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站在早点铺门口，犹豫了三秒钟。胃里翻腾的不适感和即将到来的高强度工作最终战胜了他对早餐一贯的漠视。他转身推开那扇贴着"王记早点"的玻璃门，门框上方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医生来啦！"店老板王大年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堆着熟悉的笑容，只是今天那笑容里掺杂着一丝勉强。他额头上的纱布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边缘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老样子？豆浆油条？"王大年问道，手上动作却没停，转身就去盛豆浆。
周明点点头，刚要开口询问王大年头上的伤，一个端着粥碗的身影突然从侧面撞了上来。滚烫的白粥全泼在了他的白衬衫和西装外套上，瞬间浸透了布料，灼烧感从皮肤上传来。
"我去！"周明忍不住爆了粗口，猛地后退一步，粥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对不起对不起！"王大年慌慌张张地从柜台后面跑出来，手里抓着几张餐巾纸，"小刘你怎么搞的！眼睛长后脑勺上了？"
被叫做小刘的帮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周明接过纸巾擦拭着衣服，抬头时注意到角落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这边。女孩看上去二十出头，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面前放着一份几乎没动过的早点。当周明的目光与她相遇时，迅速低下头，由于狼狈，那一瞬间的对视让周明感到不太舒服。
"王叔，你这伤..."周明回过头，指了指王大年的额头，职业敏感让他无法忽视那块包扎得乱七八糟的伤口，"怎么弄的？"
王大年下意识摸了摸纱布，嘴角抽动了一下："没事，就是...不小心撞门上了。"
周明皱了皱眉。那块淤青的范围和形状，怎么看都不像是撞门能造成的。而且纱布下的伤口似乎还在渗血，包扎手法业余得令人发指。
"有空来医院找我，我帮你重新处理一下。"周明说着，余光注意到角落里的女孩又抬起了头，这次她的目光直接锁定了周明。
王大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小伤而已。周医生您快坐，我马上给您换份新的。"
周明张了张嘴，没再坚持，转身进去，选了个离女孩不远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7:40，晨会8:30开始，吃完赶过去刚好。今天这个晨会非同寻常，院长要在全院面前宣布他晋升内科主任的决定，三年日以继夜的努力，说不期待是假的，想到这里，周明嘴角不自觉地抿了抿。
"您的豆浆和油条。"小刘战战兢兢地把食物放在周明面前，眼神躲闪。
周明没理他，低头享用早餐，却总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拿起餐具看了看，忽然转头，果然又对上了那个女孩的视线。这次女孩没有立即移开目光，而是定了一下，才缓缓低下头。
周明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时间细想，摇摇头，快速解决了早餐准备离开。就在他起身结账时，后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人重重摔倒在地。
小刘愣在原地，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周明犹豫了一秒，还是快步走向后厨："王叔？你没事吧？"
后厨的景象让周明心头一紧——王大年仰面倒在地板上，双眼紧闭，额头上的纱布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周明蹲下身，两指搭上王大年的颈动脉，脉搏微弱但还算规律。
"打120！"周明头也不回地对跟进来的小刘喊道。
就在这时，早点铺的门被猛地推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大步走了进来："有人报警说这里有人寻衅滋事，在场人员请配合调查！"
周明愣住，转头看向他们："什么寻衅滋事？店主晕倒了，需要急救！"
年长些的警察扫了眼地上的王大年，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看向周明："救护车马上到。现在请各位配合调查，暂时不要离开。"
"我是医生，我有紧急手术，十点必须到医院！"周明看了看手表，已经8:15了，"我只是来吃早餐的，店主晕倒前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
警察好像没听见："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
周明无奈，懊恼地掏出钱包，余光瞥见那个女孩已经站起身，悄无声息地向门口移动。
"那位小姐，请留步。"警察乜注意到了女孩的动作。
女孩停下脚步，转了过来，背光处也能看出肤色很白，肩膀明显绷紧，声音却很平淡："我只是顾客，什么都不知道
"请配合调查。"警察面无表情坚持。
女孩咬了下唇，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警察
警察接过来看了一眼，：“店主晕倒时你在哪里？”
女孩顿了一下： "我刚进来。"
周明猛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询问他的警察提醒：“别看别人，说说你刚才在干什么？"
周明咽下一口气，简单说明了一下事情经过，顿了一下补充道：我进来时他们两个都看到了。”
警察转向女孩，
女孩顿了一下，避开周明的视线："我没看到"
"你——"周明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走了，”警察看了一眼他们，把女孩的身份证还了，叫周明和小刘：“跟我们走一趟吧，
救护车很快赶到，医护人员简单检查后把王大年抬上了车。
等周明终于被允许离开时，已经9:40了。他冲出派出所，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心里把那个女孩骂了无数遍。
茵迪医院的大厅一如既往地忙碌。周明冲进电梯，不断看着手表——9:55，晨会肯定结束了。电梯门在五楼打开，他快步走向儿科办公区，迎面撞上了刚从会议室出来的同事们。
"哟，我们的大主任终于露面了。"吴竞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身上衣服白得曜眼："升职加薪的大日子都能迟到，不愧是周大少爷。"
周明没理会他的调侃，急急问道："晨会结束了？"
吴竞耸耸肩："结束了啊，不过..."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院长说考虑到某些人的'时间观念问题'，新主任的人选资格需要'重新评估'。"
周明僵了僵："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可能要从'准主任'变回'普通医生'了。"吴竞压低声音，"而且听说今天有个新人要来，硕士学历，搞不好是合伙人级别的。老板最近神神秘秘的，说不定有什么大计划，融资？评级？谁知道呢。"
周明握紧了拳头，那个女孩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如果不是她...
吴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十点不是有台手术吗？你还有空在这闲聊？"周明面无表情，推开他径直走向更衣室。
手术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是个复杂的儿童心脏瓣膜修复术。周明全神贯注，暂时把早上的糟心事抛在脑后。当他终于走出手术室时，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双手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微微发抖。
休息室里，周明灌下一整瓶矿泉水，感觉精神稍微恢复了些。他想起应该去找院长解释早上的事情，毕竟是自己犯错在先，不管出于尊重还是职责都应该交待一声。
院长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周明抬手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僵在原地，从门缝中看到了那个让他今天倒霉透顶的身影——早点铺里的女孩。
她换了一身衣服，长发整齐地扎在脑后，清爽的像个大学生，正把一份文件递给院长。
"林，欢迎加入茵迪。"院长的声音充满热情，"我们很荣幸。"
"谢谢院长。"女孩露出点笑容，周明不由皱了皱眉。
院长继续说道："考虑到你的情况，你就先跟着儿科的特殊病例组，暂时负责临床，工作线是直接向我汇报。周明医生本来今天应该被任命为内科主任，但是……"
周明忽然有些冲动，忍不住推门而入："院长，关于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办公室里的两人同时转头。林——林小满，周明现在注意到她手中简历上的名字——在看到他的瞬间怔了一下，但也只是抿了抿嘴。
"周医生，你来得正好。"院长点头，"这位是林小满，从今天起加入我们医院。关于你的事..."
"我不是无故缺席！"周明努力控制情绪，"我被卷进了一起突发事件，有警察可以作证！"
"什么样的突发事件？"院长也关心。
周明刚要开口，林小满突然插话："院长，也许我们应该给周医生一个机会解释。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缺席的。"
她的声音柔和，却没有任何表情，与早点铺里判若两人。周明盯着她，心里一阵光火，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好心"帮自己说话。
"好吧，"院长有点奇怪，看看林小满，又看了看他，"周，你的事回头再谈，下星期有一个重要的学术会，医院准备派你参加，你先整理下相关资料，周五前拿给我看——””
“我——”周明噎住，这个通知既突然又仓促，周五前，他一周有三个手术，还要写临床报告，根本来不及——所以这是个刁难？
院长已经转身：“林，走，我带你参观一下医院。"
林小满点点头，跟着陈院长转身走了，路过身边时，周明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