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刺
众目睽睽，陆影川怕他们的动作引外人起疑。男人很自然的把手从周野手里抽了回来，笑着说：“没事，不要紧。”
这可把旁边服务生吓坏了：“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陆影川拍拍服务生肩膀：“是我自己没站稳，绊了一脚，你不用担心，这不怪你。你有没有烫到？”
陆影川的关切几乎要把年轻的小服务生感动哭了。
“没有没有，我这就去拿些冰来，还有烫伤药。”
陆影川拉住他：“不用了，真的没事，你去忙吧。”
好说歹说半天，总算把服务生劝走。
刚摆平这边，另一头的韩棋微微蹙眉：“真的不要紧吗？我看那杯茶水还挺热的。”
苏总也有些无奈：“哎呀，我说小陆啊！你这一晚上也没喝几杯，怎么就醉了？”
“我很抱歉。”
陆影川淡然一笑，仿佛受伤的是别人。
他又转头瞅周野的白T恤：“小野，你衣服弄脏了。”
周野脸色不好：“别管衣服了，你还是跟我去找服务员拿冰块吧。”
不等陆影川说话，年轻人已经拉着他推门出去了。
陆影川见离开了房间，赶忙对身前人说：“小野，我没受伤，不用找冰。”
闻言，周野停下步子转过身看他。
陆影川目光落在周野被茶水弄脏的衣角上。
“还是去洗手间吧，我帮你把衣服清理一下。”
于是他把人带到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陆影川找服务员寻了块一次性毛巾，沾湿，掀起周野衣服一角，缓缓擦拭。
周野垂眸看他，陆影川的手背有些红，好在没起泡。
周野声音一下子冷了：“你为了把我从酒局上糊弄出来，不惜拿开水烫自己。陆影川，你脑子有病吗？！”
陆影川擦衣服的手顿住。
“我拦不住你，更劝不了其他人，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身子喝坏。对不起，我就不该把你带来。”
周野似笑非笑：“我不喝，你就得喝，左右都是要陪的酒。既然这样，那不如我来。”
陆影川始终低头擦衣服，一眼没看面前人的脸，但声音里却透露着不满：“小野，你这么年轻，不能糟践身子。以后不论什么场合，都不许再给我挡酒。”
周野有点烦躁，特别是那只通红的手背不住在眼前晃。可垂眼看看陆影川，又不想对他发脾气。
周野只得压着情绪转移话题：“小爸，今天桌子上的那些人，你经常和他们喝酒吗？”
“也不是经常，而且那些老板那么忙，每次不一定都在。”
“哦，这样。”周野意有所指追问，“那个韩棋呢？”
“嗯？韩小姐？她怎么了？”
“你和她很熟吗？常一起喝酒？”
陆影川终于扬起脸，表情疑惑：“算不上熟。确实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不过都是为了应酬或者谈生意。你问她做什么？”
周野面无表情的说：“她看上你了。”
陆影川的瞳孔微微撑大，继而否认：“别乱说，人家那么大一个总裁，身价上亿，看上我一个已婚男人？”
“很不可能吗？”
“不可能。”
“可她就是看上了。”
“你这么肯定？”
“我肯定。”
“好，退一步，看上了。然后呢？她能对我一个结了婚的人做什么？”
不料，周野轻蔑一笑：“结了婚的男人？小爸，这话对外人讲讲就罢了，同我这里讲，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子和单身有什么区别？”
一句话噎的陆影川哑口无言。
周野目不转睛看着他，似乎在探寻某个答案。
陆影川静默片刻，随后开口：“当然有区别。”
“什么？”
“你会喊我‘小爸’的区别。”
此话一出，周野犹如被死死攥住了尾巴。
他倏地火了：“我不想对你发脾气，陆影川你故意惹毛我是不是？”
陆影川却异常冷静：“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事实？你和我妈有名无实，这就是事实！”
“该认清事实的是你，小野！”陆影川出声打断他，讲话也变冲了。
周野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有怒意。接着拉过正在给自己擦洗衣角的手，直接把人拽进了厕所隔间。
陆影川直到被人拖进隔间都还没反应过来。
“小野你做什么？”
陆影川想出去，周野反手锁了门，然后将人一把按在门上，俯身堵住了他的嘴。
陆影川觉着嘴上一疼。周野含着他唇瓣又咬又啃，力道极大。陆影川推了好久才把人推开。
分开的一刻，周野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影川，看好了，这才是真实！”
陆影川神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抬眼望向周野的脸，目光有些茫然。
周野继续轻声说：“这些天，我知道你在躲着我，我也知道你在烦恼。所以我没有来纠缠，我不想你为难。”
声音轻飘飘传入陆影川耳中，令男人心口沉闷不已。手不受控制的抬起，他就突然很想摸摸年轻人的头。没缘由的，想触碰他，哪怕此刻两人间弥漫的危险气息在警告着陆影川——不可以。
不可以出手，不可以回应。
可是这次，大脑的理智没能快过身体的冲动。陆影川有些微凉的指尖擦过周野额角，缓缓抚了抚年轻人那张好看过头的侧脸。
周野稍偏头，把脸贴了上来，在温热的手心里蹭了蹭，又是那副乖巧听话模样。但是陆影川比谁都清楚，这可不是一个能让人可怜的小奶狗，这是一个夹起尾巴收起利爪的小野狼。他越是把惹人疼的一面露出来给男人看，他就越危险！
明知道的，明知道是陷阱，是一个挖好的坑。陆影川还是摇摇欲坠着，就要掉下去，粉身碎骨。
陆影川压着嗓子，几不可闻的讲话：“说什么不纠缠，到头来还不是要贴上来。”
周野含笑，微微眯眼：“你若不来参加这酒局，我也不会纠缠。”
“你当我那么好骗，今晚横竖不都是要缠着我陪你吃饭的吗？”
“我只是想吃你做的饭，这也不对吗？”
陆影川苦笑：“你想吃什么？总不能还是饺子吧？”
周野轻轻摇头，眼睛里有笑：“你比饺子好吃。”
言毕，周野再次吻了上来。
陆影川倚靠着门，被面前人圈在身下。这个吻落下的倍感温柔，缠绵悱恻。陆影川第一次在他怀里特别安静，不推不闹，随他把自己吻了个痛快。
周野满心都是怀里人的体温与味道，待回过神来，发现陆影川竟无意识的用手臂缠住了自己的脖子。
只是这一点点回应，居然都令周野欣喜万分。他呼吸渐喘，心跳加速，缠着陆影川的舌头吮了又吮。
周野的挑逗令陆影川无处可逃，挂在面前人脖子上的手臂渐渐收紧。陆影川的动作让两个人完全贴在了一起。
两个男人躲在厕所间里，紧紧躺靠在门上，难舍难分。
突然，门外传来说话声。
陆影川忙把贴着他的人推开了些，咬着耳朵含混道：“小野，有人来了！”
周野在他耳边同样讲话无声：“没事，你不出声，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陆影川无语：“重点不是这里！”
“嘘——”
周野却无视男人的窘迫，薄唇碰了碰他的耳廓。陆影川一个激灵，不敢有大动作，只得悄悄拍他。
周野低笑着，张口含住了对方耳垂。
陆影川倒吸凉气，不想那人哪里有停手的意思，极具诱惑的吻顺着耳垂缓缓下移，舌尖舔过的地方传来阵阵酥麻的痛痒感。
陆影川受不住，低唤：“小野，别。。。”
周野吻着他侧颈，用气音回应：“放心，我不会留下痕迹的。”
说完，他解开了陆影川领口的扣子，好看的锁骨露了出来。周野探头，把脸深深埋入陆影川的颈窝，嗅了几口男人身上的气味，依然是清爽的淡淡薰衣草香。
陆影川被他又闻又啃，面临崩溃的边缘。猝不及防间，一只滚烫的手摸了过来。
然后是另一只。
陆影川整个人被顶在门上动弹不了，门外的交谈声也没有停止，进退两难的境地令他心里一团乱。
陆影川不受控制的泻出一声呻｜吟，旋即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满眼困窘与惊惶，简直不敢相信刚刚的声音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周野看着他可怜又可爱的反应，忍不住低笑。
“有感觉了，是不是？”
陆影川被问的脸热，捂嘴不答。
周野撩起陆影川的衣服，后背打弯，身体放低。
陆影川低呼，“小野。。。不。。。”
周野的声音低沉而带着诱惑：“不要说不，说要。”
陆影川下意识摇头，眉头轻蹙，目光迷离，他手掌覆在嘴唇上，隐约的呢喃声自指缝中漏出来。
门外，洗手台前聊的火热的两人一顿。
“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没有啊？别疑神疑鬼！”
陆影川紧绷着身子，呼吸沉重，满脸红霞。
他阵阵颤栗，强烈的刺激冲击着男人的神经和理智。愉悦的快感渐渐升上大脑，最终化成一片空白。
外面的人早不知何时离去，洗手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周野直起身，哑着嗓子问：“有人在外面是不是让你很兴奋？说说看，小爸。”
前面的话陆影川听了个囫囵，那一声“小爸”倒是把他喊了个激灵。
眼见周野又要吻过来，男人倏地别开了脸。
“别这么叫。”陆影川声音有些冰冷。
周野深深看他一眼，凑过去悄悄道：“那。。。影川？”
陆影川仿佛被烫到了似的，一下子把头又转了回来。周野一探身，两人再次吻在了一起。
陆影川才拉回来些的理智教那声“影川”击了个粉碎。他彻底闭目放空自己，同眼前人堕落沉沦。哪怕脚下是深渊，哪怕未来是绝路，至少这一刻的他们，小小静谧的狭窄空间里，彼此的气息杂糅在一起，呼吸相缠，身体紧贴。只要拥着眼前人，便是岁月静好。
陆影川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耳鬓厮磨了多久，直到被身下响动惊醒，那是周野正伸手解去他腰带的声音。
然后陆影川整个人都毛了，如遭雷劈。
他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是在干什么混账事！
大梦初醒，当头一棒，陆影川倏地按住了那只抓着自己腰带的手。呼吸还凌乱着，男人努力平复好自己：“小野，停下。。。不可以继续。。。”
周野停止动作，喘气沉闷，但没有放手。
陆影川不得不推开他：“够了，到此为止吧。酒局你不用回去了，到车里等我。出来半天，总不能两个人都不露面就这么走掉，我去同他们说。”
周野垂着浓密的睫毛，微微耸动。他一言不发的杵在那里，好像没有听见男人讲话。
陆影川伸手拽握在对面人手心里的腰带，扯了两下，没扯动。
见状，男人讲话冷了下去：“小野，放手。”
“。。。。。。”
“你是想我以后都不见你吗？”
闻言，周野放开了他。
陆影川快速把自己衣服整理好，最后瞥了年轻人一眼。
他打开门，背对着人开口 ：“去洗把脸，然后叫代驾。”
人都从厕所里出去了，周野突然朝洗手间门口吼了一嗓子：“陆影川！”
也是同一时间，洗手间的大门关上，彻底将两人分隔开。
陆影川听见周野喊了自己名字，可惜他不敢继续听。
男人抬步回了酒局雅间。
周野坐在车里等了将近一小时，才见那个人回来。代驾启动车子返回周家，两个人一路无言，如同陌生人。
这件事后很长一段时间，周野都没来主动找过他。陆影川知道自己更是没有立场，索性沉默以对。
一次午休，沈防请陆影川喝咖啡时似有意似无意的旁敲侧引了几句。
“陆sir，我最近有个困扰了很久的猜测，需要向你求证。”
陆影川心不在焉的搅拌着咖啡。
“说。”
“周少他。。。”
陆影川放空的眼珠动了动：“他怎么了？”
沈防一脸认真：“他是不是有人了？”
陆影川险些把杯子打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没有吗？”沈防怀疑。
“他有没有人，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
陆影川心惊：“你想说什么？”
沈防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我就是好奇，你俩这架是为了谁吵的？”
“我们没吵架。”
“哦，不是吵架，那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们什么也没怎么！”陆影川有些不耐烦。
“陆影川，去照镜子瞧瞧你现在的模样，知道像什么吗？”沈防不紧不慢的凑到他跟前，“像被男人玩弄后随手丢掉的弃妇。”
“沈防！”陆影川倏地火了，“管好你的嘴！”
沈防却不怕：“管好一张嘴容易，管好一颗心——难呐！”
陆影川：“。。。。。。”
沈防笑嘻嘻的用手指戳了戳对面人心口，意味深长的说：“陆影川，这儿，你管不住了。”
说完，男人起身要走。
陆影川深吸一口气，把刚刚莫名的难以控制的烦躁情绪压下去。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沈防停下脚步，回过头：“这还用看吗？都写脸上呢！不过硬要说的话，大概是那孩子吻你的时候吧！”
陆影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设计部周野偷亲他那次。原来被这小子看到了。
沈防端详面前人神色，又坐了下来：“其实吧，我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要不是你天天摆着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在公司里晃，我也懒得管你。不过既然都开诚布公了，那就说说吧，小少爷到底跟谁出鬼了？”
陆影川脸都黑了：“沈防你找揍是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男人无奈叹气，“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再瞎猜了。。。”
“不是那样，那是哪样？”
“我们。。。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能是。”
沈防笑了：“陆影川你别逗了。什么都不是，毫不相干的人，你会为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真是希望我们毫不相干，而不是听那孩子的一声‘小爸’。现在他只要这样喊我，都像针扎。更何况，我早晚会让他失望透顶，早晚要和他撇清干系。”陆影川冷笑一声，“沈防，我才是最差劲的人。”
沈防静默片刻：“陆sir，你对周少在外的风评了解多少？”
陆影川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抬眼看他。
“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周家大少爷。整个圈子里，周少得罪过不少人，也或者是他不屑于与那些人为伍。所以独来独往，拒人千里，好像浑身都是刺。”沈防斜眼瞥旁边人，“这些评价里的模样，你有没有从那孩子身上看到过？”
陆影川轻轻摇头。
“那你想过为什么吗？真像周老爷子说的，大少爷跟着你久了，转性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信？”
“小野他。。。确实变了很多。”
“那是你面前的周野。他没有转性，当然也没有骗你。你眼中的他和外界的他，都是他。狂妄自大也好，放荡不羁也罢，这些就像是长在他身上的刺。之所以你看不到，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把刺对着你。”
“。。。。。。”
陆影川表情沉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情。
沈防不以为意：“要我说呀，是你想太多。那孩子又没有跟你要过什么，你自己从这里钻什么牛角尖？顺其自然，好好过日子。放轻松，随性些。你要知道，人与人的亲近，这本身没有错。”
陆影川想了好久，最后问：“沈防，你今天故意找我讲这些，是有什么目的吗？”
沈防哈哈笑：“因为我很喜欢大少爷啊！”
陆影川看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不用这么看我。我问你，我的事你是不是同他讲过？”
陆影川垂眸：“抱歉。”
“道歉做什么？以前的事我早就放下了，你就是了解才会讲出来，不是吗？知道了全部的我后，大少爷对我却丝毫没有改变。依旧是一脸嫌弃，爱搭不理。”
陆影川瞥他：“你这是在夸他吗？”
沈防笑：“我想说的是——看好他、惦记他、喜欢他的人有的是。你应该多看看他们，兴许你眼前的烦恼就不值一提了。”
和沈防的这场谈话让陆影川想了很多。或许沈防说的对，不清不楚的一味逃避简直就是在自己欺骗自己。那么个大活人，难不成能躲一辈子？
“顺其自然过日子吗？”陆影川独自站在天台上，极目远眺。
两日后，陆影川接到刘妈的来电：“陆先生，儿子刚刚来消息，说工作上出了意外受了工伤，现在送去了医院。我不放心，想过去看看。老爷子出差在外，不好打搅，我想着跟你请几天假。”
“好，刘妈。您注意安全，不要太担心。如果有什么困难您就给我打电话。”
“诶，谢谢陆先生。”
当晚，周野从公司回来，一进门就闻到好闻的饭香。
周野下意识进屋喊：“刘妈。。。”
话没说完，陆影川的身影出现在厨房。他正把一盘糖醋小排摆在餐桌上。
“小、小爸？”周野很是惊讶，“怎么是你在做饭？”
陆影川笑：“刘妈家里有事，这两天都不在。”
周野垂首盯着桌子上的饭菜：“陆主任这么闲，赏脸给我做饭吃？”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呢？不是你天天嚷着要我做饭吃吗？怎么做了还不愿意了？”
周野不说话，乖乖洗手，拉开椅子坐下。
陆影川又端了两道菜出来：“行了，菜齐了，快吃吧！”
桌子上摆着三盘小菜，除了小排骨，还有一碟炒青笋和香椿鸡蛋。汤是白菜豆腐。
男人给周野盛了碗汤放到面前。
“尝尝。”
周野端着喝了两口，没做评价。
吃饭时保持安静是周野的习惯，两个人一言不发的用餐也不会尴尬。
吃到一半时，周野突然道：“前两天我放你桌上的报表你看过了吗？”
陆影川坐在对面抬头：“看了，做的不错。”
“可我觉得那份企划超出预算太多了，你看看哪里有需要修改的，我重做。还有。。。唔！”
周野的嘴被一块小排骨塞住了，他睁大眼睛，发现陆影川的筷子正杵在自己嘴里。
陆影川眼角含笑：“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谈工作了。”
周野含着排骨，表情有些好笑。陆影川收回筷子，又转手往年轻人碗里夹菜：“好好吃饭，多吃点。”
然后周野就不吭声了，把嘴里的排骨嚼了好久。
饭后，收拾桌子时，陆影川漫不经心的说：“刚刚说的那份企划报表，小野觉得怎么改善更好些？你着手调整看看，然后再拿给我。”
周野点头：“知道了。”
不到一晚上，他就整理出了一份新的材料，正慢悠悠的送上楼，还没到陆影川房门口，房间里传出就讲话声。
陆影川在同别人打电话。
周野本来无心打扰，想着等下再过来。刚要往回走，却听陆影川说：“你查到的仲家这些事，有把握吗？”
周野倏地顿足。
仲家？
不知对面讲了什么，陆影川又道：“我知道了，有什么事当面说吧。”
对话结束。周野本可以就这么离开，他想了想，又转身站到门口。陆影川放下电话，抬头看到了立在门外的人，表情有瞬间僵硬。
“你都听见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听你打电话的。”周野反问，“和仲家有关？”
“对。”陆影川站起身，“小野，我要出去一下。”
周野没说什么，表情沉静：“晚上有雨，记得带伞。还有，这份报表明早我到公司拿给你。”
说完，周野打算回房。
陆影川喊住他：“小野，你跟我一起去吧！”
周野有些出乎意料：“你带着我没问题吗？”
刚刚的电话，虽然周野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能感觉出来，这涉及的是陆影川的私事，是和周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私事。
陆影川换了件T恤，走过来：“先前因为仲瑾，我说会帮你查查仲家人，你确定不想听听？”
周野抿嘴：“你不是完全因为我的事才查仲家的，对吗？”
陆影川无奈：“知道大少爷聪明，没想瞒你，一起去吧！”
陆影川开车把周野带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黎理酒吧。
“怎么是这？”
“不然呢？”
“所以，你和这酒吧的老板认识？”
“可不是，”陆影川笑眯眯的，“我就是老板。”
周野惊了。
陆影川观他神色，随口解释：“这间二层酒吧，连带三楼的公寓，都是我名下的。”
周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你的这处财产，我祖父他们知道吗？”
陆影川轻轻摇头：“这些并不是陆家留下的产业，所以周家不知情。”他缓了缓又说，“这里，是我母亲名下的遗产。她过世以后，被我继承了。”
周野沉默不语。
陆影川拍拍他：“先进去再说。”
刚进门，吧台里一个不出四十岁的男人便招呼过来。
“陆哥，我给你说，简直了！”他侧头看见了身后跟着的周野，“嗯？你！你怎么把这小子领来了？！”
陆影川还没回应，周野挑眉：“你认得我？”
汉子说话粗犷：“当然记得，你不就是上次那个差点被秦勇给。。。”
“大吉，”陆影川打断他，“这是周家少爷。”
大吉一脸无所谓：“啊，我知道，周大少嘛！”
“讲话客气点。”陆影川提醒他。
“所以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周野似笑非笑趴到吧台前瞅他：“这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让我知道，大吉？”
大吉被噎，不说话了。
陆影川打圆场：“行了，快说正事。”
“真要说吗？”
“快说。”
大吉有点不情愿，看陆影川态度坚决，他也不好说别的。于是他把两人带到包厢，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大吉习惯性动作，顺手递上一盒烟。
陆影川摇头：“我不要，给小野吧。”
大汉一脸——这么好的烟，为什么要给这个东西？
这么好懂，周野也是怪想笑。他其实没有抽烟的兴致，瞧着那人模样，当即毫不犹豫的把一整盒烟夺走了。
大吉黑着脸：“周少吃过见过，应该看不上廉价东西。”
“廉价你心疼什么？我看你递给我小爸时，也不疼的慌啊？”
“我们陆少怎么能一样？”
“陆少”这个称呼一出，周野就知道了。面前这汉子，是陆家的人。
陆影川不愿意听他这么喊，特别是当着周野的面。他不高兴：“你快闭嘴吧！”
周野却笑的好看，当着两人面把那盒烟揣进了自己口袋里。
“大吉，你不知道吗？我和你这位‘陆少’都是一样的，他的东西就是我的！”
“嘿，你小子！”
大吉火大，刚要从沙发上站起来，陆影川一把把人按了回去。
“你俩贫够了没！”他转头不轻不重看了眼周野，“这是安吉，以前是我父亲的保镖，不到二十岁就在陆家了。陆家破产后，他就跟着我留在了这个酒吧里。你别和他计较，人是粗了些，但不坏。”
周野笑着回望过来：“没事，挺有意思的人。是吧，大吉大利！”
“你小子拿我逗闷子是吧！”
陆影川微微蹙眉：“大吉，你老针对小野做什么？都让你讲话客气点了！”
安吉莫名委屈：“他、他针对我时，你怎么不管呢？！陆哥，你是周家女婿做久了，真把自己当周家人了？”
闻言，陆影川倏地沉了脸：“安吉！”
气氛瞬间凝固。
安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闭了嘴。
陆影川叹气，冰冷的目光稍稍缓和：“是我把小野叫来的，这跟他是谁家人没关系。”
话讲这份上，安吉无话可说。他端起茶几上的冰水灌了两口，脸色复杂。
陆影川拉回正题上：“你电话里说查到了仲家小姐的秘密？是什么呢？”
安吉把水喝干净，哈出口凉气。
“陆哥，你知不知道，这被新城上流社会众星捧月的仲家大小姐，根本和仲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什么？！”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齐声质问。
陆影川蹙眉：“仲瑾不是仲家唯一的独苗吗？”
“是的，她这一代没有其他孩子。”
“仲瑾不是仲家人？”
“确切说，她不是仲怀安的孩子。”安吉压低声音，“她是钱淑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怀的孩子！”
这个话题让周野来了精神：“偷腥！哎呀，看不出来，这仲家大夫人可以呀！”
陆影川无语的瞥瞥他，接着问：“她是背着仲家做的？仲家知道吗？”
安吉坏笑：“当然是背着干的。本来吧钱淑和男人偷情的事仲家是不知道的，可坏就坏在她怀孕了！更蠢的是，她打算把这孩子算作仲家的种，瞒天过海生下来。所以她把自己有身孕的事第一时间宣扬了出去。”
周野评判：“好算计，既有了爱情的结晶，又稳了仲家的地位。”
陆影川忍不住插话：“你这都什么扭曲的歪理？”
难得安吉附和了周野一回：“我也同意周少的意思，心机是挺高，可惜自作聪明了。”
“为什么？”
周野替安吉答：“仲家大爷发现了呗。”
“嗯，”安吉点头，“发现的原因是，仲怀安有隐疾，不能生育，自然搞不大老婆的肚子。那么钱淑怀孕的事简直就成了笑话。”
包厢陷入短暂安静。
陆影川回过味儿来：“仲怀安有疾的事，钱淑不知道？”
周野笑吟吟的意有所指：“小爸，不孕不代表不行。”
陆影川很是无语的斜睨他，周野就笑的更欢了。
安吉咋咋舌：“她要是知道，再蠢也蠢不到拿怀孕的事四处宣扬。这不是明目张胆的给仲怀安戴绿帽子吗？不过，仲家大爷的事本就是秘密，没有人知道内情。当初娶钱淑进门，仲家同样隐瞒了这件事。”
“这是骗婚啊！”周野一脸嘲讽。
“从钱淑的做派来看，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陆影川面无表情的补充。
“所以嘛，钱淑出轨的事仲怀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可那女人已经把怀孕的消息散播出去，这时候去揭穿她的无耻行径，无疑是让整个新城知道自己的隐疾。最终，仲家选择吃下这个哑巴亏，仲瑾就是这么被生下来的。”
周野沉声：“这么说，仲瑾在仲家的地位很微妙啊。可我还是不明白，她不是仲家的种，和死乞白赖缠着我不放，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安吉帮着分析：“谁不知道现在新城能和仲家比肩的也就是你们周家了。这几年周家势力发展迅速，铭星集团不断做强。兴许仲瑾想帮自己寻个稳固靠山，让自己成为联系两家利益的媒介，好叫仲海看在同周家的经济往来上，保住仲瑾这个假孙女的身份。”
“不是没可能，”陆影川喝了口茶，“不过，现下我们掌握了这个秘密，也就不怕仲瑾再使什么手段了。”
安吉看看他：“那陆哥，仲家还要继续盯着吗？”
陆影川满不在乎：“盯着吧，免得再跑出个仲家人来作妖。”
因为周野还在场的缘故，仲家话题安吉没再深谈。三个人又聊了些新城别的事，一直到深夜。
夜深后，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陆影川看看表：“不早了，我们走吧。”
许是下雨，今晚黎理酒吧几乎没几个客人。
周野往门口望了望：“雨太大了，路上不安全。小爸，我们还是等雨小些再出去吧。”
不料，陆影川却笑了：“谁说要出去，外面雨下的连路灯都看不见了，这时候动车，多危险。”
“不动车，怎么回家？”
陆影川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走，带你回家。”
说完，男人往楼上走去。
周野跟着他一直上到了三楼。黎理酒吧的上层是一处公寓，面积不算大，但很整洁，周野进门那一刻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温馨。
陆影川打开灯，氤氲的灯光下，房间全貌一览无余。
“这是我母亲以前住的地方，陆家败落后，我一直住在这。不过很久没过来了，可能生活用品不太全，将就一下吧。”
周野仔细打量着四周，表情认真。
陆影川走向洗手间：“你随意，我先去简单打扫一下。”
周野无所事事的站在大厅里，觉得很新鲜。
陆影川成为周家女婿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又是在怎么生活？
他深感好奇，开始四下参观。
这处公寓结构简单。两间卧室，一间很小的书房，正中间是大厅，旁边连着餐厅和厨房，拐角有一个卫生间。正对大厅的是一处面积不算小的露天阳台，上面摆着几个花盆。只是花盆全是空的，光秃秃里面什么也没有。
周野一间一间屋子看过，陆影川也不管他，认真的在一旁做家务。
抬头，周野被书房架子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小爸，书架上的本子我可以拿下来吗？”
“你拿吧！”陆影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得到允许，周野抬手取下了一本相册。上面写着——智雅高中毕业手册。
翻开，里边是一张张泛旧的照片，许多朝气蓬勃的脸映入眼中。照片里大多记录的是智牙高中学生的学习与生活照，也有一些特殊节日或纪念活动时拍下的美好瞬间。
周野一页页翻看。
这本毕业册子应该是学校给应届毕业生统一下发的，所以并不会特意放入某位学生的特写。直到册子快翻完，周野才在最后的班级合照中找见了高中时的陆影川。
四十多人的合影里，周野一眼就看到了他。那是一张干净清俊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人的脸。照片里的陆影川没有戴眼镜，头发剪的也比现在短很多。他没怎么笑，表情放松，目光清冽，似乎毕业照不过是毕业时一项需要完成的任务，他只是来走流程的。所以他的脸上什么也没有，没有欣喜，没有不舍，没有期待，就静静的站在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像是在充当背景板。
只可惜。。。
周野忍不住挑起嘴角。
这么出挑的背景板，该让照片里的其他人怎么活？
周野拿着相册看的入神，身后探出脑袋来。
“在看什么，都看入迷了？”
我可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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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