会计较；我待会儿替你说两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以后记住教训！”
显然，他对老板和小白脸回去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刚来就被押到工位，邵宁没能插上话，他看一眼紧闭大门，不欲多言：“王秘，赵总在里面吗？”昨晚半夜开始发烧，早上起来才好一点，但此时还是难受。
可能生病缘故，短短几个字问句，就让邵宁喉咙发紧，嗓音发颤。
后面要辞职的话几乎说不出来。
王清正也察觉他恹恹的，语气不禁缓和一点：“小白脸你病啦？要不先回去休息，假我替你来请。”
见人摇摇欲坠起身，手撑桌面要往老板办公室走，他赶紧扶一把，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非找赵总不可？褚小姐在里面呢，两人正吵架...你现在就是一条池鱼，城门和火烧得正旺，你进去凑什么热闹？”
“... ...”他一说完，小白脸果然听话坐回去，病恹恹趴桌上把脸埋进胳膊里，声音闷闷传出来，“王秘你可真会安慰人，下次别安慰了。”
哐！哐！
总裁办公室大门被人粗暴拉开，烫着欧美爆炸卷，身着黑色方领长袖连衣裙的褚战战走出来，她手拎Hermès铂金包，打扮得像个黑寡妇，冷着脸从头到脚生人勿近气势。
大清早来天泰找赵锦楼谈合作，综艺项目计划书倒是通过了，律师连夜拟的婚前协议却被打回来，对方给出理由是不够严谨规范。她站在门口，举起那张纸看了看，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扬了，接着告诉赵锦楼秘书：“改他大爷！让他大爷来改！”
阎王打架，小鬼递砖。王清正在一旁适时提醒：“某种意义上来讲，令尊也算赵总的大爷。”
此话引来褚战战扭头盯他几秒，心平气和问候：“你没见过富二代打人是吧？”
“... ...”王清正立马在嘴上比拉链状，表示自己马上闭嘴。
邵宁在门开那一刻起身，十分尽责当起背景板，以至于褚战战骂完王清正，一眼注意到桌子后的他。
“小助理，”女总裁几步上前，把包扔桌上，她像想起什么，感兴趣问邵宁，“听王清正说你是我学弟...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请我喝咖啡吧。”
邵宁注意到这是一个陈述句，不代表询问，也并非征求他意见。鉴于王秘也在女总裁背后朝他点头比OK手势，邵宁只得答应：“...好的褚学姐。”
“学姐喝什么？”
“冰美式。”
“一杯冰美式，加个柠檬茶，谢谢。”
公司楼下咖啡厅，邵宁扫码付完钱，走到褚战战所在靠窗位置桌边，把冰美式递给对方，然后才坐下。因为着凉引起发烧，他没吃退烧药，此刻感官以及反映都慢上半拍，也不知如何应对金主结婚对象。
还是女总裁先笑了一声，关心问：“生病了？怎么看上去傻乎乎的。赵锦楼这么没人性吗？员工生病了还得来上班。”
“没，”邵宁低声否认，面对明星校友学姐他有些无所适从，“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哦？”对方抿了口冰美式，看上去挺惊讶，似乎有些没想到。放下杯子，心血来潮提议，“终于认清赵锦楼没人性的本质啦？那要不要来跟我混。”
“考虑考虑，”她给出诚意，“正巧我要打造一档住宅改造综艺，现在的助理非建筑出身，专业不对口，参加节目我缺一个专业的男助理。”
问邵宁：“有兴趣吗？”
看出邵宁想拒绝，她打断：“你先不用急着回复，再聊点别的。”
“你肯定看出来我在挖赵锦楼墙角，但这不是我邀请你的主要原因。”她拿出在商言商态度，给邵宁分析，“作为房地产从业者，你认为的建筑观是怎么样的，建筑更重要还是人文关怀更重要？”
“...人为关怀。”想起学院院训，以及刚毕业时的年少轻狂，邵宁还是回答，“建筑应该以人为本。”
“对！”褚战战打个响指，表示肯定。
“不要信什么景观先行，建筑其中，打造闹市中取静就是人文关怀了，这只是房企对有钱人的关怀。”谈起本职，人美脾气差的Dream&Shadow创始人像变个模样，举手投足皆是人格魅力，“我跟你说说现在行业前景：如今国内房地产衰落是必然趋势，你在销售部还好，你干其他的跟着赵锦楼完全没前途。不信打听打听，天泰、融臻、龙越、华秀这几个国内数一数二地产品牌，他们近两年远不如十年前景气。”
这姐只当邵宁时选错行业‘误入歧途’的年轻人，完全不做他想，听得邵宁甚至有点想给她打工。
“但你当我助理就完全不一样了。”她话锋一转，谈及自身，“房地产风口虽然过去了，公共建筑在国内还是很火的。打个比方：奥运会、亚运会、冬奥会、世锦赛乃至新兴一线城市规划，哪一个离得了建筑设计？”
“我办综艺目的就是为打开国内知名度，同时捧出一批优秀建筑人。其实在国外时我一直有关注Z大历届优秀毕业生，记得有你名字，你不算弱啊，当初在学校里各种奖也是拿过的，后来怎么会藉藉无名？改行了？”
“... ...”邵宁：这么说也行。
见他没回答，褚战战也不甚在意：“这些不重要，我不玩儿资本家那一套洗脑年轻人，我们开诚布公——赚钱，钱你要不要？你当我助理跟我一起参加综艺，能学到很多东西。我可以帮你，我们志同道合，又有同门情谊，保证节目播出后会让业界记住你名字。”
她单方面跟邵宁越聊越投机：“说真的，你来我这儿吧，我这儿什么都好。天泰机会少，设计院又朝不保夕，你难道想给别人当一辈子助理？”
发烧加头疼的邵宁属实没料到眼前局面，一时间以为这位学姐不是金主结婚对象，而是向他予以心动offer的职场面试官。
“诶，你会喝酒吗，酒量怎么样？”对方俨然也把自己当成HR，追问道。
“还行。”邵宁有些懵，跟不上对方节奏。
“那太好了，”女霸总用一种‘你被录取了’的语气，“以后谈合作你跟我去，带小姑娘太不方便了。干我们这行打交道都是固定人群，酒桌文化你也懂，有时候不喝酒谈不成。”
“......”邵宁感觉自己还没从情场失意走出来，莫名其妙就职场得意。换句话说，没递交简历却被人强行录取，他沉默一会儿，问道：“你们公司的员工餐好吃吗？”
...
“赵总，融臻的王总说他们举办了高尔夫邀请赛，问您去不去。”
“不去。”
“赵总，后天‘钓王杯’有一场湖库拉力赛，也邀请您了。”
“不去。”
“您中午要不要和褚小姐吃个饭？”
“不去。”
赵锦楼不胜其烦，他抬起头，问秘书：“他们怎么那么多比赛？还有你，你是不是没事儿干？”
他穿一身运动服，打算下午去工地考察，临时想起一件事：“邵宁是Z大建工毕业的，你透露给褚战战了吗？”
听老板终于问起，王清正连忙上前邀功：“说了，您放心，我已经‘无意间’跟褚小姐说您新招的小白脸助理是Z大建工优秀毕业生，她出去时恰巧碰见邵宁，直接把人截胡了，看上去确实要撬您墙角。”
他趁机拍马屁：“赵总您简直料事如神！”
“你省省，”赵锦楼不吃这一套，重新拿起近期开盘的销售业绩报表，顺便问，“中午吃什么？”
他当然知道褚战战会挖他墙角，对方既然说了‘赵锦楼，在我发火前，劝你见好就收。’，自然会说到做到，他只不过稍稍加以‘引导’。
自始至终，他都不认为自己能留住邵宁。
他的年龄几乎是年轻人的两倍。
不如趁此机会，给小棺材安排一条更平坦的通途。
王清正见拍马屁行不通，老板心情又不算太差，他抓住机会替邵宁说起好话来：“不过年轻人不懂事，问了不该关心的问题，您扣他工资就行，把人扔到褚小姐手底下是不是太狠了？”
这一次老板直接懒得理他，一句话打断：“饿了，订餐去，别磨磨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