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楚先生宛若年少时学习兵法策论一样，认真的态度让人咂舌，除了研究之前花招节十二花神的妆容，楚先生还找些前朝的妆容，又让人将现今女子用的胭脂水粉找来。
王之薇看得忍不住偷偷和杨青辞咬耳朵：“我怎么感觉楚先生，有些，有些不对劲？”
杨青辞心中道，连王之薇都看出来雪竹不一样啊。确实，曾经的楚先生不会要求半路爬山，不会去吃自己吃不了的生鲜，也不会在女子妆容上认真研究。楚先生变了，那个讷言敏行，滴水不漏的人，忽然变得有些任性，杨青辞没觉得哪里不好，只是愈发觉得心疼。那少了二十多年的天真任性，终于在如今慢慢找回。
王之薇也想到什么，冲杨青辞挤挤眼：“青辞姐姐魅力真大，连楚先生这样的人物都化作绕指柔。”
杨青辞被逗笑，故意问道：“你和阿远怎么样了？”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牡丹花神瞬间蔫了：“老样子呗，在书院还好，在家里，他躲我跟躲什么似的。明明在一个家里，还不如在书院里见到的面多！”
“阿远知礼，你母亲最在意这些，他避着点也是应该的。”
王之薇撇嘴，不想聊那块木头。
“那你家楚先生有给你想好什么妆容么？我可提醒你，再两日就是花朝节了。”
杨青辞表情无奈：“我也不知道。”
“对了，我上次介绍你认识的魏雅依，你还记得么？”
“自然记得。”
“她父母听闻徽山书院的夫子在我家，想拜访你。”
楚先生在王家的消息并没有隐藏，魏家到王家不来拜访楚先生而是拜访杨青辞，爱女之心足可见。
魏雅依的父母看见杨青辞的那一刻已经是放心了，杨青辞这样的气质便是世家大族都培养不出来的：“雅依跟着姑娘学琴，盛好盛好。”
王之薇噗嗤笑了：“青辞姐姐的课可是一座难求，雅依刚刚入门，肯定是要先去别的夫子那学学。”
“是极是极。”魏雅依父母理解，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让女儿跟着杨青辞学，以他们老辣的眼光看，女儿若是能学到杨青辞的一半，以后出嫁了定能大有益处。“雅依生性敏感怯弱，我们不求她能精通文理，只是希望能学到一些待人接物的道理，多见见世面，以后嫁为他人妇，也好自在一些。”
杨青辞点头，魏雅依父母一片良苦用心全都写在明面上。杨青辞鲜少见女学生的父母，或许这些父母同意自己的女儿去徽山书院也都抱着这样的拳拳爱女之心？
送走了魏雅依的父母，杨青辞回去的路上碰见了王夫人和王远。
“你怎么会在内院？”王夫人开口没有丝毫感情。
王远低着头，语气平和道：“以仁那里笔墨用完了，我给他送点过来。”
王夫人依旧高高在上道：“这点事情吩咐下人就好了，你是外男，在内院走动多有不便。”
被王夫人这样说，王远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是，夫人。”
等着王远的背影彻底消失，杨青辞才走出来。
王夫人看见杨青辞，倒没有丝毫诧异：“青辞。”
杨青辞微笑着点头：“夫人何苦对阿远这样？”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拉着杨青辞的手缓缓往前走：“之薇这孩子从来没让人放心过，我知道阿远是一个好孩子，但却不是良配。”
“夫人忧心太多了。”
王夫人摇头，难得愿意和一个人交心说话：“王远他父亲死后，他母亲便怨天尤人，责备主家亏欠了她，便是今日都似乎有诸多苦楚，觉得人人对不起他。一个人在全福家中长大也难免心智不全，何况有这样的一个母亲？而且王远此人颇有城府，心思深沉。”说到这，王夫人脸色更加冰冷，“最重要的是之薇如此坦诚热烈，王远竟然敢拒绝？”
杨青辞本来认真听着，听到最后却忍不住想笑：“若是阿远真的答应了之薇，你怕是更不敢放之薇去徽山书院了。”
王夫人也笑了：“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不过是嫁个好人家，我们做父母能为她做再多，最终也不过是嫁到夫家，受夫家磋磨。”
王夫人说得并没有错，世间女子虽然出身不一样，但是最终走的都是嫁人生子的路。杨青辞又想到魏雅依的话，忍不住踌躇开口：“难道女子只能嫁人生子？”
王夫人没有听见杨青辞的话，问道：“青辞，怎么了？”
杨青辞失笑摇头：“无事。”
陪着王夫人说了一会儿话，王夫人就要忙去了。
“青辞，回来了？来看看？”楚先生听见杨青辞的脚步声，拿起书案上的东西给她看，却是三张精心画的女子图。
“这是你想的？”杨青辞哭笑不得，这两天楚先生不知道研究了多少东西，认认真真得绘制了这几张女子装束。“先生这是要我艳冠群芳么？”
楚先生看到杨青辞手中正好拿着的那一张道：“你喜欢这一套？这一套将桃花和鹿结合，又契合主题又不失心怡。我给青海也画了一件，可以扮做你的小仙童。”
“那就这一套吧，除了鹿角需要让工匠制作，其他倒还简单。”
楚先生点头：“让人加紧做一下，应当也快的——怎么了？魏家人有说什么？”
杨青辞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心不在焉，解释道：“不是魏家人，只是突然觉得，世间的女子似乎都走着同一条路，结婚生子，便是再富贵人家的小姐，若是嫁的不好就似乎都毁了。女子就没有其他出路么？若是没有嫁对人，那便和离，若是有些人根本不想嫁，也有其他出路，不必接受世人不理解的目光。”
楚先生沉默，良久忽然道：“抱歉。”
杨青辞抬眼：“你道歉什么？”
楚先生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盛唐时，女子可随意上街，和离改嫁再是平常不过，妆容打扮也最是变幻莫测，再前的汉朝后，有女子被抛弃反而嫁入了帝王家。纵观历史，女子地位上升时大多是在国力强盛时，又或是文化强盛时，某很抱歉，后周两者都不占。”
杨青辞所有的感叹一时间都消失了，她俯身，连着嘴边的一丝笑意都落在了楚先生的眼睛上。“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楚先生：“？？？……咳咳咳。”楚先生就这样一直到午饭时间都不在状态，惹得李大公子都怀疑是不是该给楚先生扎几针了。
花朝节原定是大家早上从家中出发，由一月的梅花花神坐花车开始依次接上十二月花神，正好绕城一周，再一路走到城郊的花神庙，祭拜花神，祭拜完花神后去城外的玄武湖游春。
王之薇天还没亮就起床，还差人去问杨青辞起没起来，本来还想睡一会儿的杨青辞都不好意思得起来了。王之薇左右照了一下才出门，“最近怎么都没看见表哥？”
丫鬟一瞬僵住，不过王之薇心思都在自己的装扮上没有注意：“表少爷平日也很少出现啊。”
“哼，别让我看见他！”
“青辞，青辞你打扮好了么？”王之薇转头就忘了心爱的表哥，拎着裙摆兴冲冲得跑去杨青辞的房间。听到王之薇的声音，杨青辞回头。王之薇一时愣住了，只见杨青辞穿着一身白色长纱裙，纱上零星得点缀着几多桃花，最为惊艳的是杨青辞乌黑的长发上带着一顶银色的鹿角冠。
王之薇绕着杨青辞转了几圈，嘴都合不住：“这是谁想出来的？”
杨青辞看看镜中的自己也很满意：“楚先生想的。”
“楚先生还擅长这个？” 王之薇有点酸。
“他不知道研究了多少。”想起楚先生，杨青辞就忍不住想笑。“我们先去看看青海，也不知道她搞定了没有。”
青海已经穿好了衣服，就差妆容，王之薇心急得直接自己上手：“我们要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杨青辞好笑得看着几人手忙脚乱，悄声得走到楚先生的房间。楚先生替杨青辞开门的时候，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愣住了。
杨青辞低头轻笑：“看傻了？”
楚先生看着杨青辞背后晨光晕起的光晕，也笑了：“开门的那刹那，某以为看见鹿神了。”
杨青辞嘴角的笑意没有落下，弯腰，勾起楚先生的下巴，楚先生也配合得抬起：“那鹿神来接她的天使了。”
长云：……有人看见他一直在屋里帮忙么……