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伊猜到楚先生可能也在楼兰的时候，杨青辞已经不想和他缠斗了，不知道她后面的的那一番表现有没有降低他的怀疑。杨青辞心中纷乱，看样子整个偷袭计划已经失败了，楼兰的战火很快就能结束，结束后大概就会全程搜捕她这个杀手——还有那伊一直惦记的楚先生。
杨青辞在外面绕了一圈，确定不会有任何人跟着，才溜进马府。
杨青辞进府只看见陆招言，眼睛一瞬间控住不住得红了：“雪竹呢？”
“别急，别急，在地窖，跟我来。”陆招言连忙安慰她，“我们看到打起来的时候，就先让楚先生去了地窖，这地窖只有马大人一人知道，很安全，放心。我们也提前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药材，先等这段特殊时间过去。”
杨青辞点头，这样安排是最好的，他们带来的人不多，和匈奴硬拼没有任何作用，然而楚先生绝对不能暴露。
马府的这个地窖和普通楼兰人储备粮食的地窖没什么区别，不过马大人的这个地窖是用来放酒的，酒窖已经被匈奴人搜过，好酒早就被搬走，还有的酒罐子直接被打碎，整个酒窖都是酒的味道，便是最灵敏的猎犬也闻不到其他味道，然而就在这一片狼藉之还有一间密室，密室里面放了床铺，甚至摆了帘子隔开了空间，杨青辞大步走进去，掀开帘子，看见楚先生捧着一杯热水安然得躺在床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青辞，怎么了？可有受伤？”
杨青辞摇头，坐到楚先生床边。“那伊的武功很高，不在我之下，而且实现已经有防备。”
楚先生神情依旧温和：“没关系，我们这一趟来也只是碰碰运气，若是能陨落那伊，安后周边疆十年平安，那是最好。若是没成，也是再自然不过了。”说着，楚先生将杯子凑到杨青辞嘴边，让她凑过来喝一口。
“真的没有受伤么？你上来，我看看。”杨青辞乖乖得躺在楚先生身边，让他亲自检查一遍。“楼兰……可能真的要输了。”
“意料之中，楼兰对上匈奴毫无还手之力。”楚先生头枕着杨青辞的肩，“只有楼兰消耗更多的匈奴士兵，对我们后周才有好处。”
一切便是这么残忍，因为他们是后周人。
长云，李大公子，陆招言窝在帘子另一边。
陆招言皱着眉头，感觉自己浑身不舒服：“雪竹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大公子和陆招云对视一眼，他们是已经习惯了，谁能想到以前那个不动如山，谋划千里的楚先生，变成隔壁这个搂着女人娇娇弱弱，撒撒娇娇的楚先生？
地窖中有精心用管道调出的眼，可以通过眼看见外界的情况，楼兰中的风雨楼探子也通过这些眼给他们传递消息。
“你说，我现在算不算是风雨楼的人了？”李大公子饶有兴趣得看着地窖里面的眼，这些眼每个方位都有一个，有一个眼甚至能看到天上，除了可以打探消息，还能照明，“李家继承人入了风雨楼，我少说也能混个长老当当？”
长云轻笑：“ 您不早就是风雨楼的人？”
“也是，一直跟着你们楼主混，外人不还都以为我是风雨楼的人，可怜我们李家大少爷稀里糊涂得就进了风雨楼。”李大公子嘴上止不住得调侃，“据说，马大人是搬进来之后就发现了这间密室，然后慢慢改在成如今这个样子，那这眼是楼兰人做的？”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智慧。”楚先生被杨青辞压着躺在床上，连书都不让他看，李大公子和长云乐得看一向安如泰山的楚先生吃瘪。楚先生自己是不知道，这几日风餐露宿，提醒吊胆，他的脸已经白的不能再白，如今看着一切都还好，但是内里已经有一股虚气。
这时，朝上的那一只眼中有一个野雀飞过，“楼兰输了。”陆招言道，长云听了好奇得凑过去看。李长松和长云没有经过战争，他们并不知道输了到底代表什么，然而楚先生却明显得感觉到杨青辞本来帮他按摩的手顿了顿。
楚先生回握住她：“他们坚持到了天亮，得偿所愿。”
“是啊，得偿所愿。”
楼兰输了后，匈奴正式开始打扫战场，这次的打扫战场可和老国王自己投降那次全然不一样，便是杨青辞他们躲在密室中，都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密室前的酒窖早就被扫查过一次，但是这一天又反复搜索了两次。
“那伊是在找我。”杨青辞看着外面来来去去的匈奴人，道。
“他们要搜寻多久啊？”李大公子过了头两天的新鲜劲，这会儿已经觉得浑身不舒服了。
“待不住了？”楚先生好笑得看着忽然有了多动症的李大公子，“你平日里不是待在药房里，一待就能待半个月么？”
“这能一样么？”李大公子摊在床上，“光记得给你带书了，早知道带点药草进来，还能把玩把玩。”
陆招言轻笑一声，擦着自己的鎏金刀：“不愧是杏林世家。”
“你左手刀练得不错啊？”
陆招言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右手刚没的时候，是真得觉得死了算了，只是没死成，日子过着过着也就过去了。”
李大公子见过太多伤患，陆招言不过是少个手臂，比他严重得多了去了：“可以。你是不是来过楼兰？”
楚先生听到他们说话，笑了：“你以为他为什么能被尊为西武林之尊？”
“你真的都来过？”
聊到这，陆招言反而有些捡起了以前的骄傲。“我也就喜欢在关外游历。”
李大公子摸着下巴：“也是嘛，鎏金刀刀客呀！你还去过哪些地方啊？”
两个人聊得火热，李大公子心中嘀咕，陆招言能玩刀，楚先生和杨青辞能互相玩，长云只要待在他先生身边就什么都好，他能干什么？幸亏地窖里还有一个陆招言，和他一样话多，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过去！
几人本以为要在地窖待十天半个月的，没想到不过三日，就有风雨楼的探子报告，可以出来了。
“怎么这么快？难道楼兰赢了？”陆招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楼兰赢了？楼兰竟然赢了？”
“不。”楚先生神情也专注起来，安静了一会儿，“是匈奴出事了。”顿了顿，又笃定道，“阿力颉死了。”
“什么，阿力颉死了？”大概比楼兰赢了更难以置信的大概就是阿力颉死了。那个曾经是后周二十年多阴影的男人死了。“阿力颉怎么会死了呢？”
“阿力颉为什么不会死？他也是人啊，而且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楚先生沉默道。
陆招言愣住，一时间竟然还有些恍惚：“太阳也会落山啊。”
空中的鹰隼发出长鸣，那些壮如牦牛的匈奴勇士不由自主得落下眼泪。阿力颉，草原的太阳王，终归是日落西山了。
那一声丧鸣，如同一个信号，匈奴士兵如潮水一般退去，而残破的楼兰却得以喘息。然而再出地窖的时候，杨青辞却只见到卡扎尔一个人。
楼兰人反击的时候，老国师在楼兰士兵的注视下，一头撞在大殿上，老国王被那伊一刀砍了下透露，血染红了楼兰的土地。匈奴人退去，剩下的楼兰人不过半数。
杨青辞看着眼前的女孩，有些心疼，她原本是沙漠中最美的珍珠，而不过几天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和半数的子民。杨青辞不过是教了她几天的武功，就已经有了感情。
卡扎尔的中文好了很多：“我们还有很多人，不是么？”
曾经的公主，终于长成了女王。
“谢谢您，老师。”
杨青辞沉默，这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是没有必要的，然而真正的帮助她却无法给予，忽然感觉到有人握住她的手。
“卡扎尔女王，后周很乐意有您这样的盟友。”楚先生道。
卡扎尔终于笑了，她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似乎最不起眼，最不重要的男人的身份了，便是后周皇帝都无法承诺的东西，他能。
卡扎尔提出派人护送楚先生回去，楚先生拒绝了，卡扎尔没有再说什么，顿了顿，又道：“还要谢谢李长松先生，帮我们下的毒还有……一直帮忙救助我们的子民。”
楚先生看向卡扎尔，卡扎尔不自然得看向别处。楚先生收回视线：“长松的医术是后周最好的，剩下的这段日子，便让他多和楼兰的医师多交流交流。”
“……多谢。”
三天后，马大人陪着卡扎尔站在城墙上，目送他们离开。
“师父，我以为你会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马大人有点晃神，这个问题楚先生已经问过他，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我是后周人，但也是楼兰的将军，若后周需要我，我义不容辞，但在他不需要我时，我想把生命献给楼兰。”
楚先生担心：“如今你已经暴露你和后周还有联系，楼兰人必定对你会心怀芥蒂，如今是用人之际，或许不会怎么样，但是将来难说了。”
“先生，不怕您笑话，楼兰很好，我也已经习惯了，若是有一天楼兰不需要我，我也会离开的。”
“师父？”
马大人回神，语气中满是洒脱和淡定：“公主一日需要微臣，微臣一日就是楼兰的马大人。”
卡扎尔没什么反应，看着城墙外一望无际的沙漠，好久才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